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意義
“這親的是怎麼回事!”陳導似乎對最後的吻戲很不滿意。
周圍旁觀的人也有些惋惜。
剛才那場戲,吳澤從容不迫地奪走兩條性命,連熱身都算不上,武力僅揭開冰山一角,便強大得可見一斑。圍觀的人,恍惚中感覺自己在看紀錄片的拍攝。儘管那些飛濺的血都是假的,刀是假的,關琛也不會真的衝上去割人喉嚨,但看著他的背影,一股血腥味就在無形中彌漫,劇組就像一個牢籠,仿佛真的把某種真實的野獸抓了進來。整個拍攝現場的氣氛都沉甸甸的,讓人膽寒。
一直到最後的那個吻。
最後女匪徒親向吳澤的那個吻,像雨滴進了水裡,特彆的小清新。
如果是音樂錄像帶、校園青春片的話,這種吻很好,能體現了小情侶之間那種悸動的、青澀的感情。
但兩個亡命之徒這麼吻,就有點畫風突變了……
“大膽一點!”陳導跳到飾演女匪徒的演員前麵,兩隻胳膊像發.情的蛇一樣纏來纏去,大喊:“我要真實的那種接吻,不是偶像的那種!”
女演員此時摘下紫色的半張麵具,全然沒有鏡頭裡的囂張和猖狂,她繃著姣好的麵容,怯怯地低著頭,渾身僵硬。
麵對導演的喊話,她什麼也不敢說,隻是一個勁點頭。
關琛歎了一口氣。他看著對方,像是看到了曾經犯過錯的小弟——麵對老大的責罵,心裡害怕得要死,不管聽沒聽明白,總之先點頭再說。等到下次再犯,繼續被罵,繼續點頭,繼續不改。
最後這場戲已經拍了兩次,剛才是第三次。
第一次的時候,對方貼上來吻,動作十分僵硬,像是人質被威脅著做什麼不甘願的事。
第二次稍微好了點,但蜻蜓點水一碰,陳導差點以為自己眼花,看漏了幀數。
到了剛才的第三次,依然沒過。
再這麼下去,今晚不知道還要拍幾次。
關琛不是什麼色中餓鬼,也不是什麼初哥。心醉暴力的他,雖然認為愛情隻會阻止他出拳的速度,但聲色犬馬逢場作戲,他也不是沒看過經曆過。所以不存在什麼故意拍不好戲隻為多親幾口的齷齪行徑。他巴不得趕緊拍完收工,他好回房間洗個熱水澡,然後在暖烘烘的被窩裡看書。
在冰冷的冬夜裡,寒風肆過,吹得人眼珠子都在發顫。根本沒有什麼旖旎。
關琛經過鍛煉,體力跟了上來,經得住重複拍攝,也扛得住冷風。
但對方的不專業表現,讓他有點不喜歡。
哪怕你之前是偶像歌手,但你接了劇本來拍電影,那就要表現得像個演員,專業一點。像黃倫那樣身兼數職,在不恰當的場合,展現了不恰當的專業,那可不行。
飾演女匪徒的姑娘,姓姚,名知漁,是一名偶像歌手,能歌善舞,樣子長的當然是好看的,已經出道了三年,恰好是最有二十多歲女孩子魅力的時候。她背後的經紀公司叫【藍鯨】,據說能量很大——能把偶像歌手塞進頂級項目的劇組,拿一個鏡頭不少的角色,這個公司的能量不可謂不大。
但演不好戲,公司就算有再大的能量,也免不了導演的罵。
“陳導,休息一下吧。”關琛看陳導還在給姑娘講什麼是真實的吻,胳膊都快扭脫臼了,隻好勸他先休息一下。
關琛的麵子,陳導還是會給的。陳導捂著肩膀,跟大家說那就休息十分鐘。
眾人散開,各忙各活,有的重新布置場景,有的湊到了一起嘀嘀咕咕發牢騷。
姚知漁的經紀人趕緊拿著熱飲,穿梭在劇組之間,給眾工作人員們小聲賠罪,請他們多多包涵。
關琛一個人走到了遠處,拿著匕首,練習著揮刀,保持狀態,防止再拍的時候身子僵硬又得花時間熱身。
關琛玩著匕首,突然察覺到身旁有人靠近,轉頭看過去,發現姚知漁站在三米遠的地方,一臉猶豫地看著他。
關琛等了五秒,對方什麼話也不說,既不像是來跟他切磋刀法,也不像是想稱讚他的刀法,關琛果斷轉身,繼續玩起了匕首。
“關老師。”姚知漁輕聲說了一聲。
“什麼?”關琛皺著眉頭,轉身看她,“你罵我什麼?”
“……”姚知漁突然想起,劇組裡大家平時叫關琛的稱呼,連忙改口:“……琛哥!”
“什麼事?”關琛臉色這才好看起來。
“能不能,教教我怎麼演戲。”姚知漁小聲請求。向一個從來沒有拍攝經驗的人請教演技,她已經很難為情了——畢竟連她都有過拍音樂錄像的經驗——更何況還是向吻戲對象請教吻戲。如果不是情況實在很嚴峻了,她也不會過來。
關琛聽完姚知漁的請求,皺著眉頭沉默了很久。
姚知漁以為對方是婉拒的意思,心裡有些沮喪。
正當她打算說聲抱歉離開的時候,關琛突然眉頭舒展,一拍大腿:“不恥下問!好!”
姚知漁驚住了。她恍惚有一種感覺,在剛才的那段沉默裡,關琛不是在思索要不要教她,而是在檢索【不恥下問】這個成語……
【不可能不可能……】姚知漁搖搖頭,有些羞愧自己竟然這麼想關琛。她可是聽劇組的人說過了,關琛是名牌大學畢業的,而且還是文學專業的,不可能憋半天就為了想一個成語。
關琛收起了匕首,在巷子的某個廠房的台階上坐下,指了指邊上,招呼姚知漁:“來,坐。”
姚知漁看著關琛大大方方的表情和動作,隱隱明白了劇組裡的人,為什麼那麼多人叫關琛為琛哥。
“我現在這種水平,還遠沒到可以教彆人的水平。”關琛說:“所以你有什麼問題,我們隻是互相交流探討。”
他對偶像歌手的印象,隻停留在上輩子挑電影的時候,知道要規避哪些人參演的片子。
現在姚知漁主動想要變好,這讓關琛覺得她還是有救的,沒到黃倫那種程度。【而且今天的“日行一善”任務還沒完成……】
姚知漁坐下後,稍作醞釀,就問了最迫切知道答案的問題:“你是怎麼演好吳澤的啊?”
關琛的實力有目共睹,她也沒瞎。她在戲裡她演的是吳澤的同夥,但剛才拍戲的時候,看著關琛的眼神和動作,她是實打實地害怕了。
關琛聽了姑娘的問題,撓了撓頭,有些不知道怎麼回答。他想了想,隻好把自己對於吳澤的理解說了出來。從吳澤小時候說起,他在家裡看到了什麼,上學的時候遇到了什麼,工作的時候又遭遇了什麼,因此吳澤為什麼會是吳澤。
姚知漁聽完,欽佩地“哇~”了出來。
關琛問:“你準備角色的時候,沒這麼準備嗎?”
姚知漁無辜地搖搖頭,說導演不讓,“陳導說我們這樣的新人,寫了也是白寫……不想讓我們加上莫名其妙的表情和動作……”
角色的自我闡述,十有八.九是無效的,因為電影隻有兩個小時,隻能截取人生裡很短的一部分。如果角色不是主角,那就更沒什麼機會展現,往往幾個鏡頭帶過,便算是交代了成因。
吳澤這個角色,嚴格算起來屬於男三號,留給關琛發揮的餘地不大。關琛隻能把對角色的思考,儘量濃縮到每一次的出場。
他看過吳澤的幾個同夥的戲,這幾天跟他們一起演,發現他們隻演到【犯罪是為了找刺激】這個層次。雖然單薄,但能給他們的空間就那麼點。
而其中,稍微有些發揮空間的,關琛覺得就是那個女匪徒。
“我覺得,你在那場吻戲裡,吻得應該炙熱一點。”關琛說。
姚知漁眨了眨眼。
“這聽著有點像要占你便宜,但我不是這個想法。”關琛解釋。
“不會不會。”姚知漁連忙擺手,表示會聽完關琛的整個說法,再判斷他是不是壞人。
關琛說:“首先,你剛從一場生死經曆裡險死還生,腎上腺素分泌,還有其他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會讓你情緒上升到一定的程度。”
姚知漁點點頭。
“然後,你得明白這個角色對吳澤的意義。”
“對吳澤的意義?”
“我之前跟你說了,吳澤是很孤獨的一個人。那麼,這麼孤獨的一個人,為什麼會有了愛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