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 陷陣(1 / 1)

盛唐陌刀王 夜懷空 1383 字 1個月前

趙崇奐所率領的撥換營在史昕被突騎施大軍包圍之後才趕過來,堪堪差了一步,所差這一步,就需要他們用血肉之軀將敵陣鑿穿,將繼往絕可汗救出來。

趙崇奐把麾旗插在肩後,手中提著長槊,指揮麾下四個團結成了魚麗之陣,第八團校尉元濤率軍位於中央,他親自坐鎮中後,兩個團分布左右,朝著突騎施人緩緩壓製過來。

所帶的八百名唐軍兵種單一,隻有跳蕩和弓弩和奇兵這三種,缺乏騎兵,更缺乏對敵方騎兵具有殺傷力的進攻型重步兵戰鋒隊。

他隻能朝著對方的騎步混合陣型突破,以跳蕩兵在前方,奇兵執長槍在兩翼,弓弩隊居中後朝著敵軍拋射箭矢。

突騎施人慌忙派出騎兵從兩側對著這支隊伍進行襲擾,這使得包圍圈的餃子皮更加薄弱。

“結成四麵陣!”

元濤帶著眾兵卒迅速回縮,結成更加嚴密的方陣,用槍和盾擺在前方。

突騎施騎兵又開始四麵出擊,在馬上朝著唐軍拋射箭矢,馬隊分作三個批次,衝入一箭之地後挽弓拋射,然後撤出去,換做另一隊。

趙崇奐在馬上高聲疾喊:“給我射馬!給我射馬!”

機動性弱的他們處於被動挨打的地位,靈活的突騎施騎兵不間斷地活動著方位,已方雖然甲胄厚密,但依然有人不斷倒下。

“不要停!朝著俱蘭城進發!”

唐軍的方陣最終撞上了突騎施步兵陣,元濤親自擎著盾牌,與身邊的兵卒結成了盾牆,血肉之軀瞬間撞擊在了一起,身後的槍兵從盾牌的夾縫中向出突刺,刀槍入肉的聲音噗嗤響起,被刺中的突騎施兵卒倒下。突然間有一記長橫斧橫削過來……

“低頭!”

他身邊的兵卒頭顱戴著兜鍪從肩膀上分家,噴出濃稠而褐色的血液,屍體向後倒下,旁邊很快有人擎著盾牌補位。

“一二,刺!”

三五杆長槊從分彆從盾牌的夾縫中刺出,將手持長斧的突騎施壯漢捅了個對穿,鮮血從肚腹中飆出。

元濤滿臉汙血,高聲喊叫以壯氣勢:”第八團!殺!”

他們擎著盾牌朝敵陣逐步移動,盾牌抵住了砍刺過來的刀槍,長槍不斷地向外攢刺。那些後方撲過來的騎兵,竟然隻隔著三丈遠投矛或攢射,許多百戰兵被射中了麵門,依舊手持著盾牌堅守在外側,隻要陣型不亂,千軍萬馬亦無所懼。

盾牌陣不斷有人倒下,但不斷有人從旁邊補過來,使得這不規則的方形逐漸減小,也使得四方陣逐漸縮為圓形陣,糊滿鮮血的盾牌宛如盛開在這萬軍之中的蓮花瓣,儘管傷亡增大,依然如在洶湧海潮中的礁石,仍舊巋然不動。

闕啜特勤位於大纛之下驚得眼睛圓睜,八百人的唐軍便要衝擊他的中軍,簡直是駭人聽聞了。他得了父親的命令在此阻殺史昕,今日一萬五千人若不能將其的屍體留下,如何回去麵對父汗!

他親手從衛士手中奪過令旗,握在手中一邊搖晃一邊高喊:“換陣!奔牛陣!”

……

撥換營援兵在外圍的衝擊讓敵軍的包圍圈更加薄弱,藤牧看到了這一點,俱蘭城中的突騎施葉護也看到了這一點。

藤牧立刻高聲喊道:“變成鋒矢陣!從敵軍輕騎和步卒的結合部衝過去!”

“快去!把史昕可汗和公主護在陣型中央!”

幾名兵卒跑到了馬車前,把趴在車底的史昕一家拉了出來,每人攙扶著一個將他們嚴密保護,幾個幸存的龍武軍也慌忙跟在安西軍身後,他們倒不期望安西軍護佑,隻要能鑽在其中混出去就是萬幸。

史昕可汗雙腿篩糠,交河公主麵如土色。

啜律對攙扶他的兵卒說道:“給我一把刀,讓我跟隨在你們的外麵,我也能打仗。”

兵卒才不理會他的要求,隻生硬地拒絕道:“趕緊躲在後麵,不要給我們添麻煩。”

兩三個史昕府上的女眷避過了箭矢,身後背著包裹跟緊了他們。

兵卒從她們身上奪過包裹,扔在了地上:“命都沒了,還要財物做什麼!”

“什麼都不要想,隻管閉著眼睛跟著我們走!”

俱蘭城的城門轟隆一聲打開,可汗長子葉護領著眾兵卒衝了出來,也來不及擺什麼陣形了,葉護揮舞著手中的金刀喊道:“跟我衝過去,誰取了史昕的首級,我賞賜他犛牛八百頭!”

藤牧同時也振臂高呼:“鋒矢陣也!去勢如箭矢,一發而不回,我們沒有退路!”

他身後背著變成破洞布片的旞旗,把用衣襟上拽下布片纏住了握刀的右手,左手持起了盾牌,站在了鋒矢陣的尖端。在做出這個最終的決定前,他在心中細細思想,捫心自問:“如果李將軍在這裡,他也會這麼做吧。”

“殺!”

一箭之地不過百餘步,藤牧最先撲入了敵陣中,他弓著肩膀抵著盾牌,發出蠻牛般的吼叫聲,一連撞倒了三名突騎施人。一名敵軍揮舞著寬刃刀劈砍過來,他抬手用盾牌抵住,揮刀砍在對方脖頸上,鮮血噴濺了他滿臉。

他身後的兵卒們用長槍貼在隊友的肩膀上,前方跳蕩手擎著盾牌,用撞擊的力道推開敵人。長槍從盾牌間隙中刺出去,但主要的目標不是殺傷對方,而是為了衝出一條道路。

眼下確實是最佳的時機,敵方的中軍陣形已經被趙崇奐所帶的撥換城守軍牽製住,騎兵陣與步兵的結合部更鬆散一些,隻是那些從馬上居高臨下刺下來的長槍,更加難以抵擋。

葉護已經帶領著眾兵卒追殺而至,他口中疾聲高呼道:“不要放跑了史昕!取他頭顱賞犛牛八百頭!”

成群的突騎施人紛紛朝著唐軍的前路擠壓過來,整個戰場已經完全混亂,鋒矢陣形也逐漸變得散落,他們之間已經無法相顧。而他們突圍的方向,也與闖入敵陣救援的撥換營越來越遠。

藤牧渾身浴血透出了包圍圈,回頭一看史昕一家還在幾十步內,扔掉了手中的盾牌又衝了進去。

“史昕,我們走!”

護衛隊幸存下來不足二百人,鱗甲上已經被鮮血汙染,護持著史昕一家且戰且走,他們基本上已經突出了包圍,但真正的絕路才剛剛開始。

唐軍馱運物資的馬匹已經失陷在陣中,能夠用來逃跑的隻有兩條腿,而敵方正在組織騎兵追擊。

藤牧回頭決絕地望了一眼,高聲說道:“一部分人帶著史昕走,一部分跟我留下來阻敵!”

安西兵卒們麵麵相覷,他們不願意如此分隔,甚至不願意做出這樣的抉擇,同樣是袍澤,誰該活命?誰該赴死?

一個頭發亂糟披著銀甲的軍官湊上來,對藤牧叉手道:“藤牧押官,如果你能放心我龍武軍,我們願意帶著史昕可汗走,一定會保障他的安全。”

藤牧微訝地看了樊邵一眼。你還活著呀,也是,畏死膽怯的人通常都命長。

他冷漠地回過頭去,遙望天邊夕陽,故鄉的海邊也好像在落日的餘暉中吧,可惜這一身所學,不能夠帶回故土了。

“可以,”藤牧冷靜地說道:“回去見到李將軍,拜托他將我的屍體找到並火化,帶回長安交給阿倍仲麻呂,讓他托人帶著我的骨灰回到藤原京。”

他伸手擦拭著手中橫刀的刀鋒,雙指在刀麵上掠過:“如果這把刀沒有折斷,它會緊緊握在我的手中,也請把它帶回日本。”

龍武軍們拖拉著回頭張望的史昕,阿史那氏的熱血在他的胸膛中沸騰起來,可如今已經遲了,二十多年的長安生活,磨滅了他血液中的狼性,就算重新燃起火焰又如何,爪牙已經退化消失了。他隻能回頭去遙望那個救了他性命的人。

藤牧雙手握著橫刀,刀背正對著他的眉心,麵對即將到來的敵騎高聲道:“來吧!藤牧效死大唐!藤原秋助魂歸故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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