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這模樣,顧九隻覺得一顆心都要化了,忙的抱住了她,一麵柔聲道:“我這不是來看你了麼?藍兒這兩日覺得如何,可好些了?”
顧念藍咬了咬唇,想說什麼,卻又顧忌莊子期在,最終隻是軟軟道:“紮針有些疼,但藍兒很乖,都沒有掉眼淚。”
小姑娘這模樣格外可人疼,看的顧九越發覺得一顆心都柔軟了下去,抱著她親了一口,道:“藍兒真棒,你先回房玩去,待會小姑姑弄完藥材,就去陪你好不好?”
顧念藍點頭應了,卻不肯撒手,抱著她的胳膊,眼巴巴的看著她。
顧九隻看她這等眼神,哪裡忍得住,當下便認命的將人抱著坐在懷中,在她發上親了親,愛憐道:“那你便坐在這裡彆動,看著小姑姑搗藥材,可好?”
得了顧九這話,顧念藍連笑容都多了幾分,重重的點頭,乖巧道:“藍兒不搗亂,姑姑忙便是。”
她自出生起會吃飯便吃藥,聞著這草藥的味道也不覺得難聞,甚至還興致勃勃的跟顧九一同分辨藥草。
見她這模樣,顧九變索性也不在多言,隻笑著點頭道:“藍兒真乖。”
她說了這話,給了顧念藍一株藥草,讓她拿著玩去,自己則是專心的搗藥。
莊子期見她這模樣,不由得失笑,道:“你倒是耐心的很。”
這個歲數的小姑娘,縱然嫁了人,可自己還沒適應新身份呢,哪裡會對小孩子有耐心。
更何況,這個歲數的小孩子,可都是貓憎狗嫌的。
林安就是那個歲數過來的,莊子期當年可沒少想把這小崽子給丟掉。
聽得這話,顧九卻是笑著回道:“藍兒是我自幼看著長大的,情分不必旁人。”
若不是因此,她也不會為了顧念藍冒險了。
“她這身份,至多才調養一年,便可恢複正常模樣,你也可以放心了。”
莊子期這話一出,果然見顧九臉上笑容越發多了幾分,驚喜的問道:“先生這話當真?”
雖說莊子期也曾經說過類似的話,但這卻是頭一次給過確切的日子,也讓她心中的希望更大了些。
“嗯。”
見莊子期點頭,顧九越發正色笑道:“藍兒有勞先生了。”
莊子期聞言,則是睨了她一眼道:“你也不必謝我,我替她看好,也算是還了你當初的恩了。”
救命之恩,一命抵一命,這也算是公平。
誰知聽了莊子期這話,顧九臉上的笑容卻是淡了幾分,旋即應道:“先生說的是。”
隻是莊子期已然說了這話,她還如何說林氏的事情?
念及此,顧九心中歎了口氣,又想到林氏的身體,恐怕莊子期看了也無力回天了。
她才想到這裡,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情,因斟酌著道:“昨日的時候,那孫伯殷被問斬,先生可去看了?”
聽得她這話,莊子期方才掀了掀眼皮,卻是漫不經心道:“死了個禍害而已,有什麼值得我去看的?”
於他而言,那孫伯殷已然是過去的事情了。對方被繩之以法那是報應,他早在那時候就釋懷,如今對方不過是被處刑,還不值得他浪費世間呢。
顧九猜想他就沒去,這會兒聞言也不詫異,隻是道:“昨日林安去刑場了,我路上碰見他了。”
這事兒莊子期也知道,因點頭道:“嗯,我知道,小孩子愛熱鬨,由他去便是。”
顧九失笑道:“也就您覺得那是個熱鬨吧。他年歲還小,去看了那等場麵,夜裡不會做噩夢麼?”
說到底,林安也才十多歲,在顧九的眼裡,這還是一個小孩兒呢。
對於她這個擔心,莊子期卻是渾然不放在心上,嗤了一聲道:“放心好了,他才不會那麼輕易就被嚇到呢。”
這些年林安隨著自己走南闖北,什麼陣仗沒見過,什麼人沒接觸過,哪兒會被一個砍頭給嚇到。
再說,那孩子對於先前自己被孫伯殷算計的事情耿耿於懷,此番看了孫伯殷的下場,隻會如自己想法一樣,了卻一樁心事而已。
到底是自己養大的,莊子期對他十分了解。
聽得莊子期這話,顧九方才放下心來,點頭笑道:“如此便好。”
她才說到這裡,就見奶娘抱著明兒走了出來。
這會兒天氣正好,適合抱著孩子來院子裡曬曬太陽。
這些時日來的多,小明兒也認得顧九了,見到她之後,咿咿呀呀的伸出手要抱。
顧九正將藥草分門彆類的裝好,見他這模樣,頓時拿帕子去擦手。
誰知這一會兒工夫,小明兒就忍不住,扭著小身子掙紮著要過來,嘴裡“啊啊”的叫著,聲音格外的響亮。
顧九見他兩條小眉毛都扭到了一起,一時有些忍俊不禁,忙的胡亂將手擦乾淨,一麵將他接過來抱在自己懷中。
“小明兒是想我了麼?”
顧九一麵說著,一麵在他眉心親了親。
小家夥也不知是不是聽懂了她的話,聞言咯咯一笑,又去抓顧九的頭發。
對於他這動作,顧九倒是不以為意,反倒是顧念藍一臉擔心:“姑姑,疼,不準抓姑姑!”
她執著的將小明兒的手給掰開,去解救顧九的頭發。小明兒則是摟著顧九的脖子,誓死捍衛自己來之不易的“戰利品”。
眼見得這一大一小都要打起來了,顧九不由得失笑,坐回椅子上,又將顧念藍也給摟了過來,摸了摸她的頭笑道:“藍兒真乖,姑姑不疼,你下手輕些,當心彆弄痛他了。”
被顧九誇了之後,顧念藍忍不住跟著笑,重重的點頭,又格外認真的叮囑小明兒:“你不可以拽姑姑的頭發哦,會痛的。”
小姑娘眉眼裡滿是認真,明兒卻是聽不懂的,他坐在顧九的腿上,又去抓顧念藍的手,嘴裡還在附和著:“啊嗚。”
院內日光正好,顧九低頭看著他們兩個人雞同鴨講,再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莊子期將她研磨好的草藥按著比例配好,抬眼看了她這模樣,倒覺得這畫麵十分和諧。
“喜歡孩子?”
聽得莊子期問,顧九臉上笑容也多了幾分:“嗯,喜歡。”
聞言,莊子期則是嗤了一聲,問道:“這麼喜歡,怎麼不跟你夫君生一個?”
這話一出,顧九頓時被口水嗆到,咳嗽了幾聲,臉色也帶出幾分紅暈來:“先生……”
好端端的,說這話做什麼?
這是該跟小輩兒說的話麼!
見顧九這模樣,莊子期卻是睨了她一眼,鄙夷道:“怎麼了,你不是喜歡孩子麼?”
自第一次見她,她便梳的是婦人的發型,後來更是知道她便是前段時間加入明國公府的顧家小姐。
如今相處時日久了,莊子期也知道了許多事情,更知道她想要在秦家站穩腳跟,第一要素便是得有個兒子。
今日雖是隨口一說,卻也是莊子期替她考慮,才會提的建議了。
顧九卻是歎了口氣,有些不大自然道:“唔,是很喜歡,但我現在年歲小,不著急。”
再說了,秦崢又不喜歡她,一年之後他們都沒關係了,哪裡還能生個孩子出來,那不是害了孩子麼?
莊子期卻不知她心中在糾結什麼,聽得這話,因道:“你倒是年歲小,我若沒記錯,你那個夫君今年都二十有二了吧?”
說到這兒,莊子期頓了頓,又道:“你們到現在還沒圓房吧?這麼著,要是他真的有難言之隱,你就把他帶過來,我破例替你給他看看,如何?”
他是醫者,行醫多年,這些時日冷眼看下來,便知顧九到現在還如未出閣一樣呢。
眼前姑娘生的好,性情也好,這般情況下,那男人要麼是外麵有人,要麼便是有難言之隱了。七號
以傳言裡那位明國公世子的德行,他約摸著大抵是後者居多。
顧九先前就有些臉紅,在聽到莊子期這話之後,更是咳嗽的驚天動地,聲音裡都帶著幾分嗔怪和顫意:“您這是說什麼呢……他沒毛病!”
沒來由的,她突然有些心虛,先前的時候,她曾經跟母親劉氏說過秦崢不行,難不成……
是母親跟他說什麼了?
顧九心中一萬次的罵自己當時口無遮攔,偏偏沒想到隻是莊子期自己想歪了。
“是麼?”
對上莊子期明顯不相信的目光,顧九越發有些呐呐,不大有底氣道:“他真的沒毛病,我們……哎呀,您能不能彆這麼為老不尊!”
她往後越說越沒底氣,最後的話簡直是聲若蚊蠅一般的小。
莊子期卻渾然不覺得自己哪裡說的不對,如今見顧九似乎有些心虛的模樣,倒是覺得她是在替秦崢遮攔了。
念及此,莊子期複又淡淡道:“我這怎麼是為老不尊呢?倒是你家那位,你告訴他,千萬彆諱疾忌醫啊。”
那些例子他見得多了,諸如男人不成,去配一些下三濫的藥物,結果反而把自己給吃壞的。
這些例子不是沒有。
隻不過眼前這小姑娘還年歲小呢,跟她講的那麼直白不好。
而且那明國公府規矩多,顧家又不是什麼高門。這世道對女子本就苛刻的很,她若不儘早生下孩子站穩腳跟,後續吃虧的是這小丫頭。
他雖然在家裡呆著不出門,可對外界的消息卻還是知道的。
彆的不說,單說昨天那明國公府出的醜聞,他也聽林安講了。
那等高門大戶裡的齷齪事兒可不止這些,顧九又是新婦,不早點站穩腳跟,就得被人給啃個乾乾淨淨。
他是真喜歡這小丫頭,所以也希望看到她好。
對於莊子期這話,顧九卻是越發覺得臉紅了起來,歎了口氣,聲音裡都帶著幾分撒嬌的嗔怪:“先生,我……他真的沒事兒。”
她到底是個小姑娘,這話有些難以啟齒,然而莊子期一臉“我是醫者”的表情,更讓她覺得非解釋清楚不可了。
“世子他不是那等輕浮孟浪之人,我們在培養感情。”
這個借口,顧九說的都有些無力,莊子期更是嗤笑一聲,道:“我還頭一次聽到這等說法,可是他對你不好?”
聞言,顧九卻是瞬間正色,急不可耐的替秦崢正名:“不,他對我特彆好!”
昨夜還送她回房了呢。
顧九一想到昨夜的事情,就後知後覺的想起來自己一夜不睡,又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小姑娘困倦的眼淚都要出來了,她揉了揉眼睛,見莊子期一臉不大相信的模樣,強撐著精神道:“我沒騙您,世子是這世上最好的男人了。”
前世是,今生亦然。
縱然他不愛自己,可這也無法妨礙顧九對他下這個判定。
見顧九這般誠懇的表情,莊子期則是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道:“好吧,那便權且當我多管閒事了吧。”
這小姑娘是個不大會撒謊的,表情都寫在臉上,她若是真的受了委屈,怕是不會這幅模樣的。
今日那位明國公世子沒病,那難不成是感情不和?
他才想到這裡,又打量了一眼顧九的表情,再想起先前丫鬟們的敘述,覺得是自己多想了。
現在的年輕人哦,搞不懂搞不懂。
念及此,莊子期又起身,叫了顧念藍道:“藍兒,走,爺爺替你紮針去。”
他將藥材已經配好,囑咐白芍去熬藥,自己則是牽了顧念藍的手往房中去。
顧念藍最怕紮針,頓時便瑟縮了下身子,可還是乖乖地將手交到了莊子期的手中,點頭道:“謝謝爺爺。”
待得二人進了門,顧九則是歎了口氣,揉了揉自己發紅的臉頰,複又將小明兒抱好,卻在看著對方的笑臉時,忍不住的去幻想。
若她跟秦崢有個孩子,會是什麼樣子的呢?
她才想到這裡,整個人頓時怔住,旋即將那個想法給趕到了九霄雲外。
她這是在瞎想什麼呢,自己在怎麼可能會跟秦崢有孩子!
前世五年他都沒有愛上自己,今生就算是她不和離,焉知不會是更長的時間?
念及此,顧九又忍不住歎了口氣。
她還真是死性不改,對方給他一點點的甜頭,她就滿血複活了。
當真是……無可救藥。
白芍將熬好的藥送進去之後,待得出來的時候,就看到顧九在發呆,因走過來問道:“小姐,您這是怎麼了?”
白芍這些時日都在梅園裡照顧莊子期他們,隻幾日回去拿一些換洗衣物。因著顧九隔三差五就要過來,所以連回去回稟自己的動向都省了。
這會兒見顧九在發呆,白芍第一反應便是她遇到什麼難事兒了。
聽得她的聲音,顧九抬起頭來,卻是搖了搖頭,深吸一口氣道:“沒事兒,你將小明兒先抱回房中去吧,我進去看看。”
她雖然有時會被一些事情給困擾,但還好每次都可以及時剝離掉那種負麵情緒。
見顧九表現得確實沒事兒,白芍應聲之後,便抱著昏昏欲睡的小明兒去了旁邊的偏房。
這會兒正房裡麵,莊子期在給顧念藍紮針,除此之外沒有旁人。
顧九拍了拍臉頰,將桌案上收拾乾淨,自己則是去了正房:“先生。”
聽得腳步聲,莊子期頭也不回,隻道:“來了正好,過來看著。”
莊子期有意多教顧九一些,故而紮針之類的事情,他從來不會背著顧九,也算是讓她親自觀摩,學習經驗了。
顧九明白他的意思,當下便走了過去,一麵在莊子期需要的時候,幫他打下手。
先前顧九沒在,顧念藍倒還好,這會兒見到顧九過來了,小姑娘的情緒頓時便有些上來,撒嬌似的喊了一句:“小姑姑……”
見她眼中泛了淚花,顧九一時有些心疼,卻也知這是必須忍受的,因走過去輕聲安撫道:“藍兒彆怕,小姑姑在呢。”
接下來的功夫,她一麵給莊子期打下手,一麵安撫顧念藍的情緒,如此忙活了半日,待得莊子期完全紮好之後,反倒是顧九出了一頭汗。
莊子期將熬好的藥喂給了顧念藍,待得她喝了之後,隻道:“你照顧她一會兒,若有不適反應,就叫我。”
顧九應了,見莊子期出去,自己則是輕柔的拍著顧念藍哄道:“藍兒乖,睡會兒吧。”
因才喝了藥,顧念藍又疼又倦,一會兒便沉沉睡去了。
顧九在房中看了她一會兒,見她並無任何不良反應,方才放下心來,替她將帷幔放下來,轉身走了出去。
現下已經臨近午時,丫鬟婆子在廚房裡做飯,莊子期則是坐在躺椅上曬太陽。
他身邊還放著幾本書,見顧九出來,招了招手道:“走的時候把這個拿走,回去好好背,再來的時候我考你。”
顧九看了一眼,見那幾本書格外的厚重,拿起來翻了翻,見裡麵密密麻麻的小字乃是手寫,心中不由得了然。
又是手抄本。
莊子期這裡的書籍,與市麵上的不同,基本都是自己寫下來的,且許多看上去已經年歲很久,像是孤本似的。
便是顧九先前於醫學上知之甚少,也知道這些必然十分珍貴。
她珍而重之的將書收好,正色道:“先生放心,我絕對會好好兒背,不會讓您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