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蘇崢騎著三輪車把馬勝利送到長途汽車站，馬勝利拍著腰間的挎包，“二哥，你交代的事情我都記下了，你就等我好消息吧。”

看著馬勝利上車，蘇崢這才返回倉庫。

上午十一點鐘，陳誌高來到倉庫，在蘇崢身邊坐下，“你說的方法確實挺好用，租賃店鋪的事情已經敲定了，下午就能簽協議。”

百貨大樓對麵的建築是公有的，蘇崢讓陳誌高去找主管部門，對方得知陳誌高是從特區過來投資開店，而且是銷售緊俏電器，很爽快就答應把店鋪租賃給陳誌高。

“我等會兒出去找工人，順便把裝修需要的材料買回來，你簽完協議後就去報社談廣告的事情，一定要按照我昨天跟你說的內容去做。”

確認沒有遺漏的事項，兩人從倉庫出來，各自忙碌。

……

來棉麻廠之前蘇崢跟顏丙濤打過電話，剛走到門口就見顏丙濤從門衛室出來，顏丙濤給蘇崢使了一個眼色，兩人來到棉麻廠對麵的‘巧玲商店’。

李巧玲看到蘇崢，笑著點頭：“去後麵吧。”

掀開門簾來到後麵的小房子裡，坐下之後蘇崢直接開口：“顏大哥，從七月一日開始，每台彩色電視機給你便宜兩百塊錢，黑白電視機便宜一百五十塊錢。其他電器也會便宜，具體多少到時候我再通知你。”

顏丙濤驚喜看著蘇崢：“真的？”

“真的，但我有一個條件！”蘇崢肯定點頭。

“你說。”

“一次進貨不能低於五台！”

五台？

顏丙濤微微一怔，快速點頭：“沒問題。”

看他答應的爽快，蘇崢暗暗鬆了一口氣，接著說道：“還有一件事要跟你說明白，我要在百貨大樓對麵開一家電器批發零售商場，預計七月一日開業。開業後，電器銷售價格比之前的行情價每台便宜一百塊錢。”

顏丙濤輕蹙眉頭，在心裡快速計算利潤。

之前蘇崢都是按照市場行情價供貨，貨款都是買電視的人直接付賬，銷售商店不用紮本，每賣出去一台給商店五十塊錢的提成。

當然，商店也可以選擇自己掏錢買走，以什麼價格賣出去蘇崢不管，賺多賺少全憑個人本事。

如果按照蘇崢剛才說的情況，彩色電視機的利潤提高了，但商店需要投入的本錢也增加了。對顏丙濤來講，肯定是不怕賣不出去的，不解問道：“兄弟，之前的價格賣得挺好的，為什麼要降價呢？”

“太慢了。”

太慢了？

賺錢太慢了？還是賣的太慢了？

顏丙濤更加不解看著蘇崢，看蘇崢沒有繼續解釋的想法就沒好意思追問。

沉默了幾秒鐘，蘇崢又是突然問道：“顏大哥，你覺得讓嫂子來當滬市衛生巾的批發商怎麼樣？”

這句話的效果一點不亞於剛才主動降價，顏丙濤臉上喜色更濃，本能以為蘇崢有了更賺錢的電器生意，看不上衛生巾這種蠅頭小利了。

“兄弟，有你這句話，不管能不能成，大哥都念你這份情。”

蘇崢微微一笑，“我就是提前給你打個招呼，估計還得幾個月才行。”

“沒事，大哥等你消息。”顏丙濤哈哈一笑，轉頭衝外麵的李巧玲喊道：“小玲。”

很快，李巧玲掀開門簾。

“給咱兄弟拿一匹布，前天我帶回來的那種。”

……

六月二十日清晨。

從百貨大樓經過的路人不自覺被斜對麵的情景吸引目光，一條顏色鮮豔的塑料布從三樓垂落到地麵，塑料布足有四五米寬，上麵呈現著各式各樣的電器照片。

塑料布上方印著‘國民電器商場’幾個紅色大字，電器圖片下麵寫著開業日期以及優惠銷售的字樣。

有人走到塑料布跟前，想要看看被塑料布遮擋住的店鋪情況，卻發現店鋪大門緊閉，隻能聽到裡麵傳來敲敲打打的聲音，跟身邊的路人討論幾句之後匆匆前往單位。

這一天，很多習慣看報的機關工作人員被報紙中縫的一條廣告內容吸引。

“國民電器商場七月一日開業為黨慶生，持黨員身份證明到店購買電器者可享受五十元現金優惠……”

看著報紙上的文字，很多人先是一愣，隨後腦子裡開始浮現一條條耳熟能詳的語句。

“關鍵時刻站得出，危險時刻衝得上。”

“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

“學習發揚‘毫不利己專門利人’精神。”

“……”

多年來一直提倡黨員為人民群眾無私奉獻不求回報，久而久之就成了慣例鐵律，甚至生出‘你是黨員就得讓著普通群眾’的說法。

突然看到黨員身份竟然有沾光的機會，這對很多人造成了精神層麵的衝擊，繼而產生更複雜的情緒。

有人想起憋在心裡的委屈鼻頭微酸，有人則是為突如其來的優越感興奮，更多的人為自己黨員的身份感到欣慰。

“一定要去看看，哪怕不買東西也得去。”

“這不是我不讓給群眾，而且商場專門給我的福利。”

“國民電器商場，很好。”

齊國生和李向陽兩人站在馬路邊看著對麵碩大的廣告布，再想想報紙上的廣告內容，兩人表情各異保持沉默。

百貨大樓本就是編製崗位，兩人身處重要崗位更能直觀感受到廣告內容的效果，正因為這樣倆人壓力更大。

“向陽，咱們怎麼辦？”

齊國生眼神複雜，中間夾帶著一絲期待。

李向陽很了解齊國生，他看明白齊國生眼神中的意味了，遲疑道：“蘇崢這個方法肯定有效果，關鍵是咱們學不來啊，電視機票是硬傷！”

……

接下來的日子裡，報紙中縫的廣告依舊存在，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討論‘國民電器商場’，也有人相約一同去國民電器購物，更有人私底下借錢，準備趁著優惠添置大件電器。

“扯黨員旗號謀私利，其心可誅！”

“我黨一向提倡無私奉獻不求回報，黨員身份是先進分子的身份象征，是廣大群眾的認可，是個人的榮譽。”

“黨員形象一直都是積極向上、光明偉岸的存在，現在有人扯黨員身份大旗為自己謀利，這是對黨員身份的褻瀆，也是對黨員形象的侮辱，更是資本主義發射向黨員同誌的糖衣炮彈……”

就在人們熱議國民電器商場時，某家報紙上出現了一片斥責國民電器商場的文章，字裡行間儘是不滿和質疑，一度拔高這件事的惡劣性質，甚至要求有關單位出麵製止這種無良行為，並且懲罰心思不軌的商家，以正風氣！

“老雜碎，按照他的意思，咱們黨員就該一輩子默默當牛做馬，一點好處都不能沾？”

“這老家夥不是一兩次出風頭了，上次衛生巾風波時就他鬨的最歡。”

“我不關心他說什麼，我就是有點擔心這事兒彆被他攪黃，我都跟我老婆說好了，等幾天去買彩電。”

“不能吧？領導們還是挺深明大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