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四章 獨立思考主動探尋(1 / 1)

盛唐陌刀王 夜懷空 1287 字 1個月前

幾個疏勒官員並沒有感覺驚訝,他們雖不是遊牧政權,遊牧部族的生活方式卻知道得很清楚。對於突騎施所謂的全盛時期並無羨慕,隻有同情。為什麼要轉場三千裡?因為人丁繁盛,牛羊成群,乃至草場承受不起。幾十萬牲畜過境,不消幾日百裡牧場就被啃得乾乾淨淨。一年轉場百次,不得喘息,這簡直是受罪呐,生而為人的樂趣何在?

李嗣業思慮片刻,得出的結論卻是,這簡直是超低的軍事成本,一次遠征僅僅相當於一年轉場。

農耕民族的軍事成本包括,動員,調集糧草、征募兵丁、選派將領、臨戰參訓、然後還有朝堂爭論不休,調用國庫半年的賦稅,一場戰爭足以使弱國傷筋動骨。

也許作為一個將領的終極目標,不止是取得勝利,而是最大限度地降低戰爭成本。

就如漢初時期,匈奴南下劫掠,長安人心惶惶,群臣不寧,漢武帝幾次北伐匈奴皆傾舉國之力遠征。但到西漢後期陳湯、甘延壽兩個邊將竟不通過皇帝就能對匈奴發動戰爭。等到東漢時,對外戰爭基本已經維持在州郡的範圍內。這其中不隻有匈奴勢力衰退的原因,更深層的原因是漢朝的軍事製度經過百年發展,軍事成本已經維持到很低的程度。

低成本的軍事製度也意味著對戰爭的耐受力越強,況且軍隊的強弱與成本幾乎關係不大,兩宋時期軍隊甲胄精良強弓勁弩成本夠高吧,但該弱還是弱,導致每一場對外戰爭就是一場國難。古往今來,擁有低成本軍事組織的一方通常占據著主動權,在心理上也存在優勢,而且永遠不會有“輸不起”的情況。

曹魏的屯田製,明朝朱元璋的衛所製度,都是為了降低軍事成本所做的努力,並且在一定時期內,它們發揮了很大作用。

初唐是府兵製的巔峰時期,從西魏開始到太宗時期已經相當成熟,軍事成本達到了最低,正是因為如此,經曆過戰亂的初唐無需數代積累,在短時間內就連續平定了東西突厥,擴張出了安西都護府。

如今雖說正處在府兵製向募兵製的轉型期,但安西軍僅以兩萬四千人控製西域廣袤的土地,也算與低成本軍事力量的代表了。

李嗣業自認為在提高戰鬥力的前提下,還能夠再壓縮成本,將來他還要摸索方法,如何用安西北庭的低成本對抗平盧範陽河東三鎮的高成本。

“李鎮使,李鎮使。”裴國良的話打斷了他的沉思。

“如何?”

裴國良又問:“你給拿個主意,該如何規劃?”

李嗣業點點頭說道:“我同意頡比羅的說法,把軍牧區設在蔥嶺至徙多河下遊,不過是四五百裡的轉場,如果連這點距離都接受不了,又何談打仗。軍中馬匹除保證物資運送,驛傳,軍令下達外,明年春季起全部轉移至蔥嶺的高山草場,沿著河流向下,到秋冬季節已經轉場至疏勒鎮附近。”

“那我疏勒境內的牧民呢?”

“我建議各州統一形成放牧聚落,沿著天山南脈和葛羅嶺,四季牧場根據高度進行規劃。當然這隻是我的意見,最後還要你這個都督拍板決定,由各州司馬組織商議,結果怎麼樣,你們來定。但是有一條禁令必須實施,那就是軍牧場內嚴禁牧民放牧!”

裴國良點頭諾諾,眾官員噤若寒蟬。

眾人牽馬準備下山,途中李嗣業望著遠處高山起伏的冰雪線,突然開口道:“其實還有一個終極問題。”

“什麼終極問題。”裴國良緊跟著問。

“無論如何規劃,如何擴大牧場,最終由於牧民和牲畜的擴張,草場還是會不堪重負,這個終極問題該如何解決?”

眾人默不作聲,一邊行進一邊低頭思索。

這時山下有千隻羚羊群正在遷徙,這可是疏勒地區難得一見的景象,它們的隊列有百丈多長,成年公羊在隊列外圍,母羚羊和幼崽在隊列中央,據說這些羚羊的目的地是興都庫倫山南方的印度平原。也隻有在磧西這山巒起伏博大的地方,才能見到這壯觀的生命奇景。

頡比羅似有所感,指著那些羚羊道:“將軍瞧見了嗎?碎葉川東西的山丘草原上有幾十萬頭這樣的羚羊,它們和我們一樣,也依靠這廣袤的草原為生,可我從未聽說過羚羊能給草原帶來禍患,這是為什麼?”

李嗣業沒有說話,心想你就繼續科普下去吧,畢竟食物鏈這玩意兒從我嘴裡說出來就太low了。

“因為騰格裡掌控著這一切,他為草場創造了羚羊,又創造了狼群來控製羚羊的數量,使得草原能夠春夏秋冬,交替輪回生長。但作為騰格裡的嬌子,我們卻淩駕在這些之上,草原終有邊界,而繁衍卻沒有界限,我們必須承擔起騰格裡賜予我們的職責,主動控製牲畜的數量,不要超過草場能承受的極限。”

他接著又補充了一句:“但這個很難做到,人有貪欲,從來都不會滿足。”

李嗣業先是點了點頭,又說道:“其實可以做到,需要置身於利益之外的權力來乾涉壓製。”

頡比羅擠出一絲笑容問道:“李鎮使的意思是,由大唐和安西都護府來擔當草原上的仲裁者?可惜大唐也隻以自己的威嚴和利益為基準,他們不會考慮到這麼細致的地方。”

裴國良和都督府的人都皺起了眉頭,這個突騎施部落頭人膽子真大,什麼話都敢往外禿嚕,大唐和都護府也是你一個小小的遊牧首領能夠評價的?裴都督看了李嗣業一眼,見他沒什麼反應,才鬆了一口氣。

“規劃就這麼定下了,嚴格的分界點隨後派人來釘界樁和標牌,我們回去。”

一行人翻身上馬,沿著赤河畔向疏勒城方向而去。

回到疏勒城後,頡比羅立刻向李嗣業提出請求要回去,李鎮使恩準了他的請求,並派封常清給他送行。

第二日上午,李嗣業難得清閒,參觀了趙正義道長修建完工的內院和煉丹房,這個院子孤零零地聳立在城東南的平地上,四麵無依無靠,瞧著有點兒落寞。

走進院子裡也瞧著很冷清,老道長不知從哪裡移植了一顆柏木,正圍著圈為它拍土。這樹所種的位置清幽宜人,還真給這院子帶來了幾分意境,隻是移植的季節不對,這樹要能成活才是稀奇了,看來這老道除去煉丹,也不會點兒彆的。

老道瞧見李嗣業進門,連忙放下木鍬,拱手迎上前去:“李將軍公務繁忙,日理萬機,還能抽出時間來光臨驚雷觀,貧道感激莫名呐。”

李嗣業嗬嗬一笑,卻突然問他:“搞到丹爐了嗎?”

“沒有,”趙正一如實回答:“磧西離中原太遠,不好籌措運送,所以貧道打算自己鑄一個。”

“你還會鑄鐵?”李嗣業挑了挑眉毛問。

“其實不是鐵,乃是青銅,也不能完全是青銅,青銅不耐火,裡麵應該有一層陶土層用來隔熱。貧道的做法是先燒製出陶土爐,然後在陶土爐的外層以沙土做模具,澆鑄出青銅的外殼。隻有爐還是不行的,上麵還要抽汞器,才能夠將丹砂中的硫和汞分離開來。”

李嗣業沒有耐心聽他講解這個,擺擺手說道:“你什麼時候去采集原料。”

“快了,等我將丹爐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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