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笑。
因為大家都覺得這個笑話並不好笑。
蘇岱的爺爺叫做蘇文龍，是華夏國鼎鼎有名的書法大家。國博、上博，包括東京博物館、巴黎博物館等世界級的博物館都收藏過其作品。據說鏡海蘇家這一脈是唐宋八大家之一蘇軾的旁枝，蘇老爺子一手楷書中正平直，深得其祖「深厚樸茂」的風彩。
蘇老爺子書法作品每平尺的價格近百萬，是各大拍賣行的熱門拍品，說是「一字萬金」都算是謙虛過度了。
可是，現在卻有一個毛頭小子指著蘇文龍的書法作品說「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這不是太荒謬了嗎？
這和你指著愛因斯坦說「小愛的物理學的不錯，但還有巨大的進步空間」，指著李白說「小夥子詩寫的挺好的，但還有巨大的進步空間」一樣嗎？
無知者.......狂妄？
“這家夥會不會說話啊？他不會連蘇老的大名都沒聽說過吧？”
“現在的年輕人拍拍視頻玩玩遊戲就好了，指望他們欣賞這種雅致高深的藝術作品，怕是有些強人所難了......”
“沒見識就少開口嘛，說出這樣的話不是招人笑話？閒棋也真是的，怎麼把這樣的家夥給帶來了？”
“可能是因為他長得好看吧？現在的小姑娘不都喜歡找什麼小狼狗小奶狗嗎？？”
“嘿.....沒想到閒棋也不能免俗.......我還以為她和彆的女人不一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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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萌捅了捅魚閒棋的胳膊，小聲提醒：“快管管你男朋友......會被人笑話的......”
她倒是誠心為朋友考慮，魚閒棋在這樣的場合帶上敖夜，態度已經不言而喻了。如果是奔著長期發展這個路子去走的，還是要儘可能的給身邊朋友留下一個好印象比較重要。
畢竟，誰願意被人指著脊梁罵「她的男人是個智障」這樣的話啊？
“她不是我男朋友。”魚閒棋出聲解釋。看到敖夜站在人群中間被人圍攻的場麵，無力的說道：“我也管不了他......”
敖夜的性子比較「獨特」，第一次見麵時就說自己是龍，再三糾正也難以改變他這種錯誤的認知。
他仿佛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和眼前的一切都有些格格不入。
魚閒棋知道，倘若自己去勸的話，敖夜會當眾指出這幅字「還有哪些地方需要進步」。
這不是更打臉嗎？
懷著這樣的擔憂，魚閒棋還是走過去挽起敖夜的胳膊，說道：“你剛才不是說口渴了嗎？我們去那邊坐著喝口茶.......”
她準備把敖夜架走，避免他被這些人群起而攻。畢竟，這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我沒說過我口渴。”敖夜說道。“有沒有冰凍可樂？”
“......有。”魚閒棋咬牙說道：“你去那邊坐著，我讓服務員給你送冰凍可樂。”
“那好吧。”敖夜這才答應下來。
以前沒有可樂的時候，他喝了好幾百年的茶湯.......導致他有段時間一張嘴就有一股子蔥薑大蒜味，跟剛剛吃了麻辣火鍋似的。
陸羽在《茶經·五之煮》上記載過：“或用蔥、薑、棗、桔皮、茱萸、薄荷之等，煮之百沸，或揚令滑，或煮去沫，斯溝渠間棄水耳，而習俗不已。”
也就是說，以前的茶湯要加蔥、薑、紅棗、桔皮、茱萸、薄荷或者任何你能想到的東西一起煮熟，然後喝湯。這麼多東西彙集在一起大亂燉，妥妥的黑暗料理啊。
所以，現在再好的茶也對敖夜沒有任何的誘惑力。
“敖夜......”看到敖夜要走，蘇岱立即出聲阻止。
敖夜轉身，看著蘇岱問道：“什麼事？”
“你說我們家老爺子的字還有進步空間......我想問問，哪些地方還需要進步？”蘇岱臉色陰沉的看向敖夜，語氣不善的出聲問道。
「嘩！」
蘇岱一張嘴說話，大家都眼神玩味的看了過來。
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書呆子喜歡魚閒棋，從學生時代就喜歡......
書呆子喜歡了魚閒棋那麼多年，也等待了魚閒棋那麼多年。好不容易等到女神回國，在同一個實驗室工作，近水樓台先得月，早起的魚兒被貓吃......
一切都朝著最理想的狀態發展。
可是，令人絕望的事情出現了，不，是敖夜出現了......魚閒棋竟然閃電般的和這個大一新生搞到了一起，竟然還帶著他來參加極其私密的朋友聚會。
對蘇岱來說，這不是睛天霹靂嗎？
敖夜說蘇老爺子的字「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的時候，大家雖然嘴上在抨擊敖夜，卻也不會當眾站出來攻擊指責......畢竟，蘇岱的爺爺又不是他們的爺爺，他們才不願意做這個出頭鳥呢。
可是，他們內心深處是希望蘇岱站出來的。
蘇岱站出來是合情合理，不站出來......簡直是沒有天理。
所以，當蘇岱開口質問敖夜，他們就知道一場大戲即將開始了。
在他們眼裡，這是藝術之爭，更是情敵之間的戰鬥。
“怎麼？你覺得沒有了嗎？”敖夜一臉疑惑的看著蘇岱，出聲反問。
“......”
蘇岱當然覺得有......
不，蘇岱當然不能說「沒有」。
這玩意兒又不是升級遊戲，滿級之後就升級不了了。難道說爺爺的藝術成就就止步於此？
怕是爺爺聽到這句話都不高興吧？
蘇岱低頭扶了扶眼鏡，借助這個動作來緩解心裡的尷尬和震驚，沒想到這個毛頭小子竟然還知道給自己挖坑呢？
“藝海無涯，誰又能說自己做到這個世界上的最頂級呢......”
“我就能說。”敖夜打斷蘇岱的話，出聲說道。
“......這麼說，你對自己的字很有信心了？”蘇岱沉聲問道。
“當然。”敖夜說道。他若有所思的打量著蘇岱，說道：“你是不是很生氣？”
“任誰聽到有人羞辱自己的長輩.......”
敖夜擺了擺手，不耐煩的說道：“我沒有羞辱，我隻是實話實說。”
“.......”
這是更大的羞辱。
“你也不要生氣。”敖夜說道：“你讓她們把字展開後，我雖然覺得瑕疵頗多，但是並沒有出聲指正的意思。畢竟，我也知道與人為善的道理。我又不是打火機，見人就點火？”
“.......”
你比打火機凶猛多了。
“普通人能夠寫到這種程度，已經足以自傲。可是，你偏偏點了我的名字，非要讓我站出來點評這幅字......那我就隻好實話實說了。”
“你的意思是......是我主動邀請你來羞辱我爺爺？”蘇岱臉上的怒氣正盛，一幅「一言不合」就要撲過來和敖夜拚個「我死你活」的模樣。
“難道不是這樣嗎？大家都看到了。”
“......”
“現在才是真正的生氣，是不是？生氣的感覺很不好受吧？”敖夜看著蘇岱的眼角眉梢，出聲說道：“我說你爺爺的字不好的時候，其實你一點兒也不生氣吧？不僅僅沒有生氣，反而心裡有些「竊喜」吧？是那種魚兒上鉤了的的幸福感覺？”
“什麼意思？”蘇岱心裡一驚，出聲問道。
“你喜歡魚閒棋，我知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知道。”敖夜看了魚閒棋一眼，出聲說道。
蘇岱微笑，說道：“我從來都不曾掩飾過這一點。喜歡這種事情，又怎麼可能藏得住呢？”
“我們第一次見麵，你就發現我「爭強好勝」的性子。就像是一頭隻知道橫衝直撞的龍一樣，撞壞南牆撞破山脊撞斷自己的龍角也絕不後退。是不是？”
“發現又怎麼樣？沒發現又怎麼樣？你性子如何，和我有什麼關係？”蘇岱反問出聲。心想，這小子難道當真知道自己的心思？
“這次朋友聚會，我執意要來，魚閒棋竟然沒有拒絕。你的心裡肯定是非常不甘心的，所以你就心生毒計，想要讓我在你們這個小圈子裡聲譽掃地，一片狼藉......你想毀了我。至少，你想讓魚閒棋羞於與我為伍，也讓其它人覺得我是個白癡智障一無是處的小白臉。是不是？”
“敖夜，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蘇岱出聲厲喝。“你彆血口噴人。”
“所以，你跑回去讓你爺爺寫了這一幅字送給張萌。送就送吧，隻當是沾一沾喜氣。可是，你非要讓我一個大學新生站出來點評......這樣的話，意思不就非常明顯了嗎？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我沒有。”
“我要是葉鑫那樣的普通大學生，不就中了你的奸計嗎？他能點評出什麼？說好？那是為你們蘇家人臉上貼金。說不好？那就是愚蠢沒有自知之明。無論我說好不好，最終得利的都是你們蘇家人。活了那麼多年，什麼樣的破事沒有遭遇過？什麼樣的心思猜測不到？我真的很聰明，你們不要總用這種白癡手段來挑釁我好不好？”
“你胡說。”
敖夜俏臉微揚，驕傲的像是一隻小狐狸似的，出聲說道：“幸好我不是葉鑫那種普通的大學生......知道我為什麼願意配合你嗎？是因為我的字確實比你爺爺寫的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