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慶宮的南熏殿內發出了歡快的嬌笑聲,楊玉環身子輕輕地趴伏在球台上,左手架著球杆,右手抬杆撞擊白球,滾動中的白球將紅色球撞入了中袋。
“三郎,我進了!”
李隆基站在一旁雙手捧著杆子開懷而笑,他還從未見過有哪種運動,能將美人的身姿展露得如此婀娜,卻又不失優雅。這個場景應該讓張萱給畫下來,就叫貴妃擊球圖。
“這全天下好像隻有宮室外玩的球,蹴鞠,馬球不外如是。卻沒人能想到做室內玩的球。三姨子,你獻上這台球可是花費了心思,精妙絕倫啊。”
楊玉瑤硬生生憋住想開懷大笑的衝動,盈盈地低身行了一禮道:“隻要三郎和阿妹喜歡,玉瑤就十分開心。”
“說吧,想要朕如何賞你。”
楊玉瑤叉手說道:“三郎能把我們姐妹從蜀中接到長安,讓我們享受這一時的富貴,我們已經很心滿意足了,又何需什麼獎賞。”
“一碼歸一碼,不如這樣,朕再賞賜你六十萬的脂粉錢。”
“謝三郎賞賜!”
楊玉瑤低腰行禮,完全止不住心中的喜悅,李嗣業給她做的東西連皇帝都很喜歡,這是她萬萬沒想到的,如此這般的話,可以允許他跟自己常常見麵了。
她命人領了賞賜,興衝衝地回到了楊府中,又立刻派出仆人把李嗣業從平康坊叫了過來。
她側躺在繡榻上,單手支撐起下巴頦,煞有介事地重新打量著站在她麵前的李嗣業,臉頰偶爾泛起一朵紅暈,雙眼中有點點星辰。
“你已經成婚了是吧。”
“沒錯。”
“你娘子有我美嗎?”
李嗣業躊躇了一下,掰著手指頭開口向她解釋道:“是這樣的,我這個人從小就患有臉盲症,天底下的漂亮娘子,我都是區分不出來的。彆人都誇讚你漂亮,也誇讚她漂亮,反正我這個,我自己是不知道的。”
楊玉瑤嗔怨地瞪了他一眼:“騙鬼呢你,自己娘子漂不漂亮都不知道。”
“我沒騙你,這個病我真有,我也希望有一雙能夠辨彆美醜的眼睛,這樣才能欣賞你們的美麗,但是很遺憾,我竟然隻能靠聽你們的聲音和發掘你們的內心。”
“哈哈哈,”楊玉瑤歇斯底裡地笑了起來:“發掘我們的內心!我還從未見過你這樣的男人,關鍵的地方不發掘,竟要發掘我的內心。你能不能不要對女人這麼耿直?”
她捂著肚子笑得喘不過氣來,笑了一陣才停止,又瞟起眉角問道:“李嗣業,我把你送給我的台球案據為己有,你不會怪我吧。”
李嗣業連忙叉手道:“說的是什麼話,這東西本來就是獻給你的,你如何用它這是你的自由。”
“說得沒錯,我絕不會虧待你。”她突然坐起來問他:“元月十四日你有空閒嗎?”
李嗣業上前說道:“當然有時間。”
“有時間就好,元月十四日清晨你來楊府,我請你和安祿山一起去驪山華清宮遊玩。”
“不是上元佳節嗎?我們不在長安城中觀燈,為何要往華清宮?”
楊玉瑤慵懶地搖搖頭:“長安的燈會有什麼可看的,每年還不都是老花樣,就算是毛順做的玄元大燈,也不過是個毫無新意的燈樓罷了。”
“驪山的華清宮邊上,有聖人禦賜給我的院子,裡麵也有兩個池子,即使是寒冬臘月,泉水依舊溫燙,我請你們兩個到我家中沐浴。”
李嗣業驚得瞪大了眼睛,媽呀,一個孀居的寡婦要請我們兩個大男人到你的家中洗澡,你到底是怎麼想的?是沒把我們當男人,還是沒把你自己當女人?
楊玉瑤繼續高挑著下巴說道:“想看燈也可以,等沐浴更衣過後,我們再一同返回長安,反正子正之後,才是觀燈的最佳時節,太上玄元大燈的屆時光華大放,我們恰巧回到長安,如何?”
李嗣業肯定地點了點頭,這個時間安排的倒是挺滿,很不錯,就是參與的人是兩男一女,感覺怪怪的。
……
天寶三載元月十四日清晨,夫蒙靈察結束了回到長安之後的官場應酬,總算在他們這些下屬麵前露了麵。這位節度使精神矍鑠,紅光滿麵,心情也一定很好,隻不過麵皮有些鬆垮,眼袋也有些鬆弛,這或許是酒色過度的征兆。
這也無可厚非,他們這些官場的大鱷一整年都在忙碌,恐怕也隻有正月能夠徹底放縱一回,恰好又處於這個繁華浮躁的年代,隻要能保住命,修養一段時間,自然可以恢複元氣。
他身穿紫袍站在留後院的正堂前,對眼前這些跟隨出來的部屬揮揮手道:“今天是個特殊日子,不論官職大小都不必留在院裡,好好出去遊耍,等過了上元,我們再上路返回隴右。”
眾人自然歡呼雀躍,各自都有其去處,紛紛去梳洗換裝準備出門。
夫蒙靈察將李嗣業和程千裡叫到跟前,雙手扶著小腹意滿誌得地說道:“今日禦史中丞王鉷府上有曲水流觴宴,邀請各路官員入府飲酒,你們兩個若是沒有彆的安排,可隨我一同前去,多結識幾個朋友,可為日後的官場升遷鋪路。”
程千裡看了李嗣業一眼,才叉手說道:“屬下願意隨中丞一同前往王府赴宴。”
“嗣業,你呢?”
王鉷好像是堅定的李林甫黨羽親信,不過依然沒有他今日的應酬重要,李嗣業隻好叉手推脫道:“前日裡我答應了一位朋友去驪山遊玩,不能陪同中丞前往。”
“無妨,無妨,你年輕氣盛,正是風流瀟灑之時,豈能辜負大好韶華,但也不要太過度,傷了身體。”
李嗣業暗啐,你還有臉說我呢,你浮腫的眼袋哪來的自己沒點兒數嗎?再說你咋知道我要和女人一起出遊呢?
“既然如此,我們先去,你請自便吧。”
兩位上司牽了馬匹出門,李嗣業在身後相送,等他折返回來,段秀實和燕小四兩人站在院中等他,叉手詢問道:“將軍今日出遊,是否需要我們陪同護衛?”
“不用,你們各自散漫就好。”
兩人拜謝後各自離開,院中的雜役馬夫等,也都各自回家,或是去尋找自己的相好。
李嗣業牽著黑胖出門,不急不躁顯得很悠閒。女人出門前沒有兩個時辰準備是不可能的,他也沒必要早早過去枯燥地等。倒不如似流水緩慢遊蕩,感受一下上元的節日氣氛。
一個騎馬的小廝急躁地在人群中催打馬匹,無奈那馬兒好似在悠閒地觀燈,完全與主人不在一個頻道上。小廝索性下馬牽著,徑直來到了安西留後院門口。
他正好碰上了剛要出門的李嗣業,看到了對方的常服魚袋,遂恭敬地叉手問:“請問,李嗣業將軍如今還在院中嗎?”
“我就是。”
小廝連忙從懷裡掏出書信雙手遞上,然後轉身牽著馬離去。
怎麼回事?楊玉瑤臨時改變主意了嗎,女人本就善變,她今日做出什麼改變他都能夠接受。
封皮上沒有寫任何字,他伸手將其拆開,掏出花簾紙展開一看,原來這是隴右節度使皇甫惟明書寫的信件,至少落款上是他的名字。
“今日長安外人不宜逗留,找個時候避出城去。”
這是什麼意思?外人不宜逗留?難道節度使和藩鎮將領都算外人?皇甫惟明寫這個信的用意是什麼?他是得到了彆的什麼消息?
朝中確實有條消息讓人震撼,李隆基早就有怠政休息的想法,卻在今年元正時突然提了出來。他要行無為而治,將政事悉數委交給李林甫,自己則要在上元節過後,帶著楊太真前往溫泉宮享受二人世界。
老家夥想的挺美啊,既想繼續享受皇帝坐擁天下的特權,還不想讓諸多繁亂政事煩擾自己,索性就要給自己放個長假,讓李林甫代政。
李林甫全麵掌權是個什麼後果,會不會取而代之不敢說,但太子是絕對要搞掉的。現在真正如熱鍋上的螞蟻焦躁的,必然是太子李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