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可法真的是亂了。
除淮安、揚州乃“守江必守淮”之關鍵外,更在於淮揚丟失將使漕運徹底中斷,對於千裡外的北京簡直是一記絕殺。
倘若此時河南闖賊聞風南下,則淮揚糜爛必成定局,屆時闖賊飲馬長江,南都拿什麼抵禦闖賊!
另外,揚州城內有援剿都司史德威,史可法視此人如兒子般,因膝下無子去年六月還寫信給老家的太夫人,詢問是否可認史德威為義子,於族譜中添為諸孫。
太夫人回信說此事暫不著急,待來年看兒可否添丁再言。
史可法這才遂罷,否則定早已認了史德威為子。
幾番因素疊加之下,導致驚慌失措的史可法竟是鬨了出“不過百裡之程,卻一日三調”的鬨劇來。
守備太監韓讚周眼見史可法如此慌亂,不得不叫人再催魏國公徐弘基。魏國公此時卻不在府內,而是去鐘山為其祖先中山郡王徐達上香。等收到消息再急匆匆趕回城中時,已是夜間了。
“史公糊塗,韓公公何以不製止的!”
聽韓讚周說史可法日間給水師鄭鴻逵連發三道令箭,魏國公徐弘基是目瞪口呆,如此荒唐之事,他這國公都是聞所未聞。
“不想左共之的學生竟然如此糊塗,虧他還在洪經略幕下做過事!”
同徐弘基一起趕來的還有應城伯孫廷勳,其祖上孫岩隨太祖皇帝渡江,官至燕山中護衛千戶。成祖起兵靖難,請孫岩協守通州,後封應城伯,不過因私殺人被成祖奪爵安置交趾,數年後再複侯爵安置南都,至孫廷勳已是降為三等伯爵。
孫廷勳也被韓讚周請來的原因是他乃操江提督。
操江,是謂江防,名義上包括鄭鴻逵在內的長江沿線水師都歸孫廷勳提調。
至於孫廷勳所言史可法曾在洪承疇麾下做過事,指當年史可法在西安府任過推官,其時洪承疇正是他的頂頭上司,並上書朝廷誇讚過史可法。
此間,南都不知洪承疇已於去年降清,都道他已殉國。
概因明朝在關外的謀報係統完全無存,且洪承疇雖降清,洪太表麵對其恩禮有加,但實際從未放鬆對他的防範,使其在家加以囚禁不得任意出入,除偶爾招其谘詢外不給任何官職,故而降清後的洪承疇極其“低調”,以致明朝這邊一直以為洪承疇已經殉國。
據說崇禎帝可能從某些渠道得知洪承疇已經降清,但概因此事太過恥辱,洪之降清影響也實在太大,崇禎隻得壓住此事不讓外泄,對洪的家人也沒有牽連。
“事已至此,還是國公多拿主張的好。”
韓讚周也看出史可法無有謀略,此間便盼徐弘基主持大局。他雖是南京內守備,但不過才任數月,於南京軍務方麵雖有“滲透”,但尚無法做到使諸將聽命,故也隻能請魏國公主持大局了。
徐弘基自是曉得厲害關係,當下與韓讚周、劉廷勳尋史可法共商淮揚賊亂。
四人在屋內商量半天,終是得出必須馬上調兵遣將渡江支援揚州的決定。
援軍方麵,魏國公這個外守備負責的南都三大營可抽官兵5000,另外史可法再以南京兵部尚書的名義行文鳳陽總督馬士英,從其節製兵馬中抽4000去援揚州。除此外,南都可動用的兵馬還有駐防鎮江的副總兵張天祿部,以及駐瓜州的鄭鴻逵部水師。
但援軍由誰統領,史可法和徐弘基卻爭執起來。
史可法意由前遼東總兵、提督大教場的劉肇基統領,魏國公卻意由副總兵張天祿統領。
這個張天祿和其弟張天福最初是以義勇從軍,在陝西巡撫中軍任旗牌官,後在臨洮總兵曹變蛟部為參將。兩年前一直在瓜州駐屯,去年才改任鎮江副總兵。
眼看史可法和魏國公爭個不休,韓讚周忙從中做了協調,意將援軍分為兩路,一路由劉肇基指揮,轄三大營和內外守備操江水兵,計7000餘人。
另一路由鎮江副總兵張天祿指揮,除其本部4000兵外,再節製由鳳陽方麵抽調過來的兵馬。
二將各領一軍,張天祿部直接由鄭鴻魁部水師運過長江支援揚州;劉肇基部經浦口至天長,會合鳳陽援軍自揚州西北會援。
“也好,就如此辦。”
魏國公徐弘基實不想再與史可法爭,便同意了韓讚周這個提議。史可法一想雖兵分兩路,但劉肇基可借此節製鳳陽兵馬,當下也點頭同意。
先不說鎮江張天祿兄弟如何,且說這南都三大營,總計出兵5000,卻有隨軍馬騾510頭,騎兵240人,輜重車夫830人,隨軍雜役400餘。計裝備鳥銃1500杆,三眼銃120杆,虎蹲炮30門,大杆子銃100餘支。
除此之外,還有廂車數十輛,弓箭撒袋470副、大弩206張、長槍、長刀、長斧780件、火箭上萬枝。盔甲方麵更是有鐵甲100多付、棉甲900付、紙甲500餘付。
可謂是兵甲犀利,人強馬壯。
如此用心,自是魏國公徐弘基親自督促,並事關南都安危所致。
隻是,這南都三大營從接到軍令到正式開撥,前後竟用四天,大年初九才從中華門出發。
這還是魏國公徐弘基親自在三大營坐鎮督促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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儀征城下,陸四一邊讓人勸降躲在城內的四川達州副將胡尚友,一邊將剛剛收到的消息隨手疊起放進懷,對身邊的謝金生道:“南都出兵了,看來我們要打一次反圍剿戰鬥才行。”
消息是前幾天偷偷渡江的高武使人送回來的,淮軍占領揚州最大的威脅就是江對麵的南京和鎮江,陸四不可能不派人渡江打聽消息。
高武帶了一支隻有九個人的精乾小隊化裝渡江,一支在鎮江,一支前往南京,除了商販的偽裝外,高武他們還帶了幾千兩銀子,隻為能夠用這些銀子開道。
這年頭有錢就能買得鬼推磨。
“什麼反圍剿?”
謝金生不是太明白陸四兄弟說的什麼意思,陸四笑了笑,正準備告知實情,城內突然吊下一人來,然後被人帶到陸四麵前。
“這個...”
來人頗是緊張,“敢問貴軍真是大順軍?”
陸四朝一側兩天前剛剛從河南回來的高武一指:“告訴他,我們是不是順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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