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一輛高爾夫電瓶車緩緩的從遠處駛過來。
看到梁遠坐在一個身穿藍線紋高爾夫球衫的中年男子身邊,周晗臉色一陣發白,即便之前就猜到,但此時親眼證實到梁遠不惜給韓少榮當刀子,要致她於死地,卻又是另一番感受。
“你們聊好了?聊得怎麼樣啊?”
高爾夫球衫中年男從球杆袋裡抽出一支球杆,在半空中虛揮了兩下,施施然走過來,看向陸建超、丁肇強、餘晉傑等人笑著詢問,卻沒有拿正眼瞅曹沫一下。
“聊的結果可能不怎麼讓你滿意啊,陸總現在正擔心他寶貝的大侄子在卡奈姆會不會有生命危險呢!”曹沫一口將煙屁股吐到“姍姍來遲”的韓少榮跟前,笑著說道。
韓少榮盯著鞋尖前的煙蒂,腦門的青筋跳了跳,過了一會兒才抬頭盯住曹沫:“彆人跟我說曹雄有一個了不得的好兒子,我開始還不相信,看來真是我看走了眼!”
“你看走眼的事多著呢,彆裝作這是第一次!要不要我幫你回憶回憶?”
彆人都得給韓少榮麵子,曹沫卻恨不得將他當成鞋底的狗屎,在草皮上多蹭兩腳;要不是瞥見四名警察正大步朝這邊走過來,他都能將煙屁股吐韓少榮臉上去。
韓少榮選擇這個時機出現,自然將他自己當成最後、最精彩的壓軸好戲登場,但陸建超的氣勢都已經被曹沫震住,這時候其他人也隻能低頭看地、或抬頭看天,或放眼神看眼前的空氣,這時候卻沒有人會為曹沫跟韓少榮之間的劍拔弩張喝彩。
韓少榮銳利的三角眼,左右環視,他也沒有想到曹沫竟然在他登場之前,就已經威脅住陸建超。
他也不想讓這麼多的無關人等看好戲,腮幫子跳了跳硬生生的撇過頭去,沒有理會曹沫的挑釁。
曹沫這時候也沒有心思跟真正在幕後導演這一切的韓少榮去糾纏什麼,而是雙手插口袋裡盯著陸建超,鎮定若素的遞出一支煙:“陸總要不要來支煙壓壓驚?”
陸建超臉色陰晴不定好一會兒,但不管怎麼說,他都不能拿陸彥的性命冒險,僅僅是為了今天將周晗抓進警局;待四名警察走到岔路口,他輕輕吐了一聲氣,大步迎過去跟四名警察交涉。
離得遠,誰也聽不見陸建超跟警察是怎麼交涉的,但警方既然已經立了案,卻也不可能因為陸建超幾句話就直接打道回府。
“宋雨晴跟陳鋒他們正趕過來,我們等會兒要儘可能拖到他們到現場再說,”曹沫低聲跟周晗說道,“陸建超早就失去爭強鬥狠的勇氣,你不用擔心他什麼……”
過了一會兒,一名中年警察跟隨陸建超走過來,他看了曹沫一眼,掏出證件給周晗看,說道:
“周晗女士,我是市局經偵總隊的——泰華集團報案聲稱你曾以周小彤的身份,夥同他人對泰華集團實施金融詐騙,我局經偵支隊已經立案調查,也確認你出生新海,九五年出國之後才更改現在的名字永久居留英國——現在可能存在一些誤會,但我們還是有一些問題,要對你進行傳喚……”
雖然傳喚一般情況下都需要回到警局進行訊問,但畢竟不是拘留、逮捕,也可以在指定的場所進行現場訊問。
“我的律師很快就會過來;在律師到來後,我可以在這裡接受你們的訊問。”周晗臉色有些難看,但還是很鎮定的說道。
“可以——我們可以到前麵找個地方坐下來等。”中年警察指著球場的會所區說道。
…………
…………
為了利用沈濟搞突襲,曹沫在倫敦轉機之前都不知道回國後跟新鋼聯餘晉傑的第一場會麵安排錦臣高爾夫球場,宋雨晴她們也完全不清楚。
宋雨晴今天也是照著既定的計劃,一早就趕到機場給曹沫、周晗接機,沒想到被沈濟在機場將曹沫、周晗截走。
她帶著曹沫、周晗的行李箱先回公司——沒有想到她到公司都沒歇一會兒,就接到曹沫的電話,要她立即拉上陳鋒以及公司聘請的法務趕往球場。
途中了解到發生了什麼事情,宋雨晴心慌慌趕到球場的會所,看到周晗並沒有被警方帶走,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公司聘請的律師,專長是研究經濟法、公司法的,但對刑事訴訟以及警方對刑事案立案調查的相關規定,總歸是要比曹沫他們熟悉得多。
警方在會所借了一間辦公室,律師陪著周晗進去接受警方的訊問,曹沫他們則坐在大廳裡等候。
今天是周末,球場人不少,看到韓少榮、丁肇強、陸建超、餘晉傑這樣的人物陪著警察從球場走過來,自然吸引很多人圍觀,交頭接耳打聽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剛跟陳總聯係過,她現在開車正趕過來……”雖然曹沫從頭到尾都沒有針對丁肇強,但也從頭到尾都沒有跟丁肇強、董成鵬說過一句話,沈濟感到很難過,整件事他幫不上什麼忙,隻是擅作自主張替曹沫聯係了陳蓉,將事情原委說給陳蓉知道。
雖然曹沫並不想這時候將事情說給陳蓉知道,但韓少榮既然已經出手了,陳蓉跟他家怎麼都不可能置身事外了。
曹沫分了一支煙給沈濟,拿打火機遞給他自己點上,看著落地窗外陽光明媚,覆蓋草皮的果嶺在眼前鋪展開一片青翠欲滴,雨後未乾透的水滴在陽光照耀下熠熠生輝。
“他們到底捏造了什麼證據叫警方立案偵查?”宋雨晴愁眉苦臉的問道。
沈濟蹙著眉頭,說道:“這麼大金額的詐騙案,基本上沒有過不過追溯期一說——陸建超有梁遠配合,一是找人替陸彥頂下挪用泰華集團商業彙票的事,第二是找人冒認周晗的同夥,向警方投案將五千萬資金洗往國外賬戶的路徑交待出來,隻要有一環能扣到周晗的頭上,就可以立案了!”
宋雨晴倒吸一口涼氣,有梁遠的“幫助”,他們恰到好處的將“證據鏈”指到周晗的頭上,實在不是什麼難事。
而曹沫現在以陸彥為“人質”,迫使陸建超改口,模糊掉證據鏈中的一環,令警方暫時不能對周晗采取強製措施,但等陸彥安全了,陸建超有沒有可能再改口?
“餘晉傑為什麼會配合韓少榮、陸建超設這個局?”曹沫瞥了對麵一眼,丁肇強跟董成鵬剛剛已經離開了,韓少榮跟陸建超、梁遠坐在一起商議著什麼,餘晉傑跟張朝陽雖然沒有離開,但還沒有跟韓少榮他們湊到一起去。
“這個不是很清楚,”沈濟搖了搖頭,猜測說道,“新鋼聯的董事長雖然是市裡指派任命的,但市國有股份在新鋼聯所占的比例已經不太高了——而除開國有持股外,其他股份則更為分散,可能是韓少榮與餘晉傑私下裡有什麼交易吧,也不知道是不是跟新鋼聯正啟動的股權分置改革有關?”
“哦?股權分置改革?”
雖說佳穎拿走兩千萬,有嘗試在國內做證券市場的投資,也正而八經的給他拿出好幾份研究報告,但實際上曹沫對國內證券市場並不熟悉——股權分置改革也佳穎拿出來的研究報告裡多次出現過。
他對佳穎提這樣的要求,純粹是強迫佳穎一邊學習一邊實踐,他這段時間卻沒有精力去啃這些東西。
“早年國內的上市公司,股東持有向社會公開發行的股份,能在證券市場自由進行交易,擁有自由流通權,又稱流通股;而在公開發行前的股份,以法人股與國有股為主,則限製在證券市場公開流通交易,又稱非流通股。這是中國證券市場早年所實行的特殊政策,早已經不能適應資本市場的發展要求,國務院在零五年的時候,提出股權分置改革,要求存在這兩類股票的上市公司,股東間協商出一個利益補償平衡方案,上報證監部門審批通過後,則容許非流通股在滿足相應的補償方案之後,進入證券市場公開交易……國務院同時也要求國有上市公司減少持股比例,所以股權分置改革,一定程度上又叫國有股減持,”
沈濟對國內的證券金融卻極為熟悉,輕車熟路的介紹起來國內近來正如火如塗的股權分置改革盛況,
“這也掀起國內這兩年來的大牛市——你精力都放在西非,不知道像東盛、泰華的股價,這兩年來都已經漲了快有兩倍了!新鋼聯的體量非常大,國有股跟流通股之間的持股成本、流通權力情況極其複雜,分置改革要怎麼搞,目前各方還在磋商中。我聽到的消息是說市裡想借這次機會,徹底減持掉所持的國有股,餘晉傑很有可能是借助韓少榮的幫助,接手這些股份……”
曹沫知道不是這個原因,至少沈濟說的不是主要原因。
曹沫平靜的看向對麵的餘晉傑,心裡暗想:
新海富豪圈內部或也充滿勾心鬥角、明爭暗鬥,但他對這個圈子猶是一頭野蠻闖入的異類,不被任何一個喜歡、歡迎——餘晉傑幫韓少榮、陸建超設局對付自己,甚至都不能算是他們幕後交易的一個條件,不過是順手幫著教訓一下他罷了。
就像丁肇強到球場明知道事情不簡單,卻沒有提醒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