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院醫,老媽和二嬸都在。
沈璐也回來了,不時掉幾滴眼淚。
張金花陰著一張臉,好像誰欠了她錢似的;二嬸也不自在,換了以往,沈家人都要圍著她轉,現在老大家勢大,又出了這事,不得不捏著鼻子跟過來跟伴。
可老大家那臉色就讓她不喜,出事是偶然,跟她又沒關係。
誰也不想出事,憑啥給自己臉色。
人是昨天送過來的,具體情況還要再觀察。
單人病房,就一張病床,條件還可以。
張金花本來陰著臉,即使看到沈輝,也依舊沒好臉色,可看到黃佩佩,那臉上的陰雲立馬就散儘,瞬間露出了笑臉,說:“小黃也來了啊!”
“叔,嬸!”
黃佩佩挨個打招呼,頭大的不行,最怕見家長。
陳桂珍也打量著黃佩佩,心裡酸溜溜的。
老黃家這丫頭,小時候特彆邋遢,眼睛鼻子皺巴巴的沒個樣,沒想到越大越漂亮,關鍵是還跟沈輝談上了對象,這丫頭命咋這麼好,真要能成,黃有福下半輩子不愁了。
沈輝跟老媽和二嬸打了個招呼,又問老爹:“感覺咋樣?”
沈立國臉色有些灰,明顯精神不振的樣子,說:“沒啥感覺,住幾天就好了。”
沈輝沒有再問,又問沈璐:“你啥時候到的?”
沈璐說:“我昨天下午就到南安了。”
沈輝說:“比我來的還快。”
沈璐說:“前天下午接到媽的電話我就趕到山城了,昨天最早一趟航班飛到省城,中午從省城坐的火車,下午就到南安了,肯定比你從美國往回飛快。”
沈輝點點頭,又跟老媽和二嬸說了幾句,才出去找醫生問情況。
主治醫生是燒傷科一位副主任醫師,知道青河的這幫沈家人了不得,聽院領導說青河有縣領導專門打電話關照過,自然很用心。
“問題不大。”
醫生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笑著說:“受傷的是腿部,也不用移植皮膚,雖然有極大的概率出現小部分肌肉萎縮,但對行動影響不大,沒有做手術的必要。”
“謝謝,請趙醫生多謝心。”
沈輝鬆了口氣,彆人說的再好,也沒有醫生說的有說服力。
想了想心裡又歎氣,老爹這一輩子可以說是真沒容易,解放前沈家是大地主,出身不好就罷了,受苦就受苦吧,可沈輝爺爺那是被人伺候的,還抽大煙,壓根就不乾活。
到老爹這一代,那真是活在水生火熱中。
年輕的時候外出打工,高空摔傷、背煤被砸斷腰等等,受的傷真是數都數不過來,至於蹭破點皮,甚至砸斷手腳那都不叫傷,身體透支太嚴重了。
才剛剛五十歲,頭發就已經白了大半。
雖然有點埋怨老爹不聽話,但更多的則是唏噓。
回到病房坐了一陣,三叔和三個姑父三個姑姑都來了。
還有嫁到市裡的二表姐鄭紅梅和表姐夫也來了。
老話怎麼說的,如果沈立國還是要帶著老婆打工養家的農民工,貴人事忙的二表姐估計最多打個電話問候一下就儘到情份了,但現在隻要大舅身體不舒服,都會專程上門看望。
雖然有點難聽,可這就是現實。
病房裡人太多,坐了一陣,沈輝就跟三叔和姑父表姐夫去外麵抽煙。
二姑父接過沈輝遞來的煙,問:“剛剛病房裡那個小夥子是誰?”
沈輝說:“找的司機。”
二姑父就笑了:“司機都有了,越來越像大老板了。”
沈立偉問:“聽說你去美國開會了,開的啥會?”
沈輝說:“一個對衝基金的峰會。”
沈立偉不是太明白,就不再問,把煙點著,吸了一口說:“老大這命也太苦,年輕的時候傷了老本,老了老了又碰上這麼一出,一乾活就不要命了。”
二姑父說:“你們當兄弟的多說說,以後再彆讓大舅乾活了。”
沈立偉點著頭,有些話之前早就說過了,大家都有共識。
有人說職業不分貴賤,那就是屁話。
古人都說過,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
真要是不分貴賤,怎麼所有人都想勞心而不想勞力。
等級無處不在,即使是一家人,等級依然存在,這是俗成的社會規則,也是大家都默認的事實。你混的好,說話就有力度,而不是長幼大小能夠決定的。
今時不同以往,老大父憑子貴,身份地位不同了。以前雖然是老大,但誰家有個體力活啥的都會叫老大去幫個忙,如今再沒人叫了,誰的臉也沒那麼大。
隻是沒想到老大隨手幫忙,卻又好巧不巧攤上了這事。
還不知道沈輝心裡會怎麼想呢!
沈輝問沈立偉:“沈謙乾的咋樣了?”
沈立偉說:“一天忙的不行,也不知道賺了還是賠了。”
二姑父說:“好歹也是給自己乾,還是當老板好。”
沈立偉歎口氣:“我好歹也是個乾部,咋養的兒子就不隨我,整天就想著乾買賣,天天開著個破箱貨滿大街跑,我現在都成了局裡的笑料了。”
三姑父笑著說:“是你沒把兒子教好,怪得誰來。老子英雄兒搗蛋的例子多了去,難道你是乾部,還得沈謙也是乾部命?再說就算沈謙不考公務員,將來也未必比你這個副局差。”
沈立偉彈了下煙灰,說:“真要混好了才算。”
大姑父說:“沈輝給拉一把,咋也能混的好。”
沈輝沒有吭聲,就沒人再說這個話題。
沈立偉想起一事,又說:“你爹的事徐縣長知道了,還專門給王院長打了電話。”
沈輝有點意外,但也隻是點點頭,沒說什麼。
外麵站了一會,又去病房看了看,一群人又回了酒店。
約好晚上一起吃飯,二姑和二姑父去了女婿家裡。
就剩下自家人,沈輝才跟老爹說:“要不要轉去滬市,那邊醫院條件好點。”
“不去!”
沈立國特戀家,除了青河哪都不想去,說:“躺幾天就好了,去滬市乾啥。”
沈輝就說:“回頭我給你配個司機,以後你也彆開車了,出去就叫司機,媽說你眼神不太好,紅綠燈都分不清,罰款扣分是小事,彆哪天再出事了。”
沈立國不樂意:“我才五十歲,還沒到讓人伺候的時候。”
沈輝說道:“這事就這麼定了,你反對沒用,早說了不讓你乾活,你非不聽,看看這次這事弄的。上次在滬市檢查的時候醫生就說了,你這身體透支的厲害,要好好養,不然活不過七十歲,你再不愛惜,都活不到孫子成年。以後每季度我安排人給你和我媽查一次身體。”
沈立國鬱悶了,他也不想啊!
就是隨手焊一下油桶,誰能想到乙炔瓶會爆炸。
焊了幾十年了,也沒碰到過這種事。
偏偏都打算退休了,就碰上了。
沈輝又說:“回頭我給你們買個飛機,沒事你和我媽出去旅遊,國內遊完去國外,趁現在能走動,把想去的地方都去一遍,彆等老了再後悔。”
張金花嚇一跳:“還買飛機,你這燒的我看要上天了。”
沈立國也吐槽:“有了兩錢就燒的不知道東南西北了。”
沈濤兩眼放光,沈璐則一臉淡定地聽著。
沈輝說:“買私人飛機的多了去,我買個飛機咋就燒包了?”
沈立國說:“那能一樣嗎,人家買飛機的都是有錢人。”
沈輝說:“難道我不是有錢人?不算公司的錢,我一年也掙幾百億,你說的那些有錢人哪個比我有錢?不買飛機遊輪,難道等死了帶進棺材裡啊!”
沈立國和張金花臉臉相覷,都有點無語。
固有的觀念要改變真的有難度。
在兩人觀念裡,那些能買起飛機的都是真正的有錢人,卻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兒子也是那些有錢人裡的一員,一年掙幾百億,怎麼感覺像做夢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