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倩芸一頭霧水又忐忑不安。
她完全不清楚曹沫、沈濟等人跟韓少榮是什麼恩怨,但親眼看到曹沫下午在雪茄房跟東盛大老板的丁肇強等人物談笑風聲,現在又看到他敢衝著對講機那頭的韓少榮破口大罵,當然清楚曹沫是她更不能得罪的人物。
說實話,曹沫留給她的印象並不好。
曹沫破口大罵韓少榮顯得有些粗魯、江湖氣太盛,再想到剛才在雪茄房聽說有人在打聽她的事情,這叫她心裡隱隱有些擔憂,怕被曹沫這種人糾纏上,更難擺脫。
在她的印象裡,韓少榮還是溫文爾雅、風度翩翩的,對球會的工作人員態度也很親切、和藹,完全不擺什麼架子,隻是韓少榮身邊的陳小平令她本能的覺得反感,也糾纏過她兩次,說些不清不楚的話。
“趙小姐,我們去雪茄房吧……”
曹沫看得出趙倩芸心裡的擔心跟忐忑,真要到彆的地方等肖軍過來,說不定她會找無數借口來擺脫他們,而有些事一時半會又說不清楚,現在去雪茄房是最好的選擇。
趙倩芸不能找借口,隻能在前麵引領著往會所主樓的雪茄房走去。
想到韓少榮、陳小平一貫的手段,想到他們為了對付對手,隨意將曹麗、趙倩芸這些人當成工具利用、擺弄,完全不關心她們的命運會被折騰得有多淒涼,甚至有可能會被逼上絕路,曹沫心頭的火氣難消,走著路跟沈濟說道:“你現在就將我的條件,直接發短信給張朝陽,他要願意接受,就到雪茄房來見我!不,條件給加到一千萬股!”
以天悅實業當前低估的股價計,一千萬股市值也有六千萬。
之前開價五百萬股,張朝陽或許會有所猶豫、權衡,但現在這對張朝陽來說,則完全是一個不容拒絕的條件。
而張朝陽對他們並不陌生,除了沈濟跟他的私交外,沈濟相信張朝陽也清楚曹沫的信謄,以及曹沫跟韓少榮之間的恩怨。
張朝陽最初時也極力主張跟他們合作接下卡特羅鋼鐵廠的盤子,隻不過決定權不在張朝陽的手裡——沈濟當時不是沒有想過在卡特羅鋼鐵廠之外新建一座鋼鐵廠,但天悅當時的重心並不在這上麵。
沈濟他們既然清楚張倩芸的身份,也就不難猜到陳小平這種人可能會有的惡意,也清楚曹沫是真正生氣了,所以要毫不掩飾的將張朝陽從韓少榮的宴席上直接拉過去,繼續抽韓少榮的臉。
沈濟給張朝陽編輯短信,稍稍落後了一些,看到陳鋒在等他,跟陳鋒說道:“你通知保鏢馬上都到雪茄房門外,韓少榮有可能會跳腳……”
…………
…………
宴會廳五樓,韓少榮手拿著對講機氣得直哆嗦。
要是手機的話,曹沫的話可能就他一個人聽得見,韓少榮還能當耳旁風吹過,不予理會,但現在席間都是新鋼聯的高層,曹沫又是罵娘,又是揭他的傷疤,叫一桌子人都盯著他看,他怎麼還能無動於衷?
然而,他手腳氣得發顫,又有什麼用,召集一大群小混混過去砸場子?
“這小赤佬!”陳小平也隻能氣得罵幾句,衝出去動手,人家都有保鏢隨行,關鍵是這些保鏢還他媽一個個都是“國際友人”。
大家都不想給韓少榮難堪,包括餘晉傑在內,眼神都向彆處看去。
隻有遞對講機給韓少榮的餐廳部副經理站在那裡不知所措,壓根就沒有想到將對講機遞給韓少榮,會是這麼個結果。
張朝陽原本還在醞釀,要用怎樣的措辭,勸餘晉傑、韓少榮打消將西海鋼鐵裝進殼公司去搏一把的計劃,現在看到韓少榮在氣頭,也就將一肚子話強壓在心底不提。
這一次曹沫因為什麼事罵娘,甚至還直接罵陳小平是條老狗,張朝陽不甚清楚,但卡特羅鋼鐵廠截胡一事,他是親曆者,也親眼看到曹沫一口帶痰的唾沫吐韓少榮左臉頰上掛下來。
那一次他是深深內疚的,有相當長一段時間都覺得沒臉聯係沈濟。
當然,他沒有資格參與到曹沫跟韓少榮的恩怨裡去,站在個人的立場,他即便不想討好誰,也要儘可能避免得罪韓少榮。
他拿起桌上的手機低頭翻看,以渡過眼前尷尬的時光。
手機震動了一下,張朝陽看到沈濟發來的一條短信。
因為要講的東西很多,沈濟組織語言再簡略,也是分段發過來。
沈濟第一條短信,先是說曹沫會以天悅實業的框架,立即在科托努啟動一座兩億美元投資的新鋼鐵廠建設。
不管曹沫剛才為什麼盛怒之下通過對講機對韓少榮破口大罵,也可能這時候隻是臨時起意決定上鋼鐵廠項目,以便跟韓少榮死對著乾,但一定要說曹沫臨時起意的鋼鐵廠項目跟勃索-卡特羅鋼鐵工業複合體,哪邊成功概率更高,張朝陽也會毫不猶豫將票投給前者。
就在西非幾內亞灣沿岸的產業投資而言,天悅的成功是有目共睹的,而華茂缺乏做實業的基因,新鋼聯的團隊太過局限於生產管理,擺不平跟當地的關係。
餘晉傑與韓少榮這次決定跟埃文思基金會合作,在了解埃文思基金會的背景之後,張朝陽不得不承認埃文思在幾內亞灣的根深蒂固,但埃文思基金會這些年在非洲以能源、礦石輸出為主,會不會有長久在非洲做產業投資的決心是確得商榷的。
同時他也了解到埃文思基金會介入勃索鐵礦的初衷是什麼,又如何保證勃索-卡特羅鋼鐵工業複合體做起來之後,埃文思基金會會謹守最初的約定,不暴露更多的貪婪跟野心?
當然,張朝陽最難以接受的,還是餘晉傑、韓少榮將風險隔絕出去的計劃,他能想象方案一經公布,已經在卡特羅的團隊成員一定會炸翻鍋,他難以麵對這些年跟隨他的部下。
現在好了,曹沫要公然打擂台賽,勃索-卡特羅鋼鐵工業複合體未來在幾內亞灣也將直接麵對強勁的對手,成功的可能性必然變得更低,甚至注定失敗,市場環境將徹底發生變化。
相比較而言,哪怕在貝寧科托努建鋼鐵廠是臨時起意,在張朝陽看來,成功的可能性則要大得多。
一是天悅在幾內亞灣目前已經具備產業投資成功的強大基礎,與地方的關係,強大有效的運營團隊,對幾內亞灣沿岸各國的市場滲透等等,都有著彆人所沒有的優勢。
具體到貝寧科托努地區,目前科奈羅能源在收購科托努電廠控股權之後,除了啟動舊電廠的改造工程外,新電廠也在緊鑼密鼓的籌備中,最快春節前就會動工;而剛剛在餐桌上,韓少榮身邊的一名華茂副總,就在抱怨曹沫與斯特金勾結,弗爾科夫石化集團很可能明年初就會強行在科托努啟動的新燃油廠建設,而無視華茂的反對意見。
很顯然天悅早就想在科托努複製新的科奈羅湖產業集群出來,新鋼鐵廠就算是臨時起意,也隻是算往這裡麵添加上濃墨一筆。
當然,張朝陽心裡困惑不解:沈濟發短信告訴他這些,是做什麼?
要挖他過去?
張朝陽對此是矛盾的,他在新鋼聯這麼多年,他是有感情的,更不要說是跑去天悅,是要在非洲跟新鋼聯唱對台戲。
還有他過去了,卡特羅鋼鐵廠的團隊就更沒有人管了,他能帶幾個人過去,天悅能接受他帶幾個人過去?
而卡特羅鋼鐵廠的團隊已經在非洲常駐了這麼久,突然又要接手新廠的建設,他們願意嗎?他們的家庭怎麼辦?
這時候沈濟第二條短信發過來,挑明張朝陽不管帶多少人過去,天悅都會如數接收,年薪及海外津貼都比照新鋼聯,額外給一千萬股上市公司的股票作為建廠運營獎勵,分五年時間逐步兌現,基本能保證所有人員的實際收入,第一年就實現翻倍。
當然,團隊股票的分配權在張朝陽。
沈濟在短信時強調了是上市公司天悅實業的股票,不是新鋼鐵廠的期權;當然,要是張朝陽等人想要規避國內高額的個人所得稅,上市公司的股票在約定的行權日,可以直接轉換為新鋼鐵廠的相應投資額度的股權。
最終怎麼選擇,看到張朝陽以及他團隊每個人對新鋼鐵廠的信心,天悅隻提供兩種方案,不作其他的限製性要求。
因為對天悅在非洲的成功產業投資了解極深,所以張朝陽很清楚的知道天悅實業的股價現在有多低估。
科奈羅能源第三季度就啟動大規模的項目建設,各方麵的成本大增,這直接大幅削減了科奈羅能源的盈利規模,歸屬母公司天悅實業的利潤也隨之減少。
國內證券市場大呼天悅在資產重組後,業績沒好多久,又大變臉了,連累天悅實業的股價陰跌好些天才在低部穩住。
然而就算不考慮未來的成長性,張朝陽也覺得天悅實業的股價增漲一倍,才是合理的估值水平。
曹沫不理會天悅實業在國內的股價,說白了他壓根不關心紙麵財富的多寡,作為實控人,反正又不能輕易減持股票。
然而對天悅實業其他高層人員,意義就不一樣了。
他們又不是個個都有億萬身家,每年公司股權激勵計劃,他們都是要並入年收入之中計算的。
這樣的價碼,可是要比韓少榮、餘晉傑剛才暗示他去主持殼公司,隻有他個人可以直接先拿一千萬港幣的獎勵要強太多了。
“哦,家裡突然發生點事,我要先離開一下……”張朝陽猶豫了一會兒,拿起大衣、公文包以及餐桌上的皮夾、手機等物,站起來很抱歉的跟餘晉傑打了一個招呼,就匆忙離開。
眾人還正想著要怎樣化解當前尷尬難堪的場麵,沒想到張朝陽打了一個招呼,聽都沒有聽餘晉傑問他家具體發生了什麼事就推門走了出去,都有些發愣:
張朝陽家裡到底發生什麼事啦?失火了也不至於這麼著急啊?
還是有人比較關心張朝陽的,走到窗邊往外看去,驚訝的說道:“張總沒往停車場去,跑球會主樓那邊去乾嘛?”
“操!”韓少榮將對講機狠狠的砸在餐桌上,杯碟亂飛、汁水橫流,有兩個人嚇得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