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聲音低沉暗啞,居高臨下看著她的時候,讓顧九隻覺得一顆心都跳的飛快。
她下意識的將頭埋在秦崢的懷裡,泄憤似的在他的脖頸上咬了一口。
下一刻,便聽得男人倒吸氣的聲音,連帶著他的呼吸都跟著重了:"小丫頭,這麼著急招惹我?"
聞言,顧九頓時抬眼瞪他:"誰招惹你了,我分明是生氣!"
這個人,都沒聽到剛剛丫鬟們笑話她麼!
懷中的小丫頭薄怒微嗔皆是風情,看的秦崢心頭越發起了幾分欲念,因笑著壓低聲音道:"那為夫來哄夫人開心可好?"
他一麵說著,一麵將人放到了床上,隻是那動作,卻是與聲音完全不符合的珍重。
像是對待珍寶一樣,動作小心,生怕磕著碰了。
他的眼神裡滿是愛意,濃烈的情誼看的顧九的一顆心都跟著軟了下來,咬唇輕笑:"您要如何哄我?"
說這話的時候,她將一旁的被子撈了過來。將自己裹成了一個球。
分明那話裡帶著幾分曖昧,可偏偏神情卻是與之不符合的單純。
仿佛不諳世事一般,看的秦崢心頭越發火起,隨手將帳子扯落,聲音暗啞:"夫人想如何,為夫便如何。"
隨著那帳子落下時,室內的春色也被完全遮掩了起來。
窗外彎月如鉤,夜涼如水,白日裡的熱度散儘,然而室內的溫度卻居高不下。
春意盎然。
……
雲雨初歇,滿室旖旎。
顧九靠在秦崢的懷中,迷迷糊糊的幾乎要睡過去。
男人輕拍著她的後背,愛憐的低頭吻了吻她的發梢,卻見小姑娘軟著聲音問道:"夫君今日怎麼回來的那麼早,不是說皇上叫你去有事兒麼?"
晨起秦崢出門的時候,才說過自己回來的要晚,不想下午在古玩街的時候,就遇見他回來了。
從皇宮到那裡的距離不近,算下來,秦崢可不就是早就出宮了麼。
聞言。秦崢的笑容卻是收了收。
他抿了抿唇,斟酌了一番,卻到底不知該如何跟小姑娘開口。
分明先前這些事情於他而言都不算什麼,可是如今有了掛心的人,秦崢才知道與愛人分彆是一件多麼煎熬的事情。
感受到秦崢的掙紮,顧九的睡意頓時消散了幾分,她從秦崢的懷中仰起頭來,看著秦崢問道:"夫君在為難什麼?"
她總覺得,從自己問完這話之後,秦崢的情緒便有些不大對勁兒了。
十分低落似的。
見小姑娘眼中的單純。秦崢儘量的輕描淡寫道:"在宮中無事,不過臨走時領了個差事。"
他說到這裡,語氣極力的平淡:"明日一早,我得去一趟外地,約莫月餘才會回來。"
這話一出,顧九頓時愣住,呐呐道:"您去哪裡了,怎麼這麼突然,明日就走?"
她問完之後,又後知後覺的有幾分不舍,咬唇道:"要去那麼久麼?"
顧九話中的依戀十分明顯,聽得秦崢一時也有些歎息,不過到底是點頭道:"嗯,去的地方太遠,來往便要半個月,若是順利的話,大概能提前五天。"
"那您要去哪裡?"
秦崢去的目的地不算是機密,卻問話的是顧九,他便也沒有隱瞞,道:"去河南一帶。"
他隻說了這一句,顧九卻是瞬間想起來白日他跟謝遠城的對話,下意識問道:"可是因為水災?"
小姑娘實在是敏銳,秦崢反倒是愣住了,反問道:"你怎麼知道?"
他記得,自己好像從來沒跟顧九說起過此事?
顧九其實是蒙的。
白日裡的時候,秦崢問謝遠城關於黃河的事情,顧九便總覺得自己好像有什麼事情忘記了,而現在,秦崢說起來此事之後,她卻是突然想起來,前世的這個時候,他好像也出去過一趟。
為的便是賑災!
念及此,顧九的手驟然捏緊,聲音裡都帶出幾分顫意來:"您……非去不可麼?"
前世裡,秦崢前去賑災,途中遇到過流民暴亂,還受了傷。
雖說受傷不算嚴重,可顧九卻記得,她曾經無意中看到過對方身上留下來的傷疤,足足有七八寸的狹長傷口,十分的駭人。
前世她尚且心疼不已,今生更不願意這事兒發生。
聽得她這話,秦崢卻是有些狐疑。
那一瞬間,他清晰的感受到了小姑娘的害怕。
秦崢安撫的抱了抱她,低聲笑著問道:"皇上安排的事情,自然不容推辭,怎麼,不舍得我?"
他隻當顧九是害怕危險,便又加了一句:"放心,不會有危險的。不瞞你說。我這次過去,隻是幫著押送賑災錢款,之後再押解一個人進京,其他的事都不歸我管。所以,十分的安全。"
秦崢這話說的風輕雲淡,顧九卻是絲毫不能放下心來,她咬了咬唇,又道:"那跟您去的,可有功夫好的麼?護衛夠不夠,還有蘇辰蘇澈,彆留在京城了,都帶在您身邊吧。"
聽得她這一連串的交代,秦崢卻是低低的笑了起來。
他拍了拍顧九的頭,儘力放柔了聲音道:"放心,我身邊帶的人足夠,保證全須全尾的回來,若是受了半分傷害,便任憑夫人處置,如何?"
誰知他話音未落,就見顧九猛地瞪了他一眼,道:"您說什麼渾話呢,呸呸呸。"
秦崢自認十分安全,可顧九卻知道,他是會受傷的!
隻是這事兒該如何跟秦崢說出口?
總不能說,她是重生一世的人,知道他前世裡曾經受過傷吧?
且不說這話說出來,會被秦崢當做傻子,她自己也不願意再提起前世的,畢竟那是心中的痛。
可是,他去了之後,若真的因此受了傷,又該如何?
顧九自然是不允許此事發生的。
她的心裡天平來回的傾斜,一麵是心中掩藏最深的秘密,一麵卻是秦崢的安危。
就在她忍不住想要將事情和盤托出的時候,卻聽得秦崢先開了口:"若夫人這般擔心我,不如陪我一起過去?"
方才顧九心中的猶豫遲疑,看在秦崢的懷裡,卻是她擔心自己而坐立難安。
再加上先前顧九曾經跟莊子期說過,她想去看看這祖國的大好河山,不願意被明國公府困住自己。
這會兒秦崢的心裡便是生了一個念頭。
既然他也舍不得顧九,卻這次出行的確不會有危險,倒不如帶著顧九一起去。
借著這趟公差,帶著她去領略下西楚的風景,也算是全了她的願望。
聽得秦崢這話,顧九先是一愣,繼而便見神情裡滿是喜色:"您說什麼?"
她方才沒聽錯吧,秦崢要帶自己去?
顧九不是沒起過這個念頭,可是才起來就被自己摁下去了。她什麼都不會,貿然提起來,隻會被秦崢以為自己是在添亂吧。
誰曾想。他卻自己主動提了?
憑心而論,這是最好的辦法了,真的除危險之前,自己隻要用彆的法子絆住秦崢的腳步就好了,實在不行,她還可以給他擋刀!
眼見得她瞬間升騰起的歡喜,秦崢也不由得失笑,揉了揉她的發,調侃著問道:"怎麼,這麼想要出去看風景?"
顧九任由他誤會,隻是眉眼裡的笑意卻越發的多了幾分:"唔,是想跟夫君去看風景。"
跟他去看什麼都是次要的,幫他避開那一次災禍才是最主要的!
她說情話的時候,那張嘴甜的幾乎要人命。
秦崢被她這神情看的心動不已,笑著將人攬在懷中,喟歎道:"好,那明日就有勞夫人跟我一同啟程了。"
白日的時候,其實秦崢也有些不舍。
原先未曾跟顧九在一起時,他自認從沒有過這種情緒,甚至對情愛嗤之以鼻。
然而當時的自己,顯然沒想到有朝一日他也會成為這其中的一員。
到底是二十出頭的男人,縱然心智早熟,可在某些方麵,依舊保留著一份熱誠與天真。
顧九聽得他的話,笑意也越發的多了幾分,她重重的點頭道:"好,今生第一次出遠門,也有勞夫君多多照顧了。"
小姑娘巧笑嫣然,看的秦崢一顆心都跟著滾燙起來。
隻是與此同時,又有些歎息,這般向往自由的小姑娘,卻被他困在了這一方後宅裡麵。
而未來這幾年,怕是京中會越來的亂起來,他除卻借著公差的名義,鮮少能有機會陪著顧九出去了。
一想到這裡,秦崢又有些愧疚。
當初還想過是不是要放顧九自由,可現在,這個念頭早被他撕的粉碎。
彆說放她自由,便是人離開自己身邊久一些,他怕是都忍不住。
她雖是他的光。卻也未嘗不是他的毒。
唯有她,可將他生殺予奪。
……
這一夜,顧九睡得極好,且因著心裡有事兒,天不亮便醒了。
她醒來的時候,秦崢已然不在身邊了,顧九下意識的坐起來身子,急忙忙的喊了一句:"夫君。"
外室傳來秦崢的聲音,旋即便見人走了進來:"怎麼了?"
因怕打擾到顧九,他特意去了外室洗漱。
見他還在。顧九方才鬆了一口氣,笑眯眯道:"無事,隻是醒來不見您。"
她那一瞬間險些以為秦崢失言,自己偷偷地走了呢。
見她這表情,秦崢哪裡不明白,當下便無奈的失笑道:"說了等你,怎麼會提前走?可還要再睡會兒麼。"
顧九搖了搖頭,便聽得秦崢笑道:"既然不睡了,便起來收拾一下吧。咱們辰時初的時候,得去城門口集合。"
得了秦崢這話,顧九頓時答應下來,一麵好奇的問道:"這才前去河南的,除了您,還有誰呀?"
秦崢一麵拿毛巾擦了臉,一麵回她:"你都認識。一個鄭懷洛,一個白無淵。"
這話一出,顧九倒是微微一愣,詫異道:"他也去?"
她記得前世裡的時候,似乎前去的人沒有白無淵啊。
不過今生改變的事情那麼多,興許這也是改變之一?
她心裡才這麼想著。就聽得秦崢又道:"不過有一樣,這次咱們過去,要一切從簡,必然沒有你在家裡舒服。阿九,你確定還要跟我去麼?"
秦崢話說的格外認真,顧九卻是失笑,正色問道:"您眼裡,我就這麼嬌氣?"
誠然,她的確是嬌氣的。
畢竟是自幼在富貴叢中養大,從未受過風霜雨雪,往日裡出行,哪次不是精心裝扮、仆從體貼。
可這次卻是不一樣。
他們幾個去的都是大男人,且這次事關運賑災錢款,必然不會那麼高調。所以一應出行,都要按著最簡樸的來。
念及此,秦崢又覺得有些愧疚:"這次你隨我過去,怕是要吃苦的。"
見他這模樣,顧九卻是翻身下床,走到秦崢的麵前,神情裡滿是溫軟:"跟您去哪兒。我都不覺得吃苦。"
這話太過肉麻,她說完就有些不好意思。
秦崢卻被她這模樣可愛到,伸手將人撈在懷裡,瞧著她害羞,故意逗她:"此話當真,嗯?"
他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刻意壓低,聽得顧九越發有些臉紅。
然而對於他的問話,她縱然臉紅,也會格外認真的回答:"嗯,當真。"
隻是剖析完自己的心思,顧九再也忍不住,直接便埋在了秦崢的懷中,不敢去看他。
秦崢見她這模樣,心中的陰霾儘數散去,將人抱的更加牢了幾分,低聲笑道:"那我可賺到了,撿到了一個寶貝。"
可不就是寶貝麼,且還是獨屬於他的,獨一無二的珍寶。
……
二人又膩歪了一會兒,見時候不早,這才開始收拾東西。
因著秦崢先前說過一切從簡,所以收拾東西的時候,顧九便讓丫鬟們隻簡單裝了兩件換洗衣物。
反倒是先前莊子期給自己的小藥箱,則是一股腦裝的滿滿當當,全部都背在了身上。
饒是如此,等到一切都收拾完的時候,也已經臨近辰時了。
早先秦崢起來的時候,便吩咐下人們做了一些清爽簡單的早飯,二人草草的吃了一些,又帶了些點心預備著路上吃,方才一起去了城門口。
鄭懷洛是早就等著的,見到秦崢的馬車,頓時便笑眯眯的要過來擠,誰知卻被秦崢直接便抬腳踹了過去。
好在他躲得及時,頓時便往後一跳,隔著車簾道:"我說秦大人,您要不要這麼小氣,連馬車都不讓我蹭?"
誰知他的話音未落,便見秦崢掀開車簾的一角。淡淡道:"滾回你車裡坐著。"
"我偏不,小爺就要來蹭你的。"
鄭懷洛被他這般無情無義的拒絕,登時有些不服氣,誰知下一刻,卻見秦崢直接挑開簾子,問道:"你確定?"
車內除了秦崢之外,還有一個女子笑吟吟的看著他。
"嫂子好!"
聽得鄭懷洛磕磕巴巴的問好,顧九卻是笑的眉眼彎彎:"嗯,鄭大人早啊。馬車太小了,我跟夫君的東西有點多。好像確實坐不下了,不如您回自己馬車?"
她說話的時候格外溫柔,而秦崢的回答更是簡單粗暴:"他就是閒得慌,不必理他。"
鄭懷洛頓時覺得,他雖然沒有吃早飯,可已經飽了。
這人是不是有病啊,在大理寺的時候不讓他安生,怎麼好哦容易出去一趟公差,還要隨時隨地製造狗糧?
而且--
"我說大人,您可是去河南賑災。帶著小……嫂子不合適吧?"
然而秦崢給他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簡單粗暴:"乾你何事?滾回你馬車去,我要補覺了!"
鄭懷洛認識他那麼久,這人都跟個牲口似的,何曾見過他困?
反倒是這會兒顧九不住地打哈欠,想來是困倦的不行了。
他心知肚明,越發的憤憤:"好好好,我這就走。"
鄭懷洛說到這兒,複又壓低聲音道:"大人,我總看著那白無淵不是個善茬兒。您路上當心些。"
聽得鄭懷洛這話,顧九也隨著往外看了一眼,便見離他們不遠的地方還停著一輛馬車,有男人正在車外站著,一身布衣,神情從容。
赫然是白無淵。
許是感受到她的注視,白無淵也向這邊看了過來,一麵點頭示意。
秦崢淡淡的點了頭,又讓鄭懷洛回馬車:"無妨,不必管他。"
鄭懷洛見他神情淡然,便也放下心來,複又笑眯眯的看向顧九:"嫂子好好兒休息,等半路遇到好玩兒的,我就來叫你們呀。"
他這態度格外熱情,卻不妨被秦崢一記眼刀看過來,頓時便縮了縮脖子,急匆匆的回了自己的馬車內。
一行人就此上路,顧九在馬車內卻是沒了困意,好奇的問秦崢:"我怎麼瞧著,那白大人的麵貌如今如常了?"
她分明記得,那人臉上有一道傷疤狹長且猙獰的。
聞言,秦崢的眉眼倒是平淡:"他貼了人皮麵具,著太醫院手藝精湛的院首做的,除非貼近看,否則分毫不顯。"
畢竟是每日要去麵聖的人,皇帝若是心理承受能力不強,不定哪天就被嚇一跳呢。
得了這話,顧九才了然,她又打了個哈欠,因著困倦,眼睛裡都淚汪汪了起來。
秦崢見她這模樣,伸手將人摟了過來,柔聲道:"睡一會兒吧,到驛站的時候我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