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素金河穀是華商進入阿克瓦采掘砂金最為集中的一個區域,但除此之外,芒巴其他區域也有不少華商介入當地的黃金采掘業,甚至還有兩家跟新海金業及伊波古礦業一樣,直接拿出一兩千萬美元投資岩金開采,在國內都有正而八經的企業在經營,身家比謝思鵬、許盛都要豐厚得多。
這次隻要沒有受災,進入阿克瓦又比較早,得益於去年國際金價再度大幅上漲,都是漲得瓢滿缽滿。
當然,即便是在迪素金河穀區域內,也有很多采金商警覺性很高,他們早就在作業區及營地的基礎設施上投入更多的資金,地點選擇也有講究,這次損失都很有限;即便有一部分營地也被大水淹滅,他們都能及時將人員跟設備都撤到安全區域——這些人目前都還守在各自的礦場附近,處理後續事情,也直接組織人手參與搶救。
謝思鵬聯係了幾個代表人物,請他們趕到法涅河礦區裡來商議事情。
許盛他個人的身家不僅都投在迪素金河穀,年初為了將謝思鵬在迪素金河穀的生意承接下來,還額外拆借了兩千萬付給謝思鵬。
許盛這次損失可以說是傾家蕩產般慘烈,整個人都被打蒙了。
看到曹沫、謝思鵬後,許盛都沒有說幾句話,卻是之前年少輕狂、死活看曹沫不順眼的許淩,這幾年在非洲成熟許多,跑前跑後配合肖軍、趙新金張羅事情。
謝思鵬加入伊波古礦業,但肯定不能將張敏也帶進去。
謝思鵬當初是想著讓張敏負責他在華商城的投資,或者直接加入Palm電商網任職,但張敏這些年跟著謝思鵬東奔西跑,主要做金店生意以及砂金開采,再個她後來將自己高中畢業後沒有找什麼好工作的弟弟,也接到非洲來幫謝思鵬管理金礦,就不願意接手華商城的事情。
謝思鵬就將他在芒巴的一家金店,以及一座砂金場、兩台挖機以及其他一些設施都給了張敏,也算是對張敏這些年跟他的一個交待。
堰塞湖決口時,張敏人在芒巴市的金店裡,但她的弟弟跟兩名親戚卻因負責砂金礦場的運營,都在七十多人的失聯名單之中,到中午都沒能聯係上。
張敏匆匆趕到法涅河礦區跟謝思鵬、曹沫見了一麵,不願留在礦上等候消息,堅持跟著第二批救援隊返回迪素金河穀,謝思鵬勸也沒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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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點鐘,張敏好不容易找到她的弟弟撤回法涅河礦區,但她有一名堂叔不幸被大水衝走,臨到下午兩點鐘才由救援隊的衝鋒舟在迪素金河下遊出口外打撈到屍體。
這時候臨時運到法涅河礦區的中國員工屍體增加到十六具。
在除了陸續已經聯係上的人,還有七名中國員工失聯;派人到所在礦場附近的山地樹林尋找,都沒有發現蹤跡,應該都是凶多吉少,這叫大家的心頭都蒙上一層陰影。
無論是到非洲做工程,還是投資開礦,遭遇搶劫槍殺等惡性案件,又或許發生工傷事故,這幾年也是屢見不鮮,但在一個地方一下傷亡這麼多的中國員工及華商,卻是從來都沒有過的事情。
而當地雇工的傷亡更慘重,目前沿岸打撈上來九十多具屍體。
由於暫時無法派出足夠的人手,去跟地方上的部落都取得聯係,目前當地雇工裡還沒能聯係得上的人有四百多,也不清楚有多少當地雇工已經自行返回部落,又有多少人是屍體被衝到下遊,沒有找到。
雖說當地經濟發生落後,民眾也看淡生死,但死傷這麼慘重,也令人驚心動魄,怎麼可能還指望地方當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張敏趕回到礦上,看到親戚被洪水浸泡得發白的屍體,臉上也是蒼白,待謝思鵬走過來,有些失魂落魄的問道:“我回來時找人問過,芒巴的火葬場不為外國人提供服務,我該怎麼辦?我怎麼跟我嬸嬸交待?”
“我們商議過來了,明天一早就送到佩美港,大家也先籌一筆錢,安排家屬趕過來處理後事;大使館會出麵幫忙簡化簽證手續——”謝思鵬拍了拍張敏的肩膀,安慰她說道,“你先歇息一下,剩下來的事情,這邊都有人處理。”
張敏搖了搖頭,振作精神說道:“我沒什麼事。”
這時候曹沫坐車從外麵趕回來,看到一身獵裝的斯塔麗與周晗跟在曹沫的身邊,謝思鵬走過去說道:
“董參讚跟趙總剛將十多名代表召集起來開了一個小會,大家都同意先籌一筆錢,儘可能將死者家屬接到阿克瓦來處理後事。因為礦上有死難者的,損失都很慘重,很多人都還欠著一屁股債,所以慰問金的事,大家基本上也都願意捐,爭取每人湊足十萬的慰問金。大家都有同鄉之誼,有個彆不怎麼願意的,直接說了幾句也都認了,就是當地雇工的死傷,大家都不覺得跟他們有關係……”
被洪水衝垮的礦場,損失都極慘烈,他們甚至都拿不出錢補償死難的中國員工;而其他礦場的老板、投資人,願意損資幫助死難的中國員工家屬過來處理後事,還同意再額外捐一筆慰問金,就已經夠仗義了。
一定要補償死難的當地雇工,那也是直接雇傭他們的礦場主的責任,其他人沒有這個道義。
囫圇話就又說回來了,礦上有當地雇工死亡了,損失都極慘重,哪裡又拿得出錢補償當地死難的雇工?
曹沫微微皺起眉頭。
斯塔麗不吭聲,周晗問道:“大使館不是董劍威在這裡,沒有其他人過來?”
“我覺得大使館還是希望大家能捐更多的錢出來,將當地的死難雇工也兼顧到,但問題又回剛才說的死結上——應該出錢的損失慘重,可能連張回家的機票都湊不足,還有人沒能發財,還背了一屁股債;沒有什麼損失的,他們又沒有這個道義。大使館不可能強求大家,甚至還要回避這個敏感問題,所以一直都是董劍威在這裡跟大家溝通,也沒有聽說其他人要過來,”謝思鵬皺著眉頭說道,“要是再拖上一兩天,我覺得大使館有可能會向國內請示……不過,這事要是外交部跟、外經貿部直接跟阿克瓦當局溝通,真未必是好事。”
大使館能直接動用的資源很有限,遇到無法解決的事情,就隻能是向國內請示,但到時候就是國內跟阿克瓦當局直接溝通,事情就極容易政治化。
而謝思鵬也很清楚,這幾年來芒巴地區的砂場開采太過無序了,一旦政治化後,阿克瓦國內的輿論以及當地的民眾情緒,都不會對他們有利。
“聽肖軍說有不少外國記者跑到芒巴了?”謝思鵬岔開話題問道。
“是美聯社跟BBC的幾名記者,人都已經到芒巴市裡了。我們剛跟斯塔麗見了當地的新聞官,說服他們幫忙拖了一段時間,爭取不讓記者過早進入受災現場,但我們一定要補償當地死難雇工——而且現在就要安排名下有當地雇工死難的礦場主,直接去找部落談,將誠意表示出來,”
曹沫沉吟片晌後說道,
“當然,就像你所說,有當地雇工死難的礦場,損失都很慘重,可能會沒有精神去談這事,甚至還有三名礦場主都失蹤了,還沒有找到人。有必要現在就讓趙新全代表新海金業,牽頭成立芒巴華商礦業互助會——暫時沒有必要將名頭搞得太大,就先將到芒巴投資礦產的華商組織起來,讓大家以互助會的名義,立刻帶上翻譯陪同礦場主或直接代替礦場主出麵去解決這些事……”
“資金怎麼解決?”謝思鵬問道。
“其他人不管多少,都需要捐一點,這事誰他媽一毛不拔,請他立即滾蛋——伊波古礦業這次不直接參與進來,但剩下有多少不足,我個人出,先湊四百萬美元應急。你等會兒記得態度強硬一些,跟大家說清楚,要是還想留在阿克瓦發展,標準應該適當比中國員工低一些,但絕不能將當地雇工給忘了——當然,中國員工每人就十萬慰問金還是太少了一些,工人跑出國來掙這口飯的,家裡都不容易,每人保證要有三十萬慰問金。那些不想在阿克瓦發展的,損失也比較重的投資人,我們也不要吝嗇幾張機票錢,多少也要搭上一把手,幫他們回去,其他也不需要再管了。而有心想留在阿克瓦東山再起的,等先忙過這段時間大家再湊到一起想辦法,”曹沫跟謝思鵬、張敏他們說道,“你們再替我想想,還有什麼地方想得不周全的?”
在阿克瓦的公眾心目裡,伊波古礦業是一家崛起於卡奈姆的國際礦業公司——曹沫不是怕麻煩,但現階段他還是會想著儘可能減少麻煩,這次也隻打算以個人的名義捐三四百萬美元將事情解決好。
他個人甚至都不想出麵,事情的解決,儘可能還是由大使館以及在芒巴從事礦業投資的人出麵更順理成章。
他們商量了一會兒,又跑過去找大使館參讚董劍威跟趙新全說了這個意思。
之前趙新金跟周深河請示,代表新海金業表示捐三十萬美元,謝思鵬個人損二十萬美元,再加上其他人,才勉強湊足八十萬美元——
謝思鵬又將大家召集起來,明確說了第一步先湊足四百萬美元的捐款,大家先認捐,不足的部分曹沫個人負責添上。
到底還是有不少人講究同鄉情誼、顧全大局,即便不如曹沫財大氣粗,最後又多湊出四十多萬美元;曹沫個人認捐了二百七十多萬美元。
有足夠的捐款,其他事情就很好解決了,初步決定當地所有的死難雇工,每人先給五千萬美元的補償金,迪素金河沿岸、有砂金場承包出來、又受洪水衝擊的部落,每個部落送一萬美元的慰問金。
有了足夠的資金,大家也願意成立互助會,也不怕辛苦現在就代表互助會,幫著受損嚴重的礦場主直接去找部落解決後事——能跑到非洲來吃這碗飯,都不怕辛苦。
這次彙報到大使館,大使當晚就直接去會見阿克瓦救災應急部長,總之死傷如此慘重,中國投資者也是受害者,卻也願意撫恤當地死難雇工,是負責任的表現——大使館也承諾會從在阿克瓦的其他華商那裡募集一些資金,捐助芒巴的教育文化等事業。
雖說事情都有人去做,但事情得到徹底的解決之前,曹沫也不敢輕易離開。
撤到礦區的人太多,新海金業也擠不出太多的空房間,曹沫跟周晗、斯塔麗就在車上湊和了一夜。
曹沫被肖軍打開車門推醒時,看到太陽早就升到樹梢頭,掏出手機看時間都早上八點多鐘了。
“你們都回來了,每個部落都跑過了——美聯社跟BBC記者還在芒巴市裡,還是已經下去了,有沒有派人盯住他們?”曹沫問道。
“這邊都沒有什麼事情了,我們連夜都跑了一遍,”肖軍說道,“我們剛才聽廣播,國內發生大地震,裡氏八級?”
“啊?”曹沫打了一個激靈,他記得唐山大地震也才裡氏7.8級,張口問道,“哪裡?”
“四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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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地震發生時,國內是下午兩點半左右。
曹沫沒顧得上洗臉,與周晗、肖軍走到礦區員工活動室裡,衛星電視前擠滿了人,中央國際頻道正播放地震災區的航拍圖像,到處都是倒塌的樓宇屋舍,仿佛世界末日。
由於震中位於山區,山坡丘陵被大片的震塌,幾乎將所有的道路堵死,附近的武警、軍隊隻能先救援附近的受災區域。
受災最嚴重的震中區域,有效的通訊也被地震切斷,目前隻有航拍圖像傳出來,但僅僅是從航拍圖像也能看出這次大震傷亡將超乎想象。
很多人前天夜裡剛剛經曆死裡逃亡,看到衛星電視裡的這一幕,也都是驚呆了。
曹沫跟宋雨晴、成希通了電話,新海都感覺到明顯的震感,但這時候震中地區的通訊已經中斷,宋雨晴、成希她們在新海也並不比他們遠在非洲了解更多的消息。
這邊的接災不能停,曹沫上午也跟著救援隊深入受災地。
這時候大水退去,迪素金河穀裡大大小小的灘地又重新露出水麵,一片狼籍,有不少挖機浸泡在河道裡。
所幸迪素金河穀洪澇災害頻發,兩岸部落的聚居地都比較高,除了田地外,沒有哪個部落被大水淹沒。
主要還是進入迪素金河穀開采砂金的淘金客太急功近利,有半數都將作業區、營地設在地勢低陷的河灘地上,這次都遭遇到滅頂之災。
BBC跟美聯社等國際媒體駐阿克瓦的記者進入災區,所有的補償都已經談妥,特彆是將砂金場承包出來的部落都得到額外的補償,因此這些國際媒體記者采訪時,即便帶著極強導向性的問話,也沒有得到他們想要的回答。
而芒巴及西北省的地方媒體隨後發表的報道,都強調這是一起難以預料的慘烈災難,中國投資人、員工與當地雇工都遭受到慘烈的損失;而芒巴的華商互助會卻表現出偉大令人感動的人道主義精神。
曹沫臨近黃昏時回到法涅河礦區,這時候國內夜裡剛過十點鐘,看新聞裡報道通往震中的道路完全被大震摧毀,軍警隻能徒步往震中區域開拔。
空軍也準備直接派出空降兵進入災情最慘烈的震中,隻是大震過後,天氣變化變得非常極端,震中地形又極其複雜,曹沫他們在衛星電視前守到淩晨十二點,空降兵也沒有找到機會直接進入震中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