次日小菲利希安在女兒莉莉的陪同下,又跑到礦上來。
不管曹沫說得天花亂墜,奧喬桑.小菲利希安當然早就知道合作的真實情況。
奧喬桑作為奧約州立專科學院的教授,對卡奈姆的曆史深有研究,他深知這片土地苦難重重。
卡奈姆從十六世紀初一直到二十世紀中葉期,前後分彆被葡萄牙、法國、英蘭等國殖民。
奴隸貿易最泛濫的時期,這片土地總計有兩百多萬人被販賣到南北美州為奴;殖民者在其他方麵對卡奈姆的掠奪也從來沒有停止過。
推翻殖民統治之後,聯邦政府財政依賴度超過百分之九十的石油天然氣開采、各類金屬礦藏及經濟作物出口,都為歐美公司或殖民者留在卡奈姆的後裔所壟斷。
奧喬桑本人對外資企業,心理上有著天然的排斥跟抵觸。
然而他作為學者,他也很清楚此時的卡奈姆需要發展,離不開外部資本及技術的投入。
這兩年華資企業進入漸多,多為從中國淘汰出來的落後產業,開拓市場的手段也頗為野蠻,普遍有賄賂地方官員的行為,也很少有環境及納稅意識,同時對卡奈姆未來的發展並沒有什麼信心,並沒有長遠在卡奈姆發展的計劃,總之種種缺點。
不過,好歹為卡奈姆的就業以及發展做出了些貢獻。
奧喬桑知道中國有句古話,叫“兩害相權取其輕”,卡奈姆還遠沒有到可以挑挑撿撿的程度,因此他本人對外資企業談不上有多熱心,卻也能夠接受。
他個人對部落跟外國人合作開采金礦的態度,也就如此而已,最初也僅以為曹沫在伊波古村想賺一筆快錢就走。
奧喬桑與父親關係緊張也不是一天兩天,對部落裡的事也漠不關心,但父親打電話過來說明情況,即便伊波古金礦不斷受到地方的滋擾,實際損失更大的是曹沫,但不管怎麼說,這四名警察直接針對的是菲利希安家族。
這叫他沒有辦法再袖手旁觀。
當然實地看過,奧喬桑的想法就改變了很多。
隆塔地區雖然落後,但奧喬桑作為奧約州首府卡特羅專科學院的學者,還是有一些見識的。
他得承認,曹沫跟他以往接觸的一些外國投資人,還是不一樣的。
曹沫對伊波古金礦投資是不大,但對礦區的投入跟建設,都是奔著正規礦企及長期發展去的。
作業區的建設有著明確的規劃,並且在一步步的實施中。
從部落到礦區修造的便道,並沒有單純圖便利、省事,標準也高,有利於部落往北麵發展。
開采砂金的尾渣連同渾濁的汙水,並沒有直接倒灌回鹿角川河,而是利用溝穀的地形,在臨河道的位置建了一道石壩牆。
砂金機放在石壩牆內側作業,石壩牆能將尾渣泥漿水攔截下來,能防止尾渣淤塞河道,汙水經過沉澱再回流鹿角川河,也能進一步降到對水體的汙染。
聘請教師對部落裡的工人進行職業培訓,更說明曹沫在伊波古村是有長期投資發展念頭的。
而投資開發農場的事,奧喬桑回到部落,就直接跟中國領事館的官員以及援非農業專家碰到麵,更證明這事曹沫不是說說而已。
不管奧喬桑對外國投資人懷有怎樣的偏見,他都不會排斥像曹沫這樣的投資人。
不排斥,但條件還是要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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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喬桑.小菲利希安不管跟他父親關係怎麼樣,他都是這片土地的繼承人,部落裡的村民、礦上的工人也敬畏他。
看到奧喬桑在莉莉陪同下,直接走進作業區參觀,曹沫看除了卡布賈外,奧韋馬、波圖等人都覺得理所當然,也沒有一個人跑過來說要通知他。
曹沫現在隻能慶幸他跟老酋長合作時沒有耍什麼心眼。
公司注冊、協議簽定都是規規矩矩的照著卡奈姆的現行法律來,州政府的采礦許可也老老實實的補辦下來。
要不然的話,奧喬桑有心要將他趕走,他都沒有掙紮的餘地。
“小菲利希安先生,這麼早就起來了!”曹沫走過去打招呼。
奧喬桑身材魁梧,卻還有著學者的氣質,穿著當地的傳統長袍,走上河岸,看到曹沫獨自走過來,就直接說及阿巴查昨夜離開前囑咐他的事情。
阿巴查昨天趕到伊波古村,確實是有意圖的。
說白了跟地方混亂的稅製有關。
奧約州地方稅務法律,規定除了少量的采礦許可費直接由州政府征收外,像伊波古金礦這類小型企業,更多的稅收隻需要交納給部落。
問題在於,伊波古金礦是菲利希安家族注冊成立的采礦企業,曹沫注冊成立的設備租貸及技術服務公司是合作方,而金礦位於菲利希安家族的私有土地上,在雙方簽署的協議裡,曹沫就已經將應上繳部落的稅費都統統折入分紅當中了。
這也是外國投資人在卡奈姆的慣用作法。
阿巴查的意圖,也不是想找曹沫額外向隆塔市政委員會納稅,但這樣的稅收結構存在明顯的不合理,大家也都是心知肚明的。
愛國建設陣線不僅是卡奈姆的執政黨,也是奧約州的第一政黨,但不管怎麼說,作為選舉掌握政權的政黨,平時的開銷以及每四年一次的選舉費用都是驚人的。
說白了,阿巴查以及愛國建設陣線其他在隆塔地區掌握權力的市政委員,為伊波古金礦提供必要便利,但需要曹沫照一定比例向愛國建設陣線定期捐募獻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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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菲利希安先生,先容我考慮一下。”
曹沫理解這就是政治獻金,也可以視同一種額外的稅負或者說地方保護費,但隻是不用繳納給隆塔地區,而是直接交給愛國建設陣線。
要是他的直覺沒錯,昨天阿巴查是想直接提出這個條件、並施加壓力要他直接答應下來的,但周建民的到來,打亂了阿巴查的計劃。
阿巴查的態度有所軟化,將整件事交由奧喬桑來傳達,這就意味著還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曹沫就算能接受這樣的條件,也不會這麼快就直接答應下來。
他表示要經過慎重考慮,才會通過奧喬桑,給阿巴查以及愛國建設陣線其他的隆塔市政委員回複。
奧喬桑也不急。
他既然請阿巴查解決貪腐警察敲詐伊波古金礦的事,這些話就一定要幫阿巴查帶到。
此外,他雖然也是愛國建設陣線在奧約州的資深成員,但一直都在學界,並不直接從政,對這類獻金的事情不會直接插手。
奧喬桑傳過話就回部落了,曹沫往住處走去,看到宋雨晴剛剛起床。
這時候廚娘將早餐準備好,送到曹沫的房間這裡來。
曹沫先跟卡布賈、奧韋馬、波圖、帕裡等人簡單交待過今天的工作,也讓每隔半個月才到礦上來一趟的露西跟著卡布賈去熟悉礦上的情況,他與宋雨晴坐在陽台上,沐浴著清晨還不算熾烈的朝陽用早餐。
朝陽的光輝在樹葉上折射出閃爍的亮光,鹿角川河從遠處蜿蜒而來。
鹿角川河發源於卡奈姆與貝寧邊境叢林山地深處,涇流相當穩定,即便是雨季的末梢,水流還頗為浩蕩。
“小菲利希安先生找你談什麼?”宋雨晴看到奧喬桑離開的身影,好奇問曹沫。
“你也知道我出租設備以及提供技術支持,是照采金量的比例拿提成的,”曹沫說道,“阿巴查希望伊波古金礦拿出3%的盈利,捐給愛國建設陣線當獻金,奧喬桑應該是答應阿巴查了,要我也照比例出一部分錢……”
“你打算答應他們的條件嗎?”宋雨晴看曹沫手撕著麵包有些猶豫,問道,“說實話,總共湊盈利3%的錢當保護費,算不上太苛刻,要是在國內,你這收入啊,個人所得稅都能叫你哭幾個晚上……”
“……”曹沫當然知道這筆錢不多,但卡奈姆聯邦政府到地區都是四年選舉一次,他要是打定注意撈一把就走,這兩年拿三五萬美元塞到阿巴查個人腰包裡,都沒有關係,跟愛國建設陣線搞好關係,肯定是更有好處而沒有壞處。
隻是,他想著長期在卡奈姆發展,這怎麼都有點不對味,所以他沒有急著答應奧喬桑,想著將裡麵的關係權衡更透徹了再說。
“當然了,你要是想跟菲利希安家族長期合作,又或者從菲利希安家族的長期利益來看,還是有點問題的。上次選舉是兩年前,再有兩年是新的選舉,到時候不要說愛國建設陣線能不能繼續執政卡奈姆了,奧約州議會選舉、地區市政委員選舉什麼情況還不清楚呢——從長遠考慮,這筆錢既便你願意出,怎麼出還是要考慮清楚的,”
宋雨晴作為財務人員,隨時都有關注卡奈姆的稅費政策調整,說道,
“愛國建設陣線以及總統布哈裡這段時間就在強調,要加強地區財政的征稅權力,用於基礎建設,你要是跟菲利希安家族,將這筆錢直接作為地方稅收,繳入隆塔地區財政,那不管今後卡奈姆的政局因選舉產生什麼變化,都對你沒有太大的影響。不過,奧喬桑能不能說服阿巴查,就難說了……”
“反正先談唄。”曹沫說道。
他對這個倒不是很擔心,他這邊是有彈性的。
他先將一些問題想清楚,奧喬桑、阿巴查到底是什麼態度,有多少商量的餘地,談的時候完全可以跟著他們的態度變化,隨機應變。
最壞的結果無非就是把這筆錢直接捐給愛國建設陣線,將前兩年最關鍵的發展期給撐過去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