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千裡一聽,頓時搖搖頭質疑道:“這個怎麼可能,同樣的當,小勃律國王怎麼可能上兩次?”
“這可不一定,吐蕃人進來時國王是麻來兮,這一次我們進攻國王成為了蘇失利,小勃律作為小國。不管是唐軍來了,還是吐蕃軍來了,對他們來說都是災難。他們除了選擇相信還能選擇什麼?讓唐軍和吐蕃在小勃律的土地上來一場血戰,受害者依然是小勃律。
高仙芝細細地思考,才點點頭說道:“我們此次收複小勃律,當然不可能長久在此駐紮,需要殺掉那些親近吐蕃的小勃律酋長,提拔一些親近我大唐的酋長。所以我們若是氣勢洶洶前去,這些人就可能逃跑到深山裡去,等我們撤走之後,他們還會跑出來作亂。”
“所以我們領大軍前往,他們肯定不會相信,但我若是先派千人前去傳信,使其放鬆警惕,告訴他們大軍欲借道進攻大勃律,需要到都城中采買糧食和物資,他們必然找不到理由反對,所以此計可以施行!”
他轉身對親兵吩咐道:“把席元慶和白孝德請過來。”
親兵領命而出,片刻之後席元慶和白孝德入帳,朝高仙芝叉手道:“大將軍喚我等何事。”
高仙芝抬手道:“元慶,我命你率一千人先行到孽多城安撫蘇失利君臣,用馬背馱運一些絲綢,帶著朝廷的詔書前去。告訴他們唐軍此來,不為去汝城,也不為斬汝橋,隻是為遠征大勃律。若是他們仍不願開城,就用絲綢布帛和詔書相誘,把他們全部控製住,等我大軍到後,該殺的殺,該放的放。”
“白孝德,你率五百人跟著席元慶,趁著席元慶與小勃律人溝通之時,前往娑夷河將通往大勃律的浮橋斬斷,這樣吐蕃即使有心救援小勃律,也無力回天。”
“喏!”兩人齊齊叉手。
“立刻去辦吧。”
兩人各領兵馬出城,沿著山間道路前往孽多城。
……
李嗣業倒是閒了下來,第二日帶著麾下的封常清、田珍、段秀實、仇欒和趙叢芳等人出城去遊走,查看小勃律附近的地形地貌。
他卻不是漫無目的地,而是有意策馬往西行進,然後在河邊的山口停下來,抬手指著遠處說道:“順著這條河往下遊走,就是印度,玄奘西行求佛的終點,物產豐饒沃野千裡。國中盛產胡椒,龍腦香,檀香樹,而這些東西,均是我大唐奇缺之物,因被達官貴人喜愛而哄抬物價。”
“之前由於小勃律國被吐蕃控製,蔥嶺諸西之國皆斷了朝聖,多條商路被阻斷,商旅來往之路隻能從大雪山以北翻越,山路險峻,雪崩不斷。你們知道去年冬天長安胡椒的價格是多少,簡直創下了曆史新高,一升胡椒的價格高達一百三十貫,如果有商旅能夠從天竺往長安運送一石胡椒,就可以使他腰纏萬貫。”
眾人都不在意李嗣業身上散發出來的銅臭味,跟著他這麼幾年,早已習慣了李將軍動不動就算經濟賬。
趙叢芳聽得雙眼放光,興奮地猜測道:“李都護,你的意思是說,我們這些人可以悄悄帶一部分人前往天竺,去進買一些胡椒回來,然後再托人送到長安,各自能夠為家中賺些外快?”
李嗣業麵無表情地道:“軍中有禁令,但有私自脫離軍隊的,可視為畏戰逃兵,抓回來立斬。”
趙叢芳訕訕地閉上了嘴巴,雙手捅著袖子裡,躬身站在他身後。
他突然轉身看了看身後諸位,開口說:“遠征小勃律大獲全勝,高仙芝必定會派人留下來駐守,以掌控小勃律國。能留下來駐守的將領,必然會成為一軍軍使,官階最低也是從四品下。我估計高仙芝十分想讓席元慶留下來,但席元慶估計不會願意,畢竟太過偏遠。”
“但是,”李嗣業口中的轉折讓眾人心悸不已,今天很可能有人會攤上這樁倒黴買賣,都低著頭不作應聲。
“但是,我希望你們中間的一個能夠留下來擔當軍使,你們也許會覺得,這破地方我絕對不能留下來。沒錯,這裡是遠了點,與疏勒鎮之間都隔了一個蔥嶺,距離龜茲四千多裡地,距離長安一萬多裡地,這裡是遠離大唐最荒涼最偏僻的角落。”
他從他們幾個人的臉上掃過,繼續說道:“我可以向你們保證,這裡雖然遙遠,但將來足夠重要。成為軍使之後,你將是大唐在小勃律國土上最有權力的人,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小勃律國王都要聽你的。還有更重要的一點,我不會讓自己的兄弟在這地方呆一輩子,你們大可放心,五到十年之後,一定會有人來替換你們。所以我才想問,你們誰願意留下來,做這支軍隊的軍使。”
李嗣業的話說完之後,迎來了短暫的沉默,可能是大家不太相信他的話吧,或許是各人心裡有自己的打算。有句話說,不想成為將軍的士兵就不是好士兵,所以他們都抱著將來成為節度使的想法,如果有那樣的宏圖大誌,自然不願意待在小勃律這樣的邊緣角落。
封常清主動開口說話:“李都護的心意我們知曉,天底下的差事有好也有壞,好的差事需要有人乾,不好的差事也需要有人做。我想說如果需要我在這裡做軍使的話,我願意服從你的命令。”
封常清這話說得很聰明,也很理智,搞得其他人也不得不做出同樣的表態:“我們的想法與封將軍一樣,都護心裡一定有個適合的人選,還請都護說出來,我們都願意擔當。”
好嘛,他們都把球給踢了回來,李嗣業也不再繞圈子,直接了當說道:“趙叢芳,你做事穩當,而且有主見。你留在這裡不需要聽任何人的命令,隻需要服從你心裡的判斷,我覺得你有這個能力。”
趙叢芳心中咯噔一聲,儘管有些不情願,但立刻躬身叉手說道:“都護,趙叢芳願意擔任留守軍使。”
李嗣業雙手扶著他的手臂將他攙起,目光殷切地說道:“叢芳,我讓你留在這裡,並不隻是讓你鎮守,不久將來還有更重要的大事,到時候會有人來聯係你。”
趙叢芳這才找回一點心理安慰,李將軍原來真的有重要的事情,不是在放空炮安慰他們。也是,他從來不會做沒有準備的事情,每一樁安排後麵都有謀劃後手。
李將軍把他們叫到這裡來,就是為了安排這樁事情,既然事情已經安排妥了,便領著眾人返回到阿弩越城中。
高仙芝正好要帶兵出發前往孽多,因為席元慶傳回來消息,說是已經控製住了局麵,抓住了那些傾向於吐蕃的本地土著貴族,隻是國王蘇失利和公主逃走跑到了深山裡,整件事都處在高仙芝的預料之中。
讓他們感到慶幸的是,白孝德中午剛去砍斷了河上藤橋,下午吐蕃人的援軍就已經趕到,吐蕃人隻能望河興歎。這情況實在太懸了,他們若是遲到半天趕到橋邊,讓吐蕃的援軍闖過來,迎接他們的將是在小勃律境內的一場血戰,他們的勝利也就變成了未知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