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專業(五)
摔跤凶險,若是出手沒有分寸,很容易把人摔死弄殘。
即便是在草坪,能避免後腦著地引發的腦震蕩,但落地瞬間,腦袋極動轉極靜,這跟拳頭擊打致暈的原理是一樣的,脖頸若是力量不夠,照樣會讓人頭暈懵圈。
如果是一年前,關琛哪怕被掄在草坪上,可能就精神恍惚了,躺在那裡任人宰割。
現在一年過去,身體是壯了些,但終究不夠。抗擊打抗摔能力是細水長流的水磨工夫。關琛倒地後,有那麼幾秒鐘的恍惚,忘了自己身在何處,隻驚訝於京城的夜晚竟能看到星星,真是神奇。
在戰場,在擂台,一秒鐘的分神都是破綻。
然而習武苦練,終究不是白費。
用人為習慣,對抗天生本能,方叫習武。
關琛的大腦還在欣賞夜空,身體卻自顧自地動了起來。
在欠揍侄子驚訝的眼神中,關琛雙手如水中蟒蛇,狠狠將其拖了下來,不讓對方站起,也不讓對方舒適揮拳。
華夏摔跤生於軍武,通常配合兵刃作戰,倒地為生死大忌,因此在華夏跤比賽裡,倒地就算落敗,後續的徒手地麵技是幾乎不存在的,若學,得從其他拳種裡學。
欠揍侄子是摔跤國青隊候選,每個動作一定都經過千錘百煉;而每個動作千錘百煉,必然形成了條件反射。
當關琛倒地之後,欠揍侄子下意識鬆懈。一如他每次摔倒對手後,習慣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對方那不甘和迷茫的眼。
可他現在不是在賽場。
欠揍侄子一閃而逝的泄勁,被關琛捕獲。
“還好我每天都有鍛煉。”
關琛回過神來,毫不吝嗇地誇了自己一句。這身體終於有了點肌肉記憶,不再廢物點心般成為累贅了。
摔跤的較量輸給一個少年,關琛並不感到丟人。摔跤本就不是他最擅長的技術,更何況他這一年精力有限,拍戲和看書學習占去太多時間,輸得不冤。
關琛的摔跤技術很雜,柔道學了點,合氣道學了點,中國跤也學了點,對付大部分武者其實已經夠用。但今天遇到新情況。一個懂傳武的摔跤高手。
欠揍侄子的詠春練得很俊,關琛屢次試圖搶手(拿到有利的手,拆掉對方控製自己的手)的時候,都被對方那粗壯而有力的小臂蕩開,每次觸碰,關琛感覺就像摸到了一層“油”,根本抓不住。於此同時,還要防止擅取中軸線的詠春迎麵打來。有時好不容易抓到了對方,準備破壞對方重心,而欠揍侄子宛如腳下那堅韌的小草,雙腿生根,死死紮在地麵。
關琛不得不決定將戰場轉向地麵。那裡是他的領域。
“你小子挺厲害的嘛。”關琛心情一好,就開始跟欠揍侄子搭話。
奈何欠揍侄子沒有說話的打算,似乎還準備用拳頭讓關琛閉嘴。
可惜關琛手腿並用,手腳肘膝,全部化作一個個鎖扣,封住了欠揍侄子用力揮拳的空間。
現在欠揍侄子以騎乘位坐在關琛的髖上,但是雙手被纏住,無法發起攻擊,既不能絞,也不能舉起拳頭捶打關琛的臉。
僵持不過幾秒,關琛猛地一個假動作,趁對方重心偏移的瞬間,起橋翻滾,脊柱如擰毛巾般旋轉。欠揍侄子來不及穩住,兩人上下位便已互換。
方才兩人搏鬥有一會兒了,身上都已出汗,現在彼此能聞到青草的味道,以及對方的味道。
這樣親密的距離,仿佛侮辱了少年。欠揍侄子劇烈地掙紮起來。然而關琛就像一個糾纏不休的情人,欠揍侄子越是要逃離,他就纏得越緊。
“喂,你老實說,是不是有病?”關琛從對方的肢體裡感覺到了強烈的厭惡。這讓他不由驚恐地想到一個可能,原身那家夥不會對這小子以前做了什麼吧?
“來,你給我講講,為什麼要我去死?”關琛瞥了一眼四米外的小熊,低頭小聲詢問欠揍侄子。
欠揍侄子掙紮無果,開始喘氣恢複體力:“……這還要什麼為什麼,伱自己不清楚?”
“我隻清楚,唯有法律能讓我去死。”關琛問他:“聽你這語氣,我犯罪了?”
欠揍侄子不答。
“還是說,我犯了什麼錯?”
欠揍侄子依然不出聲,但這次沉默的時間更長。
“總不能是道德方麵的事吧?”
欠揍侄子終於有反應了,但說的儘是些關琛聽不懂的話。
欠揍侄子咬牙:“彆問我了,隻要你自己對得起三爺爺和三奶奶就行。”
“莫名其妙啊你。”關琛無語至極,轉頭招呼小熊:“你過來,給這個神經病來個特寫。”
話一落地,欠揍侄子就如瀕死的羚羊般爆發出最後一股力,掙脫關琛的束縛。
關琛遊刃有餘,邊打邊垃圾話不斷:“我不管你是被洗腦了,還是青春症候群,反正以後彆在我麵前嘴賤。錯了,你以後不要出現在我麵前。”
然後欠揍侄子更憤怒了。
憤怒會讓人消耗比平時更多的力氣。
在地麵的柔術裡,一個人的力氣,可以成為兩個人的武器。
柔術之間的對決,好比是一個人出題,然後另一個人去解。
這方麵,關琛是問題學生,也是尖子生。上輩子零幾年的時候,關琛很要上進,想學習巴柔這門稱霸綜合格鬥擂台的格鬥術,去到首都,結果找了一圈發現,最厲害的武館也隻有紫帶而已。而紫帶上麵還有棕帶,棕帶上麵還有黑帶、黑紅帶、白紅帶和紅帶。當時國內最高隻有紫帶,且全國紫帶的數量不超過一隻手。關琛失望,但也隻能將就地學著。因為明知教練能力有限,所以關琛加練,時常在工作中折斷敵人的手腳,勤學苦練,但由於沒有規矩的束縛,他從第一天起,就在走了一條區彆於正統的偏路。
武行有老話,改拳不改譜。背後的意思是,學武無需死板,弟子練出來的拳可以和師父傳的不一樣,隻有適應自己的身體、性格特征以及所處的戰鬥環境,才是最好的。於是一門拳術,最後能分出陳氏,楊氏,這個那個的各種流派。沒有什麼拳法動作從古至今都不是一成不變的,萬種人萬種拳。
關琛為適應自己的工作環境,把柔術改得殺性十足。
地麵膝、頭槌、戳眼、擊襠、肘喉……
百無禁忌。
“嘣。”
關琛用額頭砸在了欠揍侄子的鼻梁上,發出一聲悶響。
終究還是留了手,沒有折斷鼻梁,隻是見了點血。
但如果任由欠揍侄子仰麵朝天地躺著不動,鼻血會從咽喉流向胃部,搞不好還可能被嗆死。關琛沒想把人弄死,所以放開了控製對方的雙手,站了起來。
“冷靜下來了沒?”關琛問:“我剛才說的到底有沒有聽到?以後彆出現在我麵前。說話呀。”
欠揍侄子說不了話,因為他忙著趴在地上使勁咳嗽。
“菜雞。”關琛惡劣地像個混混,居高臨下,俯視著欠揍侄子,還拿運動鞋壓住對方後背,一踩一踩,好似長輩的安撫。
欠揍侄子血氣未泯,受不了這種侮辱,站起來要繼續打。
關琛擺擺手,表示他們所站的位置在草坪外圍,算出界了,應該回到草坪中間再打。
然而,就在欠揍侄子轉身的一瞬間,關琛突然從背後一腳,把欠揍侄子重新踹倒在地。
“哈哈哈哈,”關琛哈哈大笑之後,仍不忘轉頭繼續給鏡頭後麵的觀眾上課,“第一課,街頭野鬥,到處都是戰場!”
“太陰險了。”小熊連連搖頭。
欠揍侄子爬起來,重新交鋒。
連續吃到傷害,再加上剛才不曾惜力,少年的動作已經變慢。
關琛說:“街頭格鬥沒有裁判,也不設置回合,體力很容易告急。戰場鏖戰,街頭群毆,想保命就得會省力。”
然後一腳踹倒欠揍侄子。
關琛沒意思地撇撇嘴,把左手放到了身後,說:“來,讓你一隻手。”
欠揍侄子吐出一口血,徐徐站了起來。
兩人再打,關琛果然將左手藏在身後,隻是不斷控製著距離,進行閃避。
然而躲了幾次之後,關琛看準一個時機,那隻藏在身後的手,猛地給了欠揍侄子一拳。
關琛哈哈大笑:“大家記住了,千萬不要相信敵人說的話!”
小熊都於心不忍了:“趕緊結束吧。”
關琛問了一聲時間,覺得太晚了,是該回家去睡覺了。
上一秒剛點完頭,下一秒就矮身撲向欠揍侄子,膝蓋在草坪上劃過一道長痕,草屑飛濺。
草屑飛起又落下,需要半秒。
在這半秒的時間,關琛已如鬼魅般,貼到了欠揍侄子的腰側,然後便是,抱起,摔倒。
關琛拍著手收工,對鏡頭講:“下潛抱摔,彆說普通人,就是有格鬥基礎的見這招都非常頭疼。練熟可以一下子解決戰鬥,絕無僥幸可言,且容錯率極高。雖說站立打擊好的人會撤步變向,會迎擊膝頂,會後撤上勾。但是能抓這種時機的人少之又少,要麼就是開館授徒的高手,要麼就是體係出身專業吃職業飯的。”
臨走前,關琛按照慣例從錢包裡抽出兩千塊,塞在了一動不動發著呆的欠揍侄子的口袋裡。
關琛低頭瞥了欠揍侄子一眼:“打得不錯,但還不夠專業。”
感覺這幾張確實水了些,我爭取後麵的內容乾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