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洞中的叛軍和河工大半死於濃煙,少數跑出來的也被福建兵用銃擊斃。
李士元不得不停止攻城,不僅是因為攻城器械的損失,也因為老卒的損失讓他十分肉疼。他手下就幾百兵,要是死得多了可就看不住這幫河工了。
“他媽的,這幫福建兵還真是難纏!”馬瘸子望著城牆上歡呼的守軍,狠狠呸了一口。
“大哥,現在怎麼辦?”
李士元的另一個結拜兄弟張天寶不是遼東人,而是河南人。
“等天黑,讓河工們在西城佯攻,咱們選些身手好的弟兄從其它處城牆攀上去!”
李士元能在亂世中活到現在,還是有些本事的,見強攻不能奏效便轉而考慮其它的奪城法子。
淮安城,他是不可能放棄的!
在李士元的命令下,叛軍裹著幾千河工後退到了運河畔漕運總督衙門所屬的常平倉一帶,那裡堆積著大量從江南轉運過來的漕糧,莫說幾千人,就是幾萬人也夠吃上一年。(作者注:北京淪陷後,囤積於淮安的大量漕糧除被劉澤清劫去一部,餘多被閣部史可法向清軍輸款,以求聯虜平寇,最後卻成了多鐸部南下的底氣。)
發現叛軍退卻,城上的守軍和官員們都是鬆了口氣,當下就有人去總督衙門報訊。
漕運總督路振飛並沒有上城觀戰,他雖指揮鄭芝龍的水師打過荷蘭人和海賊,卻沒有親臨一線過,加上鄭泰是鄭家小一輩中的翹楚人物,他也信得過。
這會,作為淮安城中的最高官員,路振飛要做的就是鎮定,絕對不能表現出慌亂,否則就會引起全城恐慌。
“鄭總兵收到消息最快也得五天才能趕回來,眼下不知是監河軍都叛亂還是一部,若是都叛了,這幫人肯定會裹挾河工猛攻淮安,城外兩處常平倉又叫叛軍占了去,光靠鄭千總的一千多兵斷難守住,那些漕兵又不堪用,當務之急是馬上派人向泗州和揚州求援。”說話的是督漕道鄭標,他是崇禎四年進士出身。
鄭芝豹並不在城中,於五天前奉路振飛之命前往海州收攏流民,準備以流民為基團練鄉勇,走時帶走了一半福建兵,因此城中的福建兵實際上隻有1500人。
“泗州?不可,萬萬不可!叛亂造反的就是金聲桓的兵,怎麼還能向他求援?萬一金聲桓趁機也反了,這淮安城哪裡還保得住!”
推官金澎極力反對向泗州求援。
鄭標一想也是,便道:“那就向揚州派人,揚州守將史德威驍勇善戰,又追隨史兵部多年,知道淮安有警定會率兵前來平叛。”
“鳳陽總督馬士英那裡也要派人去,監軍太監盧九德手下有不少兵馬,另外黃得功的騎兵就在定遠、靈壁一帶,若其能領騎兵來援,叛軍再多也無憂也!”金澎對淮安附近官軍駐防情況了如指掌。
路振飛吩咐道:“此事馬上去辦,要選可靠得用之人。”
“下官這就去辦!”
淮安有三城,叛軍眼下集中在西城,並非將三城圍死,故而城中可以向外派出使者求援。
金澎走後,鄭標又道:“吳知府那邊已奉部院的意思將衙役組織起來,另外也正在募集居民中的青壯上城助守,隻要能守上三五天,揚州的援軍就能趕到,部院不必太擔心,”
正說著,金澎去而複返,喜形於色,不顧儀態放聲大叫:“叛軍退了,叛軍退了!”
“噢!”
路振飛等人悉數站立,金澎叫那報訊的人趕緊詳說。
“吳大千有大功,本部院定為他向朝廷請功!”
待知是知府吳大千想出製敵手段,路振飛高興的也是直搓手,又叫傳令下去,凡守城官兵每人可領三兩銀,更叫準備酒肉上城犒賞。
鄭標提醒道:“部院,叛軍雖退,但尚在城外,我看他們不會輕易放棄淮安城,將士們還是不能鬆懈。”
“這是自然,”
路振飛看了眼鄭標,“守城之事你可與吳大千共同辦理,從現在開始你就代表本部院,需要錢糧物資不必請示於我,直接藩庫領取便是。”
“下官領命!”
鄭標應聲便要去城上尋吳大千,路振飛卻叫住他,“你對潞王想到本部院這裡的事怎麼看?”
昨天,衛輝的潞王朱常淓給路振飛送來一封信,說河南的流賊正大舉進攻懷慶,並向衛輝進逼。
從開封逃出來的周王,還有崇王、福王他們都在衛輝,幾位親王的意思是衛輝已經不安全,都想離開衛輝前來淮揚避賊。
但要是漕運總督兼淮揚巡撫的路振飛不納他們,這幾位親王就不知要往哪裡逃了。
鄭標毫不猶豫道:“親王國家貴胄,現既遇險,部院理當遣人接之,並妥善安排。”
“我也是這般考慮,隻是須先平定叛軍才可遣人去迎,否則不是叫幾位親貴入了險地。”
路振飛並非違心之言,事實上他準備讓泗州的金聲桓去接四位親王到淮安來,但出了監河軍叛亂一事,那金聲桓是否還靠得住就是個問題。
萬一此人有了反意,擒了四位親王,他路振飛就是萬死難贖其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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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河畔,十幾個人趴在草叢中遠遠遙望正在搬運糧食準備做飯的叛軍。
“你不是說福建兵很弱,為何卻有大量火器?這仗,咱們還怎麼打?”賣油郎程霖目睹了城上守軍用火銃大量射殺攻城叛軍,雖不畏懼,但總是有點心虛。
孫武進“嘿嘿”一聲道:“程爺放心,要是有火器就能把仗打贏,咱大明也不至於叫關外的韃子都打進關五次了,更不會讓流賊在北邊鬨上天了。”
陸四沒吱聲,他知道孫武進說的對。
“也是,”
程霖點了點頭,“不過看那幫叛軍的樣子,莫不是強攻不得想長期圍城?”
“不可能,李士元的老底子就幾百人,他不可能長期圍城,在城外耽擱得越久,他李士元死得就越慘...陸爺,我猜李士元是想夜襲。”
孫武進所言其實也是淮軍的處境,都不能在淮安城外耽擱。
“夜襲?”
陸四眯了眯眼,“不錯的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