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曉就這麼被送走了,顧九見她臉上的笑容溫婉,是與先前截然不同的模樣。
但卻不知道,這藥效,究竟能持續多久,又會如何。
這之後,顧九曾經問過莊子期,而他的回答,也是不知道。
"這是我唯一不曾試過的藥,但能肯定。它是管用的。"
若是可以,沒有人願意失去一段記憶,讓自己的人生都停滯且空白。
得了莊子期的回答,顧九忍不住歎息,她一時竟有些可憐起春曉來。
秦崢看出她的情緒低落,因拍了拍她的頭,輕聲道:"這也是一件好事。有些時候,忘卻未必不是一種快樂。"
他說到這話的時候,顧九卻是下意識的去看他。
沒來由的,她想起了前世裡。若是那種情況,忘記……的確是一種快樂吧。
念及此,顧九又有些釋然。
她總是想太多,但這終究是旁人的事,說句殘忍的話。又與她何乾?
……
密陽城的事情,兩天後徹底告一段落。
京中傳來回信,認命了新的官員赴任,除此之外,又對那些個被抓起來的官員下了旨意。
穆淵押解回京,除他以外的人,就地處決。
這消息一出,倒是引得城中百姓們歡呼雀躍,反倒是顧九覺得有些心裡不大安穩。
待得夜裡的時候,她方才悄悄地問了秦崢:"皇上這旨意,莫不是在掩蓋什麼吧?"
聽得她這話,秦崢詫異的看了她一眼,挑眉笑道:"你怎麼會這麼想?"
聞言,顧九咬了咬唇,道:"隻是直覺……按著律法,不是應該四品以上都要押解回京處置的麼,可現在他倒像是要將這些人都給處置了,絲毫不打算繼續審訊。"
皇帝這樣做,倒像是要維護誰的,再聯想起來先前秦崢的話,難道皇帝是有意要庇護二皇子?
聽顧九說完,秦崢倒是勾了勾唇,失笑道:"並非他不想審,而是此事隻能到此為止。"
偌大的朝堂,若是真的牽連到皇帝這裡。那麼上下的官員又會被牽涉多少?
皇帝隻是想要一個答案,可沒打算動搖朝中的根本。
所以,這案子隻能查到這裡。
所有的罪名,也隻能在穆淵這裡終結。
"皇上這樣做,也太……"
顧九話沒說完,卻被秦崢打斷,輕聲道:"他能做到這個地步,已然是極限了,大大小小官員牽連了十餘名,連河東河道總督都被收監了,若是再往下查,怕是要人心惶惶。即便不論這些,如今還不到科舉之時,空缺的位置都需要人去填補,可現下朝中可以調派的,誰又能保證不是已經結黨營私的?"
所以,這案子,隻能到這裡。
聽得秦崢解釋,顧九方才惶然,隻是到底有些歎息:"但願這次來的官員,是好的吧。"
不然的話,百姓也太可憐了。
小姑娘天生心善,秦崢卻是輕笑一聲,道:"放心,至少這兩年。這裡是太平的。"
殺雞儆猴,如今這些人已經被收拾了,至少現下過來的人裡麵,會收斂許多的。
隻是待得過幾年後會如何,那可就不一定了。
他說到這兒,到底不願讓顧九知道太多的陰暗,複又道:"況且,吏部這次下了大工夫,皇帝還著了幾個元老進宮商議,送來的官員是穩妥的。"
得了這話,顧九才鬆了口氣,笑道:"那就好。"
小姑娘天真且好騙,秦崢見她如釋重負的模樣,不由得一笑,卻又莫名覺得一顆心都柔軟了下來,因輕聲道:"時候不早了,快去睡吧,明天一早還要啟程趕路呢。"
密陽城的事情已了,他們明日便要啟程回京了。
出來將近兩個月,如今終於要回去。顧九一時有些興奮的睡不著,後來還是被秦崢強製的抱在懷中,方才沉沉睡去的。
翌日一早,顧九醒來的時候,已然是日上三竿了。
房中東西是先前便收拾好的。秦崢不在房中,但可以隱約聽到他的聲音。
是從樓下傳來的。
顧九打了個哈欠,起床收拾了一番,出門後果然見秦崢正在跟人說話。
前來送行的是新任的河東河道總督,隻是顧九卻沒有想到,竟然是一個熟人。
"喬大人?"
前來赴任的,正是先前的兵馬司指揮使,喬楚。
說來也巧,顧九幾次案子,都是由他審問的。且進出便是十萬兩,雙方都對彼此印象深刻。
此時見到顧九出來,喬楚詫異一笑,繼而道:"秦夫人安好,許久不見,彆來無恙啊。"
顧九斂衽行禮,繼而便站在了秦崢的身邊。
隻是心裡卻忍不住狐疑,這喬楚先前也不過是個六品的西城指揮使而已,現下竟然直接升了這麼多的品級,朝廷竟然也會同意?
許是顧九的疑惑太過明顯。所以等到喬楚跟白無淵說話時,秦崢這才輕聲解釋道:"他是驃騎將軍府喬家的嫡長子。"
這話一出,顧九先是楞了一下,繼而瞬間了然。
怪不得呢。
且不說喬家世代鎮守邊關,更是接連三代都出了為國儘忠的忠烈,單說這一代的喬家子孫裡麵,唯一一個為京官的喬楚到現在還隻是個六品,便是那群武將們都不平。
所以,皇帝借著這次機會,直接將他提拔了,那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兒。
更何況,便是沒有這次事件,以他這樣的背景,皇帝重用他,那也是遲早的事兒。
況且他已然熬到了這個歲數,雖說河東河道總督的位置高了些,可卻也不至於落人話柄。
想明白這一層,顧九表情恢複如常,與眾人告彆之後,便隨著上了馬車。
……
回程的路。比來的時候,要輕鬆了許多。
來的時候,要著急趕路,所以幾乎是風餐露宿,回去的時候。反倒是沒有那麼緊張,至少夜裡的時候,是宿在驛站,而不是馬車上。
路過鄧縣的時候,顧九記掛莊子期的心事。因悄然跟秦崢說了,一行人便又在鄧縣多留了一日。
對此,白無淵倒是沒什麼意見,反正他此行的目的已經達到,便是在路上多逗留幾日也無妨。
唯一讓他難受的。便是在路上也要看一對有情人蜜裡調油。
縱然這二人什麼都不做,可秦崢隻要一看顧九的時候,那目光就跟變了個人似的,讓他忍不住牙酸的很。
也正是因此,一到鄧縣,白無淵便先找了個借口溜了:"你們先去城中,我四處轉轉。"
秦崢點頭應了,白無淵便下車徒步走了。
反倒是顧九有些詫異:"他這是怎麼了?"
聞言,秦崢頓時睨了她一眼,反問道:"當著我的麵兒,關心旁人?"
男人這顯而易見的醋味兒,讓顧九一時有些失笑,無奈道:"我不過是隨口問問。"
"那也不成。"
秦崢一把將人摟了過來,淡淡道:"我不允許。"
周圍還有人呢,顧九有些羞赧,因推了他一把,輕聲道:"您正經些。"
大庭廣眾之下,他不要臉,她還要呢!
身後的莊子期咳嗽了兩聲,以聲音示意自己這個老頭子也還在圍觀。
顧九越發臉紅,直接將秦崢推開了。
秦崢卻是絲毫不以為意,回頭若無其事的跟莊子期道:"義父這一程辛苦,不如先去驛站休息吧?"
聽得他這話,莊子期笑著擺手道:"不必了,老頭子也去轉轉,你們自去休息吧。"
他才不跟這二人摻和呢。
見他們都走了,顧九則是嗔了秦崢一眼,道:"人都走了。"
且那眼神都帶著控訴似的,顧九麵皮薄,自然有些掛不住。
秦崢見狀,不由得失笑,誘哄道:"我有些累了,咱們先去休息一會兒,中午帶你出來逛逛,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