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一章 三郎自蘭州來(1 / 1)

盛唐陌刀王 夜懷空 1465 字 1個月前

站在李嗣業身後的戴望低聲說道:“此事其實不像看上去那麼簡單,房琯、韋見素、崔圓都是太上皇派過來的人,昔日因韋見素、崔圓與楊國忠走得比較近,所以陛下惡之不用,但房琯無法推脫不用。況且這些人從蜀中派過來的時候均是成群結黨,我想陛下隻是想找個借口,把太上皇的親信全部排除出權力核心之外。”

李嗣業麵帶怒色,回頭說道:“生死之戰豈能當做權力鬥爭的籌碼!難道是把上萬將士的血肉之軀當做兒戲嗎?”

“也不儘然。”戴望低聲進言:“最近有不少百姓與關中遊俠前往靈武投奔朝廷,隻因叛軍在長安城內搶劫濫殺,致使人心思念朝廷。所以陛下以為收複長安的時機到了,未嘗不可以一試。房琯若能成功,便是陛下不拘一格起用房琯之功,也可以讓大夫和其他建議緩攻的武將無地自容,從而更好地收服武將。就算萬一敗了,正好借機將太上皇派來的親信全部逐出朝廷。”

李嗣業點了點頭:“計策不錯,把該想到的都想到了,可就是沒有想到參戰將士的性命,真讓人心寒。”

戴望躬身叉手道:“大夫所言極是,不知眼下該如何應對。”

“傳令給全軍,可以給他造什麼戰車,但是兵一個也不許派過去,若是房琯以聖命來壓你們,就讓他來找我!”

黃昏過後,李嗣業率兵回城至太守府,聽聞親衛來報說,河西節度留後派人來傳信,現在就在驛館之中。他立刻命人將傳信使者叫來相見。

這時天色黢黑,他坐在案幾前拿起來放在上麵的一張圖紙,上麵畫著一輛戰車,竟然是春秋戰國時期的樣式。戰車上有青銅圍欄,車內定員三人,馭夫駕車,車左為主手執長兵器,車右為副手執弓弩,驅馳戰場殺敵。這種東西自秦漢以來就被漸漸扔進了曆史的故紙堆中,真難為房琯能夠翻出來。戰爭竟然也能夠開倒車,實在是可笑。

來人已經來到了堂內,朝著李嗣業躬身叉手:“李大夫。”

李嗣業抬頭掃了一眼,吃驚地問道:“杜子美,我不是留你在河西給程千裡做行軍掌書記嗎?怎麼會來親自送信。”

站在堂中的正是風塵仆仆的杜甫,他歎了一口氣說道:“李大夫,此事說來話長啊,程中丞身患重病,近來常咳嗽不止,恐不久將離開人世。如今河西事務都交由節度副使楊誌烈來處理。中丞此次派我來,便是準備舉薦楊誌烈任河西留後使,我先稟報了大夫之後,再去靈武稟報陛下。”

“程千裡病重了?”李嗣業眼瞼垂下來,心中說不出的傷感,他們昔日皆是從磧西走出來的同僚,眼見得歲月催人老,局勢卻如流水一路向下。

“正是,如今吐蕃人趁著河西空虛,屢屢派兵進攻,白亭守捉和張掖守捉已經陷落,西陲隻有石城堡依然在我河西手中。楊誌烈命人收縮防禦,固守敦煌、張掖、酒泉和涼州城,隻能暫時保持商路暢通,堅守一年半載不成問題,但不是長久之計。程中丞讓我陪伴中丞與大夫的家眷南下,夫人攜兩子一女已經移居至蘭州城內。我本欲勸夫人來鳳翔,但夫人他不願意給大夫你添麻煩,隻說蘭州城穩固,隻把次子李崇豹派過來……”

李嗣業打斷他的話問道:“我家三郎來了?”

杜甫朝後麵招了招手,一個麵容青澀的少年跨進門檻,提起袍子的下擺跪地行禮道:“三郎拜見大人。”

李嗣業連忙下去將他攙扶起來,伸手摸著他的腦袋比了比:“都長到我下巴這麼高了,為父常年操勞軍務,不曾陪在你們母子身邊,讓我常常心中歉疚。隻是你母親他怎麼舍得讓你來鳳翔,你母親還好嗎?”

李崇豹抬頭看著李嗣業說:“娘親好的很,讓阿爺不必記掛,是我主動跟娘親提起,崇豹已經年滿十四,可以到父親軍前效力了。”

“唉,”李嗣業伸手扶著他的肩膀說道:“在我看來,你年紀還小,不能夠上馬殺敵。不過大唐將門子女,都是這個年歲入軍中曆練,你就先留在父親身邊,等我給找個好的師父領軍教導你。”

“庫班尼!”

守在門外的牙將走進來,叉手應道:“主公。”

“帶三公子下去安排住處休息。”

“喏。”

李崇豹恭敬地朝父親行了一禮,轉身跟隨庫班尼走出堂中。

他再次將目光投向了杜甫:“你呢,子美,你是河西行軍掌書記,怎麼會來親自送信。”

杜甫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實不相瞞,我與那楊誌烈不能共食一槽,與其被他貶走,倒不如早些騰開位置,所以特來投奔大夫。”

李嗣業仔細想了想,坐回到案幾前說道:“如今我隻管征戰,不再負責地方政務,你在我這裡怕無用武之地。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際,我給陛下寫一封舉薦信,你隻管去彭原投奔他,想必以你的才學,定能得陛下任用。”

杜甫的目光在油燈光下有些暗淡,但還是上前叉手道:“多謝大夫舉薦,杜甫感激在心。”

“你也早些下去休息吧。”

杜甫退出到門外,看著低頭伏案的李嗣業,又轉身鄭重地叉手,步履蹣跚地消失在夜色中。

第二日,廣平王李豫突然來找李嗣業,進門臉色有些不好看,直接了當地問道:“李大夫,我聽說軍中今日放下操練,全部給右相房琯做什麼戰車,不知您對這先秦的戰車,有什麼看法?”

李嗣業麵帶微笑請他坐下,坐在對麵侃侃而談道:“戰車在先秦時代,是衡量大國國力的標準,所謂千乘之國便是如此。不過時至如今,生產力不知比先秦高了多少倍,彆說用青銅打造戰車,就是用熟鐵卯接,造個幾百上千輛也是輕輕鬆鬆。”

“我要問的不是這個。”李豫話一出口,就感覺自己語氣過重了,連忙朝李嗣業施禮道:“對不起,李大夫,房琯這是在拿三軍將士的性命嘗試。大夫何不上奏父皇罷掉房琯,由你來號令三軍,就算不能全殲叛軍,起碼也有九成九的勝算。”

“哦,殿下這麼看得起我李嗣業?”

李豫雙手摁著膝蓋身體後仰,撇起嘴唇說道:“大夫若是這麼說,就有些看輕我李豫了。我年幼時便在太子內率修習刀法和統兵之道,後來皇家落難之時,我也親自統率太子內率殿後,一路護送父皇前往靈武。見過隴右潰兵,也見過朔方輕騎,雖然沒有見識過叛軍的軍容,但也知道李大夫的陣法策略,遠比那狗屁不通的房琯不知強了多少倍。”

李嗣業搖了搖頭說道:“有些話殿下能說,我不能說,如今殿下與我共同領軍,你也不方便說了。如今陛下身邊文有崔渙,武有王思禮,還有世外高人李泌出謀。他們難道不比你我更懂?”

李豫也是個聰明孩子,隱約已懂得其中關節,隻是還有些不服氣:“可是?……”

李嗣業拱手送客道:“殿下還是先下去休息吧。”

廣平王手撐著地麵站起來,回頭猶疑地看了李嗣業一眼才轉身離去。

……

唐軍的兵力開始向東挺近,房琯將轅門設在上宜縣,距離叛軍所駐守的鹹陽縣不過幾十裡,此時受到征召到各方軍隊已經迅速趕來,在渭河邊的阡陌平原上聚集起戰車兩千乘,又以騎兵和布卒分布前後。由於騎兵的坐騎不習慣駕車,馭馬的數量不足,其中很大一部分用牛來代替。

白色軍帳和木排寨牆連營數裡地,旌旗招展烈烈作響,五萬士兵集結齊備,隻等著節度大使房琯前來檢閱。

房琯手中握著羽扇,頭戴二梁進賢冠,身著素衣襴袍,一副風度翩翩的儒將風采。

是不是覺得這副打扮很熟悉,沒錯,這是千古儒將偶像諸葛亮的標準配置,房琯作為諸葛粉也常常以孔明平生來自況。其誌向也是要做平叛中興第一功臣,要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然後功成身退留後世美名萬人仰慕。

房相公領著一幫幕僚出營帳,個個身披披風,氣宇軒昂俊逸不凡姿容上佳,估計叛軍那些歪瓜裂棗的幽燕莽夫,見了他們都會自慚形穢而羞愧而死。

他們騎著馬匹發出噠噠剃聲朝著河畔的軍陣而來,原上軍旗烈烈,三軍軍容壯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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