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業渾不在意地和兄弟們打招呼,並且承諾升官發財之後請大家吃飯,這讓千牛們很是受用,看來他不是那種一往上升就飄了的主,這種人大家都討厭不起來。
他還要向他們討教些問題呢,他想了解各個王府隊的具體實力,到時候設賭的時候,就可以有目的地押注。
這些千牛們都是太子李瑛的馬球隊成員,已經跟著李瑛出戰了無數次,誰家的隊伍強,誰家的隊伍弱一清二楚,而且這種差距和規律變化不大,這對他來說,就有很多可操作的餘地。
“忠王李亨的球隊不行,每次上場都是輸,不是輸給太子殿下,就是輸給壽王。其實所有的球隊中,有希望奪冠的隻有兩支,就是我們東宮的馬球隊和壽王的馬球隊,其餘諸王不足掛齒。”
“唉,李嗣業,你已經是太子的紅人了,還打聽這個做什麼。”
李嗣業不妨把自己設賭的計劃和盤托出,多一個人進來,就多一個人承擔風險,就算太子不喜追究起來,大家也能夠共同擔責。
“我想在油灑地場外設賭,吸引這些長安的富豪們加入進來,你們也不妨也參加,我們一起賺他一筆,如何?”
千牛們紛紛拍手稱讚,他們本來就好賭成性,遇到如此大的賭局,更要上手一試。況且眾人還有先天優勢,那就是對各王馬球隊的實力都了解得很透徹。
李嗣業找個機會溜到府廳內,找副率要了張紙,又借了一支小篆筆,把各個馬球隊的實力通過排序列了個清單,隻等著明天派上用場。
第二天清晨,太子進大明宮朝參,臨行前讓李嗣業全權負責賽場的事情。他帶著內率大部分人到達了靖恭坊油灑地,沿著馬球場周圍散布開來,維持秩序。
長安城的富豪們陸續到達,這些人可能預料到了場地內沒有坐具,多數人都帶了胡床。李嗣業立刻安排人檢票,並且宣布了觀眾席不得喧嘩騷亂等規矩。
貴賓通道和普通通道上方都掛著橫幅,隻要稍微認字的人就不會認錯,兩名主仗拿著剪刀開始檢票,每個人拿出邀請帖後都要在上麵剪一下,表示入場即作廢,不得重複使用。
李嗣業和擔心們長安百姓會衝撞了各王府的家眷貴賓,結果這擔心是多餘的。貴賓們都是跟著球隊姍姍來遲的,而大多數百姓都早已通過帷幕通道進入了觀眾席。
他站在高台上向觀眾區域看了看,嗬,簡直是站無虛席,人挨人,人擠人,這些帶著胡床來的幾乎都派不上用場。他還是把場地麵積給高估了,也幸虧觀眾們看比賽的積極性高,不然誰能受得了這樣站著。
李嗣業暗自慶幸,他把觀眾席和賽場之間也用帷幕和短欄杆圈出了緩衝區域,不然比賽時發生意外,馬匹失控很容易發生踩踏事件。
觀眾們開始耐心等待,李嗣業也焦躁地等待著。他也沒辦法去催,因為參加比賽的選手馬球隊都是大爺,他這個經理人可不敢招惹他們。
觀眾席上的長安百姓們似乎也沒有抗議,也沒有不耐之色,他們還沒有消費者的覺悟,更沒有觀眾是上帝的想法。這樣樸實的觀眾到哪裡找去?想想後世的那些比賽,或是演唱會現場,主辦方若是敢推遲時間,觀眾們早就把礦泉水瓶子扔得滿場都是了。
太子殿下和各位親王終於姍姍來遲,他們身後是全副武裝的隊員和馬匹。觀眾們對於期盼中的明星球隊到來,並未發出激烈的歡呼和鼓掌聲,反而先前嘈雜的聲音變得靜默了,就像一堆躲在暗處不敢做聲的羊群。
李嗣業感覺這氣氛很詭異,但在這個時代,絕對是再正常不過了,階級之間的差距就體現在這裡。
壽王和壽王妃楊玉環騎在馬上,夫妻笑談著從帷幕進入馬球場,鹹宜公主和駙馬楊洄騎著馬帶著幾名隨從跟在不遠處,他狐疑地看著被帷幕圍出來的油灑地,不知太子這是搞的什麼鬼。
貴賓席的球場那邊兒有涼亭和長廊,可供豪貴們休息。廊中鋪著波斯地毯,擺放著十幾架翹頭案,上麵盛放著西域進貢來的葡萄酒和瓜果。親王們坐在長廊內各自聯絡感情,相互攀談,王女貴婦們紮成了一堆,發出百靈鳥般的碎語聲和嬉戲聲。這不是十九世紀歐洲貴族的交際酒會,而是大唐貴族的交際,人類的社會活動形式總是相似並一脈相承的。
壽王李瑁的交際能力並不算強,他身邊隻有鹹宜、楊洄和王妃楊玉環。其餘王爺則各自成堆,基本上都有自己的小圈子。當然最屬太子李瑛的圈子最大,除了死黨鄂王李瑤、光王李琚外,還有兩位王子在旁邊攀交情。
李瑁吃驚地望著對麵黑壓壓的人群,皺著眉頭問道:“太子從哪兒找來這麼多的人?”
楊洄在旁邊冷笑道:“太子喜歡虛名,故而沽名釣譽,邀請長安百姓與諸王同樂,豈知他這樣做,愈發會引起陛下忌憚。”
壽王點了點頭,不再說話,似乎對太子的行為不以為然,
李嗣業看到了一個落單的人,他不屬於任何圈子,獨坐在長廊的邊緣,身邊隻有幾名侍從和一名宦官。
他指著那獨坐的人問劉子午:“那是哪個親王,獨自待在亭邊的那個。”
“那是忠王李亨。”
就在他望向李亨的同時,對方也同時抬起頭來,看到了球場對麵高台上的李嗣業,並對身邊的人悄悄耳語。
“你可認識高台上的壯士,今天這場比賽,太子今天就是靠此人維持現場,能想到用帷幕來隔斷,確實是有點兒才能。”
“奴婢不清楚。”李輔國低頭在一旁低聲說道:“不過前一段時間聽說,有個武夫給聖人進獻了一道用來夏季解暑的涼菜,受到聖人賞賜,進了太子內率。”
李亨隻是輕嗯了一聲,李輔國卻問:“要不要老奴去打聽一下。”
李亨本想說不必,但心念一動卻點頭同意了:“你若是想去便去吧,不要讓太子給察覺出來。”
李輔國悄悄地離去,對麵的李嗣業卻不知情,他看到李亨投過來的目光時,認為不應該與其對視,這對皇室來說是不敬行為。
他在心中猜想李亨對自己的好奇從何處來,他應該如何麵對。如果曆史不變,這位才是真正的潛力股,上蒼選中的大唐皇帝。他是不是應該脫離太子,趁著他未上位前,先把隊給站好了?
李嗣業終究不是太過功利的人,現今在太子身邊,離開也得經過太子同意。況且他身為太子近臣,不能表現出對一個親王有興趣。就算李亨有意招攬,也得堅持九字方針: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後麵換一下,應該是不跪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