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雪莉上網搜索了一下,發現事實比葉守炫說的還要誇張。
女孩被辭退之後,還找了律師,試圖汙蔑葉守炫。
當時,葉氏深陷危機,葉守炫本來是分不出心來處理這些事情的,那個女孩大概也是吃準了這一點。
但是,葉守炫堅守自己的原則,一點都沒有退讓妥協,最後甚至放出了女孩往他身上坐的監控視頻。
輿論瞬間一邊倒,沒有一個人不站在葉守炫這邊。
也是這件事之後,葉守炫扭轉了自己在葉氏其他人眼中的形象。
沒錯,葉氏很多人對他都有誤會。
他天生就有紳士風度,平時也比較尊重照顧女性,因此很受公司的女孩子歡迎,再加上他那種自由不羈的氣質,很多人都覺得他在公司會有混亂的男女關係。
但其實,他把工作和生活分得很開,這件事就徹底證明了。
也是這件事之後,在葉氏內部,信任和支持葉守炫的人多了起來。
陳雪莉看完視頻,收回手機,看著葉守炫說:“這裡太曬了,我們能不能找一個陰涼的地方說話?”
葉守炫看了看四周,又一次拉起陳雪莉的手。
從來沒有人——準確地說是男性——這樣對過陳雪莉。
換做彆人,陳雪莉早就甩開對方,並且賞他一個乾淨利落的過肩摔了。
但如果是葉守炫……好吧,她勉強可以接受。
“跟我走!”
葉守炫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強勢和不容置喙。
陳雪莉覺得好笑。
她在這裡呆了二十天,葉守炫隻是呆了二十四小時,他卻是一副他更熟悉這裡的樣子。
不過,是他,她也就繼續忍了。
但是,吃瓜群眾忍不住了。
平時紳士有風度的葉經理,怎麼突然強勢起來了?他平時都很注意跟她們保持社交距離,卻主動去拉這個女孩子的手?
她們的女教官,反差就更大了——明明是一個特種兵,在葉經理麵前,卻是一副毫無還手之力的樣子。
啊啊啊,這不是戀愛的男女才會出現的反差嘛?!
這是大瓜,說不定還是個含糖量超高的甜瓜!
但是,瓜要走了,他們走了。
“哎,哎?”
“彆走啊,繼續啊!”
“葉經理帶教官去哪兒啊?我們沒戲看啦?!”
葉守炫沒有聽見吃瓜群眾的心聲——就算聽見了他也不會滿足她們窺探的欲望——帶著陳雪莉來到一顆大樹下。
這是一顆將近百年的老樹,枝繁葉茂,像一把在夏日裡撐開的、巨大的綠傘。
賀叔在樹下放了一套戶外桌椅,天氣好的時候,他們喜歡來這裡下棋喝茶,愜意極了。
但現在已經接近中午,加上是夏天,樹下也有些燥熱。
“沒有更合適的地方了。”葉守炫說,“將就一下。”
陳雪莉忍不住笑出來,“你是不是忘了,我在這裡生活了二十多天了?”
葉守炫這才反應過來,是他太急了,應該讓陳雪莉找個地方。
他的神色突然有些不自然了,說:“那……你知不知道更合適的地方?”
陳雪莉當然知道。
更好的地方,肯定是有的,但現在的問題是——
“你還有耐心繞來繞去嗎?”陳雪莉說,“你現在不是應該很迫切地想知道一些事情嗎?”
沒錯。
葉守炫的耐心已經在耗儘的邊緣了,一分鐘也不想多等。
但他萬萬沒想到,他竟然被一個小丫頭拿捏了。
他氣得笑出來,坦然承認道:“是,我等不及了!”
陳雪莉被嚇了一跳,也不敢太過分了,說:“你想知道什麼,問吧。”
“你到底受了多重的傷?”葉守炫接連拋出兩個問題,“你現在究竟怎麼樣了?”
陳雪莉不急著回答,一瞬不瞬地看著葉守炫,毫不掩飾自己的直接,也不懼怕葉守炫的目光。
她看得出來,葉守炫很生氣。
然而哪怕是在氣頭上,他第一個想到的、最關心的仍然是她。
一些原本不確定的東西,她現在可以確定了。
但是,這並沒有讓她好受多少,反而像另一根遺憾的針,深深地紮進她的心底。
“我傷得很重。”陳雪莉實話實說,“我昏迷了好多天才醒過來,在重症監護病房住了一個星期,才轉向普通病房。那段時間裡,隻要有一點差錯,或者醫生有一點疏忽,我都會一命嗚呼。
“總之,我在醫院裡呆了二十天,才撿回一條命。
“你看我現在,看起來好好的,但部隊領導依然不批準我回去,因為我傷得太重了,他們知道我需要更長的時間恢複。
“還有,這次重傷給我留下了一些後遺症,對我以後的生活多多少少會有一些影響。”
葉守炫聽著聽著,眉頭就深深地蹙了起來,但他的眸底沒有恐懼,更沒有退縮,隻有深深的心疼,問道:“什麼後遺症?”
“一係列的。”陳雪莉攤了攤手,“以後我可能會時不時感到不舒服,還有……我再也不能執行這麼重要的任務了,因為下一次,我一定會喪命。”
不是任務變難了,而是經過這次重傷之後,她的能力已經大不如前了。
這一次是她命大,但是沒有下次了。
這對她來說,是很殘酷的事實,也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陳雪莉說完,依然沒有移開目光,因此看見了葉守炫眸底的心疼。
真是一個傻子啊。
她這麼危險,他應該害怕才對,為什麼第一反應居然是心疼她?
他這個樣子,會影響她接下來的決心。
“除了後遺症,你現在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葉守炫問道,“除了身體之外,心理方麵呢?”
最後一個問題,讓陳雪莉“噗哧”一聲笑出來,不答反問道:“你以為我得創傷後應激障礙了?”
“你嚴肅一點!”葉守炫低吼了一聲,以表明自己有多嚴肅。
陳雪莉一本正經地說:“除了後遺症,我現在沒有什麼不舒服的。心理問題嘛,更是不存在的,我的心理素質沒有這麼差。”
葉守炫多少放心了一點,“那就好。不過,你還是跟我去醫院,我給你安排一個全身檢查。”
“我早就做過了。”陳雪莉說,“我們部隊醫院……”
“我帶你去私立醫院。”葉守炫打斷陳雪莉的話,“做得全麵、詳儘一點。”
陳雪莉的心情愈發複雜了。
除了部隊的領導,還有待她如親人一般的季慎之和賀叔,沒有其他人這樣關心過她。
葉守炫隻是這麼一說,她就感覺到自己是被關心著,被重視著的。
這種感覺,真的很好,好到她很擔心自己會產生依賴。
所以,她必須在形成依賴之前清醒過來。
“我現在好好的,這個不重要,我們來說重要的事情。”陳雪莉說,“我對你的誤會,已經解開了。你也已經知道,我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難道你不想知道,為什麼住院的時候、出院之後我都沒有聯係你們嗎?”
葉守炫知道還有更深層的原因,但他隻願意說出最淺表的原因:“你覺得過了這麼久,我們都忘記你了?”他不給陳雪莉說話的機會,拍了拍她的腦袋,“你沒有聽見我嫂子說嗎,你對我……們很重要!”
“不止這個原因。”陳雪莉接上剛才的話,“葉守炫,我們的生活是不一樣的。我說了這麼多,你意識到了嗎?”
“哪裡不一樣了?”葉守炫故作輕鬆地反問,“大家都是血肉之軀,都是靠水和空氣還有食物活著。你不要告訴我,你跟我們不一樣,你靠露水活著。”
陳雪莉乾乾的笑了一聲,“不好笑。”
葉守炫避開陳雪莉的目光,“我也沒想搞笑。”
“葉守炫,我是認真的。”陳雪莉再一次強調道,“我們都是人,但我們生活——或者說生存的方式,根本不一樣。”
為了不讓葉守炫插科打諢,陳雪莉把他們生活方式的區彆講得清清楚楚,不讓葉守炫有避開這個問題的機會。
最後,陳雪莉很冷靜地說:“我不會離開部隊,你也不可能進入部隊。我們之間的差彆,永遠無法消除。再說了,你也沒有必要消除,因為你可以擁有更輕鬆、更快樂的生活。”
葉守炫並不遲鈍。
陳雪莉說了這麼多,無非是想說,他們不合適,他們最好不要走到一起,否則他以後不但要擔驚受怕,還隨時有可能喪偶。
他並不覺得感動,更不覺得陳雪莉考慮周全。
他一個勁盯著陳雪莉,問道:“這就是你自由之後,不回S市見我們,甚至不聯係我們的原因?”
陳雪莉感受到了葉守炫的怒氣,但她依然保持著平靜,說:“你沒有經曆過生死時刻,你不知道人在那種時候有多絕望、多害怕。葉守炫,如果我真的犧牲了,也就是兩眼一閉的事,但是我的家人和朋友,要為我難過很久很久,而這些本來是可以避免的!”
“你避免這一切的方式,就是逃?就是不跟我們聯係,不跟我們做朋友?”葉守炫氣得頭皮都麻了,“陳雪莉,真有你的!”
陳雪莉不大確定地問:“你是不是在罵我?”
“沒錯!”葉守炫豪不客氣地說,“我就是在罵你!你是不是覺得自己考慮很周到,替我們想的也很周到?你是不是覺得,隻有這樣,你才有資格當我們的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