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工當步兵好,但如果是火槍兵,朱慈烺更看好注重協作和服從口號的纖夫。
董琦到山東募兵的主要對象是礦工,山東大小礦井無數,正好可以拿來當兵源,此外山東還有運河,山東臨清是天下八大鈔關之一,因此,纖夫也不少。朱慈烺交給董琦的命令是雙管齊下,有多少就招多少。
而李若鏈去天津,主要招募的是適合當火槍兵的纖夫。
礦工和纖夫都是社會的最低層,生存環境極端困苦,加上現在天災人禍,民不聊生,就算沒有軍餉,隻要管飽,估計也有很多人願意從軍,更不用說,董琦和李若鏈此次招募的是京軍,軍餉比地方部隊高出許多,有太監和錦衣衛隨行,還有皇太子的金字招牌,其吸引力非同一般。
即便如此,朱慈烺還是有點不放心,他給了董琦和李若鏈臨時處置的權力,不要怕花錢,隻要能招到好兵,再多的錢他也願意出。
但並不是所有的礦工和纖夫都適合當兵。
照戚繼光《練兵實紀》所說,凡是那些臉皮白淨、行動伶俐、看見官府也毫無顧忌的人,都不是好兵員。因為這些人都是城市的油滑之徒,關鍵時刻靠不住,不但自己開溜,還會拉著其他人一起溜。萬一被抓住,他們又有足夠的口才嫁禍於他人。所謂一粒老鼠屎,攪壞一鍋湯,這種人在軍隊中,不但不能作戰,反而會起到瓦解軍心的作用。
所以這種人堅決不能要。
那些黑大粗壯、皮肉堅實、憨厚愚笨、沒有家眷、身家清白的鄉野之人,才是上佳的好兵員。
這幾個原則,朱慈烺都細細的跟董琦李若鏈講過,他兩都銘記在心。
目送李若鏈和董琦離開,朱慈烺忍不住想起了一個人。
高文采,你現在在哪?算日子,你差不多應該到遼東了吧?
高文采,錦衣衛街道坊掌刑千戶,宛平人,甲申之變中,組織軍民激烈抵抗李自成,後聽說崇禎皇帝已經在煤山自殺後,歸家,閉門,與全家十七口人一起上吊自殺殉國。
這樣的忠臣,朱慈烺穿越而來後,第一時間就調到了自己身邊使用,經過交談後發現,高文采居然是一個諜報天才,十七歲加入錦衣衛,從一個默默無聞的小兵一路升到千戶,隻用了短短十年,如果不是因為出身平平,沒有背景,早成為掌刑司的都司了。
所謂掌刑司,其實是一個反間諜機構,前世裡,人們把錦衣衛描述成一個無所不能,連大臣一夜上幾次茅房都知道的特務機構,但真實的錦衣衛卻並沒有那麼傳奇。錦衣衛最盛是在嘉靖朝,其龐大的情報網絡曾經遍布整個大明帝國,最遠甚至延伸到蒙古草原的科爾沁、察哈爾。那時的錦衣衛可真是威風赫赫,無所不能,天涯海角,任何的風吹草動,都在其掌握之中。
而後盛極而衰,嘉靖帝之後的皇帝,對錦衣衛都不甚重視,即使有些雄才的萬曆帝也沒有對錦衣衛提高興趣。
到了崇禎朝,因為崇禎帝本人對閹黨的厭惡,而閹黨又是廠衛的代名詞,閹黨倒台,廠衛中的錦衣衛也跟著倒了黴,不但被崇禎嚴格限製了權力,每年的經費也是減了再減。十五年過去了,錦衣衛基本被廢,活動範圍僅限於京畿地帶,甚至是京師城內外。
明末戰爭中,建虜能一次次的從蒙古繞道突襲,並使用各種奸細,對大明官員滲透或者策反,而大明從未做出有效的反擊,大明情報部門的失職和失能,是顯而易見的事情,如果錦衣衛能有輝煌時期的十分之一的能力,這種情況也許就不會發生。
對外情報網徹底完蛋,對內的防諜,錦衣衛還有些能力。
而這就是掌刑司存在的意義。
高文采加入掌刑司後,幾年時間,一連破獲了好幾起的細作案,摧毀了建虜在京師的一個間諜網,立了大功。
可當談到這些“輝煌”時,高文采卻一點喜悅的意思都沒有,反而憂心忡忡,因為掌刑司的工作越來越難乾了,經費短缺也就算了,最近一年來,還經常被派遣去做一些跟“防諜”無關的事務,而且一做就是大半年,所以高文采非常鬱悶,直到被朱慈烺召見。
高文采能說一口流利的蒙古話,建虜的滿語也能聽懂,易容化妝,跟蹤反跟蹤,殺人不見血,這些間諜的高級本領,他都很精通,這一發現令朱慈烺驚喜不已,試探著問了一聲:“高文采,如果有機會,你可願意到建虜的沈陽走一趟?”
高文采立刻就明白了,想也不想的就跪下:“臣願意,臣等這一刻很久了。”
“哦?”不比防諜,當間諜可是一件極度危險的事情,即使是在前世,已經進入文明時期的西方世界,在戰場上發現敵國間諜也都是處以絞刑,而士兵卻可以當俘虜,不必擔心有生命危險。
所以朱慈烺奇怪,高文采為什麼想也不想的就答應這個極度風險,但卻回報很低的工作?
“臣有一個好友,名叫楊之俊,先前是京營的千總,三年前,遼東之戰,他兵敗投降了建虜,不過臣始終堅信,他不是真心真意的投降,而是仿效漢朝李陵,想要伺機重回我大明。去年的時候,臣聽說他在沈陽的漢軍營中擔任參將。”
“你想要去勸說他?”朱慈烺明白了。
高文采點頭。
“但……人是會變的,也許他並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忠貞。你如果見到他,他說不定會賣了你。”朱慈烺皺著眉頭,雖然他急切的想要在建虜的後方發展己方的諜報組織,以便能料敵先知,但高文采如此忠臣,家中老母尚在,妻賢子孝,一旦出了意外,他如何去麵對他的家人?
所以朱慈烺很猶豫。
“不,他絕不是那種人!”
高文采說的斬釘截鐵:“殿下,讓我去吧,隻要你答應赦免楊之俊,我保證一定能說服他。”
“一個楊之俊,不值得你冒險。”朱慈烺還是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