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二十分鐘,車子過了劉莊,駛上了一條更加寬闊的柏油馬路。
新修的鄉村公路嶄新油亮,一路向東,看著就氣象一新。
以前最怕回沈家溝,不是不想回,而是路實在太爛,走一趟就受一回罪,眼看著這條爛了幾十眼的石子路終於變成了柏油路,兄妹三個心情都複雜難言。
沈璐扒在窗子上感歎:“這條路終於修好了。”
沈濤說:“花掉了八百多萬呢!”
沈璐道:“王家寨到劉莊的這段路也越來越爛了,縣裡也不說修一下。”
“沒錢!”
沈輝說:“西北的這種小縣城都一個樣,經濟發展不起來,前兩年還湊合,搞房地產賣地還能弄幾個錢,現在地賣不動了,又沒啥像樣的企業,哪來的財稅收入。”
沈璐說:“哥你都給縣裡給了一個億了,咋不說讓他們把路修一下。”
沈輝嗬嗬笑道:“我又不是書記縣長,哪管得了那麼多閒事。”
新修的路,車子跑起來又快又穩。
沒幾分鐘,沈家溝在望。
柏油路過了沈家溝的岔路口,又往前延伸了三公裡就沒了,後麵還是沙石路麵。剩下的路段不是沈家溝的,沈輝是有錢,但也沒義務給彆的村子修路。
車子拐下路口,往前走了兩百多米就進了村子。
沈家溝有兩條主乾道,房子修的比較整齊,但大多都已經搬走了,房子塌的塌,圍牆倒的倒,早沒了樣子,還有四十多戶人家的房子這一院那一院的,蓋的比較亂。
蓋房子沒有修路那麼簡單,附近村子裡的人多少年來早就深受道路之苦,修路占點地幾個村子沒人有意見,反正都是不值錢的荒地,占了就占了,路修好大家都能少受點罪。
可蓋房子就不一樣了,現在政府要統一規劃,都有宅基地,不讓亂蓋。
要統一規劃,裡麵的麻煩事就多了。
也就沈立孝、沈立民在沈家溝算是頭麵人物,威信一直比較高,一番協高,再加上鄉政府出麵,多次協商後達成一致,把所有房子全拆了,重新劃分宅基地後統一蓋房子,還住在村裡的給蓋新房,已經搬走的給一萬塊磚頭錢,宅基地還給留著。
搬走了不住人還想要房子占便宜,這種事沈立民能處理的妥妥的。
還能拿一萬塊錢,沒有人不滿意。
沈家溝99%的房子都是八九十年代建的土坯房,純磚房少的可憐,說是磚頭錢,其實那些都快塌的差不多的破房子壓根就沒幾塊磚,最多幾根木頭也沒啥用。
隻要能保留住宅基地,就沒人會有意見。
將來想回農村了,宅基地還在呢,回來蓋房子就是。
原來冷清的沈家溝特熱鬨,到處都在拆房子,挖掘機幾鏟子下去,原本就已經倒塌的不成樣子的房子圍牆就成了一堆爛土塊,塵土飛揚中更加破敗了。
房子要分批建好,第一批房子蓋好後,讓還住在村裡的人搬進去,才會把剩下的房子拆掉重建,不蓋房的會把地平整了打上樁子,做上標記,好認領宅基地。
統一規劃後,好多溝渠被填平,土堆被平掉,住宅地這一片土地被充分利用,每一家的宅基地都統一規劃成了三畝五分地,分成了四條街道。
車子進村的時候,一老頭正趕著七八隻羊晃悠悠的準備出村去放。
沈輝一瞧,忙叫車子停下,下車招呼:“爺,放羊呢!”
沈濤和沈璐也跟著下了車,跟老頭問聲好。
沈家爺子輩的老人這兩年不多了,有一個算一個都是寶,以往每年過年的時候,沈立民和沈立孝幾個混的好的,都會上來看望幾個碩果僅存的老人,拜個年送條煙啥的。
老頭瞅瞅沈輝,有點麵生,不過倒認得沈濤和沈璐,就知道是誰了:“沈輝啊,娃子你現在混大了,還給村裡修路蓋房子,不錯不錯,給你爺爺奶奶積陰德了!”
沈輝掏煙遞煙,又給老頭點煙,笑著說道:“沒人罵我摳門吧?”
老頭眼睛一瞪,很有幾分氣勢:“誰敢,路修好了,還給蓋新房子,推倒的也給了一萬塊錢,罵你就是喪良心的,前陣子沈立斌那混賬東西說怪話,我還抽了他幾拐子。”
沈濤問:“斌叔說啥怪話了?”
老頭罵咧咧道:“那狗日的說沈輝有錢了也不給大家分點,你說這說的是人話嗎?他養個兒子也沒見給他一分錢,想啥好事呢,沒出息的一輩子都沒出息。”
沈輝笑嗬嗬問:“爺你咋還放羊呢,我勇叔乾啥呢?”
老頭說:“前兩年沒個正事,今年沒出去,在你二叔的工地上乾活呢。”
沈輝又問了問老頭身體情況,等老頭趕著羊走遠,才上車繼續。
沈濤有點氣憤:“沈立斌叔那就是個爛漢,被抽活該。”
沈璐難得附合:“以前還偷人家東西,聽說前陣子還被二叔扇了一頓。”
“少說這些!”
沈輝覺得這話心裡想想就好,不能說出來,就訓了老二一句。
沈濤和沈璐就不再說,心裡還是有點憤憤。
咋會有這種人啊,真給沈家人丟臉。
老話咋說的,真是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
到了一處工地上,老遠就看到一堆人正在打樁乾活。
車子剛停下,一個瘦小老頭就跑了過來。
沈輝瞅一下,趕緊再次下車,飛快下車。
“叔,你在這呢!”
沈輝不但下了車,而且快走幾步,迎了上去。
跑過來的老頭看到他,一臉懵逼,似乎沒料到車上下來的是他。
不該是沈立國那個混賬嗎?
等手被握住,才反應過來,心裡那個彆扭啊,勉強道:“你咋回來了?”
沈濤和沈璐也下了車,站後麵偷偷的笑,準備看好戲。
沈輝笑的越發親了切:“去了趟寧北,聽說路修好了,就順便回青河看看,叔,佩佩不是說不讓你上工地嗎,你咋還在這呢,哎,又不差錢,你和我嬸就該安心養老。”
沒錯,瘦小老頭正是黃佩佩她爹。
跟著沈立民乾程十幾年,都是老輩子的交情。
黃有福那個難受,什麼叫不差錢?
你還沒娶我閨女,怎麼能說這話,還要不要臉了。
本來以前跟沈立國家的三個都是有啥說啥的,可沈輝這混蛋竟然把自己辛辛苦苦養大的白菜給拱了,想想心裡就有氣,憋氣的是有氣還不好衝小輩出。
而最關鍵的則是,這小子還不是自己的女婿,好多話不知道咋說。
還好沈濤和沈璐過來招呼,總算讓黃有福不那麼尷尬。
“你們倆咋來了,你爹呢?”
黃有福部算擺脫尷尬,隨口找個話題。
沈輝說:“爹去青河園了,今天沒上來。”
黃有福問道:“那邊活乾的咋樣了?”
沈濤說:“正在打樁基呢,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
沈輝有點插不上話,就和過來的學立信說話。
黃有福不肯在家裡閒著,一直在工地上,可現在身份不同,儼然沈輝的準嶽丈,沈立民可不敢再讓他乾活,正好青河園那邊工程大,就讓黃有福在這邊當領工。
老黃人還算是靠譜,就是不怎麼能管人。
不過沒關係,這邊乾活的好多是跟了沈立民好多年的,而且好多還是沈家溝人,沒人敢炸刺,再說還有沈立信幫忙看著,到也不會出問題。
沈立信不掙工資,算是義務勞動。
說了會話,黃有福找個機會溜了。
沈立信就笑著問:“聽說你和黃有福丫頭搞對象呢?”
沈輝點頭:“可能我離過婚,黃叔對我有意見。”
沈立信道:“黃有福是個老實人,也沒啥主見,就是跟你爹太熟了,年輕的時候指不定還吹過啥牛呢,估計就是心裡那個彎繞不過來,和你沒關係。”
沈輝笑道:“這我到不知道,也沒聽人說過。”
沈立信哈哈笑了幾聲:“老子們的那些事給你們有啥說的。”
沈輝就忍不住心裡琢磨,老爹和黃有福年輕的時候吹牛會吹些什麼。
再想想自己和關係比較好的同事或朋友吹牛,等過上二十多年忽然發現要做親家,自己閨女要嫁人家兒子,立馬就釋然了,估計自己比黃有福還心塞。
到工地轉了轉,沈輝才發現已經開始澆築基礎梁混凝土了。
“乾的還挺快!”
沈輝道:“框架起來,起牆就快多了。”
沈立信道:“隻要人手夠,現在蓋房子快的很,你爹工期催的緊,這個月就得完,晾到過年就能裝門窗了,不然拖到明年再乾還得折騰進去不少錢。”
沈輝就點點頭,這種事情有老爹盯著,那再放心不過了。
“三畝五的大院子,蓋好了得整的漂漂亮亮的。”
沈輝笑道:“我們西北還是差點,南方的好多農村整的特漂亮,比城市還好,既然已經花了錢,就得整個樣子出來,周圍再多種點樹,以後歲數大了指不定都回來養老了。”
沈立信道:“回來乾啥,又沒來錢的地方,你們三個出息,你爹你媽不愁錢,其他家的哪個不得花錢,這年頭莊稼地裡刨食越來越難,除了我們這些人還有誰種地的。”
沈輝剛想說話,不遠處一個女人慌裡慌張的跑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