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沫離開拉娜德雷酒店裡看著滿不在乎,但心裡並不輕鬆。
他近期花了一些時間研究了卡奈姆的幫派勢力。
與大多數團夥性質的幫派勢力不同,吉達姆家族暗中控製的鋼拳兄弟會不僅有著成千上萬的外圍成員,也有一個類似總部性質的指揮部,指揮部還直接管理一個專門從事暴力犯罪的衝鋒隊,使得其組織性更加嚴密,戰鬥力、破壞力更強。
德古拉摩有不計其數的敲詐勒索、洗錢、走私、謀殺等犯罪案件跟鋼拳兄弟會相關;近年來鋼拳兄弟會的勢力往東南部沿海、卡奈姆原油走私最泛濫的的河流州滲透,與當地的幫派勢力頻頻暴發激烈的血腥衝突。
曹沫不覺得他剛才的強硬態度,真就能將聲名狼狽、手裡不要犯下多少血腥暴力案件的鋼拳兄弟會唬住,主要還是表麵上雙方沒有根本的利益衝突,沒有必要付出極大的代價開戰而已。
不過從巴哈的眼裡,曹沫能感覺到那若隱若現的殺念,也就是說,真到必要時,巴哈以及吉達姆家族行事絕對不會有任何的底線。
在拉娜德雷酒店前,曹沫與勃拉姆分彆後,就直接與徐濱、趙新宇他們返回肯尼特社區的員工宿舍,看到有兩部噴塗鋼拳兄弟會的越野車一路尾隨著他們進入社區。
雖然巴哈沒有召集大群的人手,派車跟隨的意圖主要還是威懾、恐嚇,但也表明吉達姆家族的立場跟態度。
曹沫是想老老實實的在卡奈姆做生意就好,但隨著他對卡奈姆以及西非這片土地的了解越深,心裡就越清楚:
要麼就窩在隆塔,控製住現在的規模不再搞什麼擴張、發展,彆人伸手進來,老老實實的將利益一步步拱手讓出,要麼就足夠強大,並提前出手削弱、打擊潛在的敵人,儘可能將威脅化解在爆發之前,要不然總有一天避免不了跟其他勢力爆發衝突。
“鋼拳兄弟會的車走了!”杜甘傑走進來,附耳跟曹沫小聲彙報道。
“真的都走了?”趙新宇耳朵尖,有些坐定不安的問道。
趙玲雖然提前離開拉娜德雷酒店回到員工宿舍,但剛才聽著兩部越野車在外麵飛馳,咆哮的發動機聲響還還不時夾有一兩聲槍響傳來,換作誰都會被嚇得心驚肉跳。
她這會兒聽到幫派分子都走了,便忍不住質問曹沫到底是怎麼回事:“這些幫派分子跟陸彥,跟泰華是什麼關係?怎麼會搞成這樣子,你為什麼每次見到陸彥都要搞得這麼心驚肉跳?”
曹沫擠|捏著發漲的眉頭,並沒有責怪趙玲將矛頭指向他。
趙新宇、趙玲、許欣乃至徐濱、徐立崢、周建明他們心裡要是有一些抱怨,都是正常的,畢竟並不是他們應該要承擔的風險。
“奧貢州副州長吉達姆,作為卡奈姆前軍政府遺貿下來的人,不僅在民選政府獲得非常關鍵的位置,還暗中控製著可以說是在德古拉摩排在前五的幫派勢力鋼拳兄弟會,”
曹沫見連趙新宇似乎都不是特彆了解情況,便挑一些他們必需要有清醒認識的事情告訴他們,
“泰華的少東家陸彥,與楊總以及在德古拉摩的一些華商,最初聯手收購拉娜德雷酒店東宴會樓等設施,出租給嚴誌成開辦拉娜德雷海灘賭場,表麵上純粹是物業投資,但事實上合作方嚴誌成背後是受吉達姆家族控製的,陸家後續實際還參與了賭場運營的投資。楊總以及謝思鵬等人知道這層關係之後,就陸續退出賭場的投資,但泰華卻看中吉達姆家族在卡奈姆的勢力,非但沒有撇清關係,雙方甚至還在科奈羅湖南岸達成更密切、更大規模的合作——”
“吉達姆家族倘若想洗白,在科奈羅湖南岸正而八經的搞產業合作,應該也沒有什麼,但這跟你與陸彥、巴哈他們爭強鬥狠有什麼關係?”趙玲追問道。
“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我們被瘋狗咬了一口,不想辦法撿根棍子抽回來,難道還要反思我們為什麼會被瘋狗咬?”肖軍脾氣比較急,見趙玲還繼續針對曹沫,忍不住反唇相譏。
“趙經理雖然到德古拉摩工作有半年了,但實際情況還不是很了解,當然,主要也是我們之前沒有解釋清楚,”曹沫要肖軍稍安勿躁,繼續說道,“你們看到泰華工業園項目表麵上並沒有什麼違規的地方,但卡奈姆的原油開采、出口看似主要由卡奈姆國家石油公司控製,但其龐大的債務以及卡奈姆燃油的進口,實際上還都是受歐美財團的控製。這裡麵的利益非常的大——零五年,卡奈姆原油出口是七百二十億美元,燃油進口是四百六十億美元,從這兩個數字裡,趙經理應該能明白,幕後控製這一利益鏈的勢力集團,是絕對不會輕易容忍卡奈姆當地或其他勢力在卡奈姆建造煉油廠的吧?”
“曹經理是說……”趙玲遲疑的問道。
不管趙玲有沒有想明白,曹沫還是直接將意思點透,說道:
“……歐美利益集團現在將自己包裝得很好,輕易也不會喊打喊殺,但有一點是能夠明確的,泰華在工業園所建的煉油廠,正常途徑是根本沒有辦法從卡奈姆乃至整個西非地區搞到原油進行生產的。近年來,鋼拳兄弟會對原油走私泛濫的河流州滲透頗為迅猛,沈總也很早就認定陸家在科奈羅湖南岸搞泰華工業園、建煉油廠,目的就是跟吉達姆家族合作,消化他們盜采的原油。當然,蛇有蛇道,鼠有鼠路,泰華執意要發這個財,原本也跟我們沒有關係,也不是不可以相安無事,但年初時泰華牽頭要在德古拉摩搞華商會,其意圖是想著他們萬一事發,能將在德古拉摩的所有華商都拉過去給他們墊背,這個卻不是我跟沈總能接受的。這也是我與沈總即便翻臉也要阻止他們的根本原因……”
見趙新宇眼神滿是狐疑,曹沫哂然笑道:“趙總你不相信我沒有關係,這事你可以直接找丁總詢問清楚情況——我不知道丁總為什麼沒有將這些事提前跟你交待清楚,或許丁總有他的想法,我也不好瞎猜測。”
曹沫這話太有挑撥離間的意味,但趙新宇也確實禁不住懷疑丁肇強是不是擔心自己會拒絕到卡奈姆,才故意沒有提前將這一切的利害關係交待清楚。
“其實陸彥他都以為趙總你心裡是有數的,所以才會誤以為你在餐廳熱情的跟他主動打招呼是向他們挑釁呢!”曹沫攤攤手說道,“我這麼說,你們都明白了?”
“……”趙新宇張了張嘴,沒想到曹沫巧舌如簧,竟然能將今天誘發事端的責任推到他頭上來,但曹沫說得頭頭是道,他一時竟然找不到話去反駁。
曹沫繼續說道:
“當然,吉達姆家族也未必就希望陸家真能在德古拉摩搞成華商會就是了,那樣會讓泰華在德古拉摩擁有製衡他們的力量。巴哈之所以今天搞這番仗勢,看著是替陸彥出頭,實質還是想炫耀勢力,搞威懾恐嚇。而這也是多方麵的,巴哈這麼做,既恐嚇威懾了我們,同時也是向泰華炫耀勢力。不過,你們也不用擔心日常工作會受到什麼針對……說白了我們隻是阻止泰華將在德古拉摩的所有華商都莫名其妙拉上他們的賊船,在德古拉摩孤立了泰華及陸家,不僅跟吉達姆家族沒有什麼根本的利益衝突,甚至方便他們鉗製住泰華。再一個,我們以及東盛在卡奈姆也不是任人欺負的就是了。”
“好啦,我的話就說到這……”曹沫拍拍屁股站起來,與徐濱、周建明、肖明他們走去天悅在附近租住的員工宿舍。
趙新宇當然不會全然聽信曹沫的話,而今天這樣的事態也足以叫他通報上去,但他沒有找沈濟,也沒有直接打擾丁肇強,而是撥通集團副總裁,同時兼任總裁辦總裁及海外投資部總裁的郭廣信的電話。
郭廣信最初跟老爺子丁學盛創業,沒幾年就輔助丁肇強打拚天下,可以說丁肇強在東盛絕對信任的嫡係。
要是連郭廣信都不清楚內情,趙新宇基本就能判斷曹沫剛才那一番話是鬼扯。
楊德山已經脫離東盛,王建中、李齊慮作為沈濟的嫡係,跟曹沫又走得太近,趙玲雖然半年前就調過來當財務總監,但事實上什麼事情都被蒙成鼓裡,很多事情僅知表麵。
許欣也沒有想到卡奈姆的形勢之複雜、險惡,遠超乎她的想象,一時震驚無言,默然坐在一旁看趙新宇給郭廣信打電話。
她從趙新宇的神色變化,也基本能確定曹沫剛才說的沒假,她情不自禁的想曹沫都要比她少兩三歲,怎麼就能從容不迫的應對這一切?
而郭建作為跟曹沫、楊德山同一批進駐德古拉摩的老員工,他清不清楚這些,又或者說他是怕擔這些乾係,才跟曹沫、楊德山他們越走越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