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鹿鹿聲音哽咽。

“我的兒，莫哭。娘時常會想，如今是不是做夢。總是擔心一覺醒來，我的兒又葬送在那破廟之中。”夏氏聲音淺淺，似乎已經沒有多少力氣。

鹿鹿瞳孔微縮，果然，重來一世，並不是無跡可尋的。

總會留下些許痕跡。

“娘滿足了。滿足了……”原本她隻是江家府上一個不受敬重的主母，這一生都是要困死在後宅的。

甚至要在婆母的蹉跎中死去。

甚至保不住一雙兒女。

因著鹿鹿，她這一生過的轟轟烈烈，也活成了傳奇，任誰見了都會誇她一句命好。

生下的兒子是閣老，生下的女兒是三界掌權人。

底下的兒孫也是出類拔萃，連帶著跟她沾親帶故的關係都受人追捧。

“娘這一世，多麼幸運留下你。”夏氏抬手摸著鹿鹿的臉，總是驕氣的連作業都要陛下代筆的小姑娘，如今卻要掌管三界了。

她長大了。

江家也安穩了。

夏氏嘴角帶著笑，仿佛瞧見方老爺子來接她了。

唇角勾著，眼神慢慢渙散。

夏氏走時是笑著的，屋外眾人聽得聲音紛紛進門，跪在地上哭聲一片。

江家上下一片縞素，人王陛下也停朝三日，以表哀思。

夏氏從身體中脫離出來時，便見她的女兒正眼中帶淚的看著她。

“外祖母，呦呦帶您去地府吧。”呦呦低聲道。

帝君眼皮子一跳。

地府至今還寫著陸呦呦不可入內呢。

“不送啦。你們都是好孩子，我這一世過的極為幸福，既然身死，便遵守天地規則該輪回便輪回。”夏氏很淡然，方老爺子以功德換了幾年等待，要與她一起輪回。

這也算是一點點小後門。

夏氏與方老將軍離開之時，似乎聽得傳來什麼聲音。

“啊，毒婦毒婦，你怎麼敢二嫁。二嫁也就罷了，你竟然不與我一同合葬！”

“啊，明明該與我合葬的，天道還是我親女兒呢，人王是我親孫兒！”

夏氏一低頭，便瞧見一個遊魂野鬼被惡靈圍毆。

“胡說八道，就你也敢想。人王那是什麼人？天道是什麼？提起她的名字，沒劈了你都算好的。”

夏氏似乎從那遊魂野鬼麵上瞧出了幾分熟悉，是她記憶中帶來許多痛苦的那人。

原來還未輪回啊。

她哪裡知道，江家過的越好，走的越輝煌，江老爺子越發受不了。

直接將死去的兒子拘在身邊收拾了幾十年。

這幾十年過去，他身子飽受摧殘，連靈魂也在江家達到一個又一個的高度時，一點點崩潰。

如今不需要江老爺子絲毫處罰，他自己便會承受不住悔恨。

夏氏對他哪裡還有恨意呢，江家過得好，就是他最大的痛苦。

他不愛的兒女，如今是人人都敬仰之人。

不論是江懷鹿，亦或是江懷安，都是人中龍鳳。

這天下，最後悔的，大概就是他了吧。

夏氏安然的走了，江家充斥在一片悲傷之中。

但也並不算太過悲傷，畢竟老太太活了八十多歲，府中老人都被她熬走了兩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