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在產房門口偶遇季慎之,到季慎之第一次對她說出“等我”,再到今天……
回國之後,跟季慎之有關的一幕幕,像電影畫麵一幀一幀地掠過蘇雪落的腦海。
一開始,季慎之總是神出鬼沒,對她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她隻顧生氣,並沒有多想。
但現在,她好像明白了季慎之的意圖。
她突然感到很不安……
她也不知道自己害怕什麼……
“季慎之,”蘇雪落的聲音乾巴巴的,“你現在在做什麼?”
季慎之的唇角微微上揚,“你真正想問的,是徐雯雯跟我的關係吧?”
蘇雪落:“……”
“你以前,從來不會拐彎抹角。”季慎之發現蘇雪落的神色變得不自然了,很識趣地轉了話鋒,“她跟我沒有關係。”
“她說你是她的。”蘇雪落說,“她還警告我,不要惦記你。”
“她說我是她的,我就是她的了?”季慎之眯縫起眼睛,“我還說你是我的呢?”
蘇雪落很冷靜地回應:“滾。”
真是不客氣啊。
季慎之過了片刻才說:“我也跟她說過同樣的話。”
蘇雪落沒聽明白,“什麼?”
季慎之看著蘇雪落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我也對徐雯雯說過,讓她不要惦記我。”
蘇雪落絲毫沒有受到影響,問題越來越尖銳:“那跟著你的人,為什麼叫徐雯雯嫂子?在醫院裡,他們為什麼說那個孩子是你和徐雯雯的第一個孩子?”
“……”
蘇雪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反過來逼視著季慎之,“這些問題,你要怎麼解釋清楚?”
“那個孩子不是我的。”季慎之非常冷靜果決,說出來的話帶著一種強大的力量,“她有心臟病,知道我不會在她懷孕期間刺激她,所以宣稱懷的是我的孩子。等到孩子出生後,她可能會想其他方法賴上我。至於我手下那幫人叫她嫂子,都是她逼的。”
蘇雪落譏諷地問:“你就這樣由著她?”
“既然她想生下孩子,我想等到孩子出生後再說。”季慎之頓了頓,“你也知道她的情況,一個不慎,她和孩子都活不下來。”
“等等!”蘇雪落並沒有被季慎之的大義之舉感動,迅速找到了破綻,“徐雯雯一個病人,哪來的底氣跟你胡攪蠻纏?她爸爸是不是有錢有勢,可以讓你平步青雲飛黃騰達?好好回答我!”
“……”
季慎之臉上那抹鬆弛從容的笑意,並沒有消失。
但是,蘇雪落看得清清楚楚,他的笑意停滯了一下,就像一場近乎完美的表演出了一點小紕漏,一切破碎。
她猜對了。
因為有個好爸爸,徐雯雯才能糾纏他,他也可以容忍徐雯雯。
否則,徐雯雯早就像她那樣,被他一腳踢開了。
蘇雪落已經不會生氣、也不會失望了,她反而露出一個讚同的表情,語氣愈發譏諷,“季慎之,你確實沒有變啊。”
明晃晃的諷刺,到無情的刀劍一般紮進季慎之心裡。
季慎之的臉色沉下去,卻不能反駁蘇雪落的話。
蘇雪落後退了兩步,拉開和季慎之的距離,轉身要走。
“站住!”
季慎之儼然是在下命令,聲音已經恢複了一貫的氣場。
蘇雪落不打算聽他的話,執意要走。
“徐雯雯的人來了。”季慎之說,“你不要我送,一個人可以甩掉他們?”
蘇雪落剛要張望,季慎之就說:“彆亂看。”
蘇雪落不解,“徐雯雯叫人過來,目標是你還是我?”
“……是我們。”
“這麼怕我惦記你啊?”蘇雪落也不知道自己出於什麼心理,“那我怎麼能讓她放心呢?季慎之,送我回去吧。”
回去的一路上,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車廂內的空氣好像不會流動了,氣氛生硬而又冷漠,季慎之卻隻顧開車,蘇雪落也很倔強地硬撐著。
到了蘇家路口的小巷,季慎之停下車。
“謝謝。”
蘇雪落說著就要拉開車門,卻發現車門還鎖著,不解地看向季慎之——
季慎之雙手搭在方向盤上,目視前方,但他原本深不可測的目光像是被什麼掏空了,變得空蕩蕩的。
“雪落。”
他的聲音,隱隱透出一股疲倦。
這股疲倦,不是因為剛才的事情,也不是因為蘇雪落對他的抗拒和冷漠,而是經年累月形成的。
“……”蘇雪落不知道為什麼,她有些害怕聽到季慎之接下來的話。
季慎之轉過頭,已經恢複了一貫的從容和氣勢,說:“你多恨我都好,隻要你沒有愛上彆人,我就不會放棄。”
蘇雪落故意問:“我要是愛上彆人了呢?”
“你知道我現在在做什麼。”季慎之笑了笑,眸底透出一種讓人害怕的冷光,“我隻能說,被你愛上的那個人,很不幸。”
“……”
蘇雪落想罵人卻罵不出來,想下車卻不能動彈。
她的背後在發涼,雙手幾乎要顫抖起來。
“彆怕。”季慎之說,“我不會傷害你。”
“不要臉!”蘇雪落的手已經放在車門把手上,“開門,我要下車。”
“哢”的一聲響起,蘇雪落毫不猶豫地推開門下去,快步走回家。
季慎之看著她進門,又看了看後視鏡,片刻後發動車子往前開。
他剛走沒多久,後麵的一輛車上就下來四個男人。
四個男人看了看季慎之離去的方向,又看了看蘇家的老房子,其中一個搔著頭說:“我聽說,這老城區的老房子,老值錢了!”
“值不值錢都不關我們的事。”另一個人說,“趕快完成雯雯姐交代的事情比較要緊!”
“對對對。”關注老房子價值的那個人點點頭,“快敲門,把那女的叫出來,嚇唬嚇唬她。”
“記住了,我們隻是要讓這個女的遠離季哥。不要把事情搞得太大,但也要顯出雯雯姐的厲害來!”
男人說著就要敲門,他的手還沒落到門上,一道陰風似的聲音就從他們的背後飄過來:
“徐雯雯叫你們來的?”
四個人頭皮一麻,回過頭,看見了季慎之。
“季哥!”有人驚叫出來,“你不是已經……”
季慎之的確走了,但他是為了給這四個憨憨騰地方。
葉嘉衍和江漓漓剛離開的時候,他就發現有人在觀察和跟蹤他。
他不確定是誰派來的人,也不確定他們的目標是他,還是蘇雪落。
不過,他把車子開走,答案馬上就會揭曉。
果不其然,是徐雯雯叫來的人,目標是蘇雪落。
季慎之靠著車門,隨意抬眸看了看徐雯雯的四個狗腿,“徐雯雯怎麼跟你們說的?”
四個人麵麵相覷,最終,對季慎之的敬畏和恐懼戰勝了徐雯雯施加給他們的壓力。
他們如實交代,徐雯雯要他們騷擾嚇唬那個女醫生,也不用做得太過分,讓那個女醫生以後不敢見季慎之就好。
徐雯雯太不了解蘇雪落了。
季慎之把全身的重量都放在左腿上,右腿微微一曲,下巴指了指馬路,“趁我還沒動手,滾。”
“哎!”
四個男人貓著腰往他們的車跑去,老鼠進洞一般鑽上車,開著車落荒而逃。
季慎之走到蘇家的門前,推了推大門,當然是推不開,他還是忍不住左看右看,檢查這門到底安不安全,像極了一個吹毛求疵的檢查員。
一個老阿姨和老伴散步回來,看見季慎之,停下腳步,納悶地說:“小夥子,你在乾嘛?看你長得很精神,動作怎麼這麼可疑啦?”
季慎之回過頭,記起了眼前的人,叫道:“朱阿姨,您不記得我了?”
朱阿姨愣了愣,湊上前來看了看季慎之,“……你是有幾分麵熟啊。”
“季慎之。”季慎之和老年人打起交道,完全是一副穩重又懂事的晚輩模樣,指著蘇家說,“我以前經常跟蘇叔叔回家。”
“嗐!”阿姨雙手一拍,“那個帥小夥,我想起來了!我女兒還暗戀過你呢!可惜……後來老蘇出了意外,雪落也出國了,你沒再來過。”
阿姨的老伴在一旁說:“雪落回來了呀!4號的老楊要去附屬醫院找專家看病,還是她幫忙聯係的呢。”
“對。”季慎之說,“我剛送她回來。”
跟兩位老人聊了聊,季慎之把自己的號碼給了朱阿姨,說:“朱阿姨,以後有什麼事,隨時聯係我。”
這個舉止說起來是突兀的,但季慎之做得那麼自然,朱阿姨沒有多想,邀請季慎之到家裡做客,季慎之推脫說還有事,目送著兩個老人進門後,又看了看蘇家的燈光,才上車離開了。
蘇雪落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雙手抱著腿陷入沉思,渾然不知季慎之又一次將危險從她身邊驅除了。
她從包包裡拿出手機,才看到江漓漓的消息。
她說自己剛才已經回到家了,但過了很久都沒有收到江漓漓的回複。
江漓漓可能是跟葉嘉衍在一起,還沒有看到她的消息吧。
放下手機的時候,蘇雪落突然覺得很孤單。
說起來很奇怪,她一個人在國外生活了八年,累得暈倒在宿舍,醒來後又爬起來繼續埋頭苦學,她也不曾覺得孤獨無助。
現在,隻是因為江漓漓沒有回複她的消息,她的思緒就飄到孤獨的層麵去了。
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季慎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