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滴大滴的汗,從蘇雪落的額頭滲出來。
所有人都看得出來,蘇雪落繃得很緊,仿佛她搶救的不是一個病人,而是她自己的靈魂。
主任覺得很奇怪。
手術明明很順利,蘇雪落也不是第一次做這麼大的手術。再說了,按照她的實力,她根本不需要這麼緊張。
難道是因為外麵的特警?
沒有人知道,此時此刻的蘇雪落,承受著多麼大的心理壓力。
她一直以為,她足夠了解季慎之。
但現在,他躺在手術台上,性命垂危,她才發現,他的身份對她來說竟然是個謎。
不,對所有人來說都是。
他到底是哪邊的?到底是什麼人?
這兩個問題,不管是蘇雪落,還是任何認識季慎之的人,都沒有答案。
一般人,哪怕知道季慎之的社會關係,也對他知之甚少——蘇雪落的同事就是個很好的例子。
季慎之來過醫院那麼多次,蘇雪落的同事對他的認知,僅限於他是蘇雪落的男朋友。
徐雯雯找來的家屬鬨了一通,同事們知道的信息,也僅僅是他變成了蘇雪落的前男友。
一般人對於季慎之的認知,就是這麼淺薄。
這不是巧合。
這是季慎之在有意地保護自己的身份信息。
所以,他的身份,絕對沒有那麼簡單。
他必須活過來,親口告訴她所有謎題的答案!
接下來,蘇雪落真正地做到了心無旁騖,忘了手術台上的人是誰,她的眼裡隻有手術,腦海裡隻想著手術一定要成功。
“子彈取出。”
不知道過了多久,“哐當”一聲,金屬和托盤碰撞的聲音響起,手術室內的人都鬆了一口氣。
手術成功了。
蘇雪落看了看儀器——季慎之的生命體征很平穩。
他會活下來。
突然間,蘇雪落就像一根緊繃的弦突然斷了,大半的力氣從她身上消失,她需要很用力才能拿住手術刀。
“好了,雪落。”主任上前,“縫合交給我吧。”
蘇雪落看見主任的時候,恍惚了一下,愣愣的說:“主任,你不是半個小時就到嗎?”手術至少做了一個多小時,主任應該早就來了吧?
所以,主任一直在看著她做手術?
“你做得很好。”主任給了蘇雪落一個肯定的目光,“雪落,這對你來說,是一次很好的鍛煉。”
“主任……”蘇雪落無力地說,“我……我不行了。”
“去休息吧。”主任拍拍蘇雪落的肩膀,“剩下的交給我。”
蘇雪落點點頭,看了季慎之一眼,隨後離開手術室。
她很清楚,他會沒事的,所以她很放心。
她要出去理清一些事情。
外麵有一個休息的地方。
蘇雪落直接癱坐下來,半晌回不過神。
她看了看自己的雙手,這才發現,她的手在顫抖。
下一秒,她握緊雙手,感受著自己的心一點一點縮緊,身體一點一點地發涼。
幸好手術過程中,她的手沒有抖,否則……
過了十來分鐘,一名護士從裡麵出來,看見蘇雪落
還坐在外麵,“咦?”了一聲,“蘇醫生,你怎麼還在這裡?”
“啊?”
蘇雪落一臉迷茫。
她不在這裡,她應該在哪裡?
“你真的是太緊張了。”護士說,“特警還在外麵等著呢。你應該出去告訴他們,手術成功了。”
“是哦。”蘇雪落站起來,“我去一下。”正好有一些事情,她可以趁機問清楚。
“我也去。”護士說,“這個人還沒有辦理住院,我要去跟他們說一下。不辦理住院手續的話,後續給藥什麼的很麻煩。”
兩人一起出去,外麵的特警一看手術室的門開了,立即迎上來問:“醫生,怎麼樣了?”
“手術很成功,子彈已經取出來了,他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不過,他要在重症監護室觀察一兩天。”蘇雪落儘量使用比較專業和官方的說辭,“現在還在縫合傷口,很快就出來了。”
兩個特警對視了一眼,顯然鬆了一口氣,“太好了!”
“還有,”護士接上蘇雪落的話,“你們需要有個人跟我去辦理一下入院手續。”
一個特警站出來,說:“我跟你去。不過,我要先給我們領導打個電話,你稍等一下。”
“那你先跟我下去。”護士帶著一名特警走了。
長長的走廊上,隻剩下蘇雪落和另一名特警。
“醫生,謝謝你。”特警很激動地看著蘇雪落,“辛苦了。”
“……”
蘇雪落不說話,隻是默默地觀察特警。
特警見蘇雪落沒有反應,摸了摸頭,說:“那個……我們剛才太緊張了,態度不太好,是不是嚇到你們了?抱歉啊,我現在正式跟你道歉!”
特警的每一個表現,都不對勁。
聽說季慎之沒事了,他是實實在在地鬆了一口氣,以及感到慶幸。
蘇雪落在很多家屬臉上看過這種表情,那種得知自己的親人平安無事之後的慶幸。
如果季慎之真的是犯人,特警不會這麼“真情流露”。
蘇雪落摘下口罩,盯著特警問:“你認識我嗎?”
“我……”特警愣住了,“不認識你啊……”
“我是蘇雪落。”
蘇雪落直白地說出來,眼睛也直勾勾盯著特警。
特警一聽見蘇雪落的名字,愣住了,眸底掠過一抹很複雜的情緒,根本不敢看蘇雪落的眼睛。
但是很快,特警就隱藏好了自己的情緒,笑了笑,說:“蘇……雪落醫生,我記住你了。”
蘇雪落看見了。
聽見她的名字那一刻,特警的神色十分怪異。
特警知道她,至少聽說過她。
她隻是一名普普通通的醫生,就算前段時間因為一些事情上過熱搜,特警也不可能記得住她。
除非……他知道她和季慎之的關係。
如果季慎之真的隻是一個犯人,特警得知她是季慎之的前女友,神色不會這麼複雜。
“你是知道我的,對吧?”蘇雪落問道,“發生了什麼?季慎之為什麼會受這麼重的傷?”
特警一聽蘇雪落叫出了季慎之的名字,忙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噓”了聲,“不要讓彆人知道他是誰。”
“醫
院很多人都知道他是我的前男友。”蘇雪落十分直接。
“這個……”特警垂眸,“蘇醫生,你等等,我聯係一下我們領導!”
“不用聯係了。”
一道醇厚的中年男人的聲音,從走廊另一頭傳來。
特警習慣性敬了個禮,“嚴局。”
嚴凱回了個禮,說:“辛苦了,去歇會兒吧,我有話單獨跟蘇醫生說。”
蘇雪落太熟悉這道聲音了。
從她爸爸去世後,這個人就替代了她爸爸,照顧她,關心她,恨不得替她安排好一切。
但是,他不是被季慎之害死了嗎?
蘇雪落整個都僵硬了,轉過頭,循聲望去。
真的是嚴凱。
他沒事!
他穿著一身製服,依然是那個威嚴的嚴局,而且好像一點傷都沒有受。
那些痛苦的記憶,一一浮上蘇雪落的腦海,還有嚴太太和她女兒哭腫的雙眼。
這一切,都是假的嗎?
那麼季慎之欺騙她、背叛她的事情呢?是真的還是假的?
一下子,無數問題湧上蘇雪落的腦海,對她整個人造成了無比強烈的衝擊。
最後,她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隻是被淚水模糊了雙眼。
“嚴叔叔……”
蘇雪落人是僵的,聲音卻在劇烈顫抖。
嚴凱看著心疼極了,走過來,“雪落……”
蘇雪落搖搖頭,“嚴叔叔,這是怎麼回事?你……發生了什麼?”
其實,不用嚴凱說,她也大概知道了。
一想到那些可能性,她的眼淚根本不受控製,簌簌落下來。
“雪落,”嚴凱說,“等到慎之出來,我會告訴你所有事情的真相。他的手術,是你做的吧?”
蘇雪落點點頭,隨後,季慎之差點就死了的事情就浮上她的腦海。
這一刻,她才真正地感到後怕。
手術過程中,隻要她一個不小心,季慎之就會死。
如果季慎之死在她的手術台上……
她要麵臨的、致前男友死亡的質疑不算什麼,真正重要的是,她根本接受不了季慎之死了這件事,哪怕她曾經說過希望死掉的人是季慎之。
“慎之沒事就好。”嚴凱指了指旁邊的長椅,“你坐吧,休息一會兒。”
蘇雪落坐下來,想起了前段時間的一些事情。
她記得,嚴叔叔剛剛出事的時候,他太太哭到暈了過去。但是,沒過幾天,嚴太太突然恢複了,還叫她不要自責,也不要再追究季慎之的責任。
現在想來,她應該是知道了吧。
一直以來,被蒙在鼓裡的人,隻有她。
隻有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季慎之背負著多少東西,更不知道他冒著多大的風險。
她看不透真相,甚至詛咒季慎之死了最好。
季慎之今天——在這個充滿喜慶氣息的大年夜,真的差點死了。
蘇雪落閉上眼睛,眼淚還是打濕了她的臉頰。
嚴凱看著蘇雪落,沒有出聲。
讓她先發泄一下也好。
她現在一定是意識到了一些事情,但是真相……比她想象中更加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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