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做壞事不被人抓個正著就不叫做壞事一般,尷尬的場景缺少見證人也就不算尷尬得完整。
陸星延和沈星若都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門口忽然響起一陣敲門聲,“是我。”
——裴月的聲音。
陸星延腦子裡閃過一句,“屋漏偏逢連夜雨,守得雲開見月明”,也不知道對不對,總之腦內混亂之際,他還默默覺得自己其實有點文化。
門沒鎖,裴月這麼招呼了聲,就打算推門。
耳邊傳來細微的門鎖擰動的聲音,旺仔牛奶還在往下滴滴答答。
那一刻,所有微小的感官體驗,仿佛都被乘以十倍乘以百倍地放大。
沈星若後腦勺有點麻,下巴也被硌得有些疼。
思維短暫地空白了兩三秒,她忽地回神,忍著不適,摁住陸星延的大腿起身。
緊急時刻她也不講究,直接在陸星延t恤上蹭了蹭唇邊殘留的奶漬,然後又從陸星延床上扯過空調被,直接罩住了他的下半身。
——在罩住的一刹那,裴月端著兩杯牛奶進來了。
沈星若麵不改色,回頭走至裴月麵前,還揚起唇角,接過了裴月手裡的兩杯牛奶。
“謝謝裴姨。”
聲音也很正常。
陸星延整個人還是懵的。
沈星若這一套難度係數的蓋被子動作完成得行雲流水,精準控製在他媽推門而入的數秒之內。
而且最為難得的是,這一套高難度動作後,又立馬銜接上了一套難度係數的模範乖乖牌演出,臉不紅心不跳,笑容甜美中不失矜持,親近中不失禮貌,可以說是毫無破綻。
裴月進了房,總覺得哪裡不大對,但也說不上具體是哪兒不大對。
她環視一圈,笑著和沈星若說了幾句,又一秒變臉,警告陸星延要好好聽沈星若補習。
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她忽然頓了頓步,“陸星延,你蓋什麼被子?”
沈星若代為發言道:“他說他冷。”
裴月上下打量了陸星延兩眼,“上半身穿短袖下半身蓋被子,你作什麼妖呢,冷不知道穿外套?”
沈發言人繼續道:“他說他腿冷。”
裴月好像一瞬間想明白了什麼,上前揪了把陸星延耳朵,“你折騰若若呢?你彆給我作妖啊我告訴你,補習就好好補,少給我鬨幺蛾子!”
警告完,她又轉身對沈星若說:“若若,他要再作妖你就彆理他了,回自己房間睡覺去,橫豎他水平也就這樣,你好心給他補習,他還一點上進心都沒有!”
沈星若安安靜靜站在那,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反正看起來就很乖巧委屈了。
陸星延想說點什麼為自己辯白,可還沒開口,就被裴月一眼給瞪了回去。
-
兩分鐘後,沈星若送裴月出門。
一直目送著裴月消失在樓梯轉角,沈星若才輕輕帶關房門,回房。
房間內有淺淡的,牛奶香甜的味道。
陸星延見裴月走了,第一時間拎開那床空調被,低頭看了眼,然後“靠”了一聲。
他褲子中間濕噠噠的,鼓鼓脹脹有些明顯,地上一灘乳白色的旺仔牛奶。
如果剛剛裴月進來撞見的是這副畫麵,並且沈星若腦袋還擱在他腿上,陸星延也不知道他媽是會將兩人永世隔離還是當場按頭結婚。
沈星若也不由自主回想起了剛剛的場景。
她不動聲色挪開目光,遠遠站著,也不靠近。
陸星延起身走到衣櫃前,邊拿衣服,邊像沒事人般故作無所謂地問道:“你剛才在乾什麼你,我他媽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你潑一身牛奶。”
沈星若:“我沒怪你,你竟然還倒打一耙。”
陸星延發現自己衣櫃裡有一件沒拆標的卡其色連帽衫,和沈星若身上的一模一樣。
好像是去年在某運動品牌為了湊單買的,純色,沒有一點花紋,素得沒邊不符合他的氣質,所以他一直都沒穿過。
他拿起那件連帽衫,又說:“怪我?我有什麼好怪的?我剛剛規規矩矩寫題目,明明就是你作妖。”
在沈星若開口前,他又晃了晃新拿出來的衣服褲子,“欸,我要換衣服了,你往後轉。”
沈星若沒動。
他挑挑眉,捏著衣角邊作勢要往上扯,“哎,我真脫了。”
沈星若這下反應倒快,立馬就轉了身,往書桌那走。
陸星延故意逗她,見她正經的樣子,唇角扯了扯,拿著衣服褲子,去了浴室。
-
等陸星延換好衣服,沈星若已經將書桌底下的爛攤子收拾好了。
兩人重新落座。
沈星若覺得哪不大對,上下看了兩眼陸星延的衣服,忽然說:“你衣服和我一樣。”
陸星延轉了下筆,挑眉。
沈星若對上他的視線,問:“你為什麼穿和我一樣的衣服?”
“我花錢買的怎麼就不能穿了?”陸星延好整以暇看著她,“我是剛好看到有件和你一樣的衣服,想著跟你穿個師生裝以表尊重你知不知道,哎你不會以為我要故意和你穿情侶裝吧?”
沈星若沒接話,麵無表情地拿筆敲了敲桌邊,“寫題。”
陸星延笑了聲,靠著椅背,並攏兩指,從眉骨朝她揮了揮。
然後懶洋洋道:“遵命,沈老師。”
沈星若給了他五分鐘,見他在草稿紙上寫寫畫畫還挺認真,於是問:“寫到第幾題了?”
“你不是讓我寫第一題?”
沈星若:“……”
她身體往前稍傾,從陸星延桌上拿過試題看了看,“第一題就是問個子集,你寫什麼寫了兩張草稿紙?而且就是個選擇題,豬來選都有四分之一的機會選對。”
陸星延:“哎你說話就說話,不帶你這樣侮辱人的啊。”
沈星若:“你四百分都考不到還挺玻璃心。”
沈星若瞥他一眼,扯過試卷,從第一題給他講起。
前麵幾題簡單,她都沒動筆。
陸星延也沒那麼無可救藥,聽她說,基本也聽懂了。
到幾何題,沈星若拿過草稿紙本,耐心地給他畫圖。
“這是圓柱,o1o2中心點,連起來,這樣……”
“題目說的這個過o1o2直線的截麵,意思就是說將圓柱從中心切開……切開你懂嗎?”
她身上有青草沐浴露香,還有一點點,甜甜的味道。
陸星延聽她說話畫圖,莫名覺得可愛,一時略微有些分神,根本就沒不知道她在說什麼。
這會聽她問懂不懂,他索性就搖了搖頭。
沈星若頓住了,偏頭認真問他,“你是豬嗎?”
陸星延:“……”
可愛不過三秒鐘。
沈星若也是不信邪了,拿起剛剛的旺仔牛奶給他比劃,“這就是一個圓柱體,經過上下麵圓心連起來直線的橫截麵,也就是從它的圓心點切開所獲得的橫截麵。”
陸星延煞有其事回了句,“切開哪有什麼橫截麵,裡麵都空了一大半了,牛奶都被你潑我身上了,非要說麵,那也是一個u型的麵吧。”
“……”
“你把它想象成實心的。”
“你難道連這點空間想象力都沒有嗎?你三百多分怎麼考來的?”
沈星若的耐心即將宣布告罄。
陸星延覺得,他再杠兩句,沈星若就會拎起書將他暴打一頓了。
他及時刹車,“行行行,你彆罵了,我都被你罵得腦子不清楚了。”
“你腦子本來就不清楚。”
陸星延懶得跟她計較,舉手投降,“那我先自己做,不懂的再問你好吧?”
沈星若扔下試題,太陽穴跳得厲害。
安靜了幾分鐘,見陸星延真的在好好寫題,她交代:“你先寫,我下去送一下牛奶的杯子。”
牛奶都已經喝完了。
陸星延“嗯”了聲,“幫我帶片吐司上來,有點餓了。”
沈星若:“你還是彆吃了。”
陸星延望她,“……為什麼?”
“饑餓能使人保持清醒。”
沈星若說完,就拿起杯子,離開了房間。
陸星延看著她的背影,舔了舔後牙槽,一時不知該氣該笑。
-
沈星若再上來的時候端了盤烤雞翅。
剛烤出來,香得很,聞味道應該是奧爾良口味的。
陸星延正餓得不行,回頭看了眼,忙放下筆,“周姨烤的?我正好餓了,你日本女人呢走個路磨磨唧唧的,你快點。”
沈星若沒理他。
走到書桌前,她也沒將雞翅徑直放下,而是問:“你寫到多少題了?”
“十八。”
“我看看。”
她騰出隻手看陸星延寫的題目。
嗯,也不是那麼不堪入目,好歹是有在認真算的。
她也就沒計較,將雞翅放下來,又遞給他一雙筷子。
“用筷子怎麼吃,那籃子裡好像有外賣送的一次性手套,你找一下。”
他指了指沈星若手邊的置物籃。
沈星若依言翻了翻。
一次性手套沒看到,她倒是看到了幾片,正方形的,藍色和紅色包裝的……反應過來這是什麼,她忽然覺得燙手。
陸星延:“就你手裡的,給我。”
沈星若拿起來就往他臉上一扔。
“……”
“???”
毫無防備被甩了一臉,陸星延懵了懵,“你神經吧乾什麼你……?”
他撿起落在腿上的幾個一次性塑料袋,看了看包裝,反應過來,忙解釋,“這是塑料手套,這不是避孕套。”
見沈星若轉身就想走,他拉了把沈星若的手腕,然後親手拆了一個給她看。
“真的是塑料手套,你怎麼把我想得那麼齷齪,是現在這些店奇奇怪怪的,他們故意做成這種樣子吸引眼球。我根正苗紅五講四美熱愛學習天天向上態度端正,我還是處男呢我怎麼會用這個?”
“處男”兩個字在耳邊炸開,房間內忽地陷入一片死寂。
沈星若忍不住按著他臉把他往後推了把,“閉嘴。”
-
沈星若沒有再在陸星延的房間多呆,隻交代一句讓他自覺寫完試卷,就冷酷無情地宣告了今晚補習結束,連雞翅都沒有吃。
陸星延靠在椅背上,揉了把頭發,然後掏出手機,找到那單給他發塑料手套的外賣,給了個差評。
他還義正言辭批評了一頓店家,說人家滿腦子黃色廢料不正經做外賣老想著博人眼球這樣做下去遲早倒閉之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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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晚陸星延睡得很早。
心裡還想會不會做什麼好夢,結果一覺睡到早上九點,什麼都沒夢到。
倒是沈星若昨晚回房間後,想著陸星延這約等於零的基礎不能一上來就補太高難度的東西,於是翻出了自己高一的筆記本,刪刪改改到淩晨三點才睡。
她是喜歡睡懶覺的人,隻是在陸家的時候總覺得應該表現得懂禮貌一些,所以總是起很早。
可在陸家呆久了,她那些拘束也漸漸淡了不少。
一覺睡到十二點還沒起。
快吃午飯了,裴月覺得納悶,“你都醒了,若若怎麼還沒醒,她平時不是起很早嗎?”
“我怎麼知道,可能做夢了吧。”
過來人陸星延隨口應了句。
裴月抬了抬下巴,朝他示意,“你去樓上,叫若若起來吃飯。”
陸星延隨意“嗯”了聲,打完一把遊戲,然後扔下遊戲機,起身上樓。
-
站在沈星若的門口,陸星延敲了幾下門,又喊她名字。
——沒動靜。
他隨手擰了下門把,忽然發現沈星若沒鎖門。
陸星延咳兩聲,又提高聲音喊:“沈星若,沈星若?你再不出聲,我進來了啊。”
——還是沒聲。
於是陸星延心安理得地進去了。
沈星若還縮在被子裡睡覺,對著床裡麵側臥著,穿的無袖睡裙。
陸星延站在床邊上,彆開眼,又喊她兩聲。
沈星若翻了個邊,眉心微蹙。
她晚上睡覺沒綁頭發,從側臥的另一邊翻過來,臉上有很多碎發,嘴唇是偏淡的淺粉色,睫毛很長,像小排扇一樣,有一點點往上翹。
陸星延看了會,然後傾身湊近打量,還伸手刮了下她睫毛。
沈星若好像有點感覺,眉頭又皺了皺,嘴裡還咕噥了句什麼。
陸星延下意識地就沒出聲,幫她把臉上頭發撥開,挽到耳後。
這樣看,可真是要比她平日三句裡要明諷暗諷五六次可愛多了。
沈星若很不喜歡有人碰她,有人碰她她就要動,陸星延幫她弄頭發,她又忍不住翻身,左邊翻翻右邊翻翻,位置沒動,可半邊吊帶落下來了。
陸星延見狀,呼吸稍頓。
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放。
他覺得這樣是挺不好的,還在想是不是要幫她拉一拉衣帶。
正當他半彎著腰,猶豫要不要伸手的時候,沈星若的眼睫顫了顫,忽然睜開了眼。
——兩人猝不及防地,四目相對。
安靜三秒,沈星若問:“處男,你在我房間乾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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