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傑的第六鎮深入北直配以高進的鋤奸刺殺,不敢說一定會動搖清廷對北直、河南、京畿的統治,但肯定會讓他們的戰爭動員效率極大下降。
戰爭,打的就是雙方控製區的人力、物力動員能力。
為了加強高傑部的機動能力,陸四更讓賈漢複將前番繳獲的清軍戰馬撥1000匹給第六鎮,另外再調3000頭騾子,以使第六鎮實現“以步易騎”,從而可以通過全鎮的機動能力馳騁於北直地區。
“堅城不攻,強敵不戰,就是給我動,牽著清軍的鼻子轉。糧草方麵,以戰養戰,就地尋糧。敵若往東來,第六鎮就往西去,半年之內,北直地區的清軍數量有限,且多是綠營兵,不可能對第六鎮構成威脅...”
考慮到高傑等人的領悟能力,陸四儘可能的將這次北上任務說的再明白,再具體些。
身為“督府”參軍的賈漢複認真記錄著都督給第六鎮帥高傑的軍令。
“總之,就是打一槍就給我換個地方,絕不能在一個地方停留超過三天。需要注意的是京畿一帶的滿洲留守八旗兵,但我估計,北京的滿洲八旗兵也不會有多少,而且咱們的第七鎮渡海征遼,清廷弄不好就得往遼東回派一些八旗兵...”
說到這,陸四突然心中一動,叫齊寶將地圖攤開。
沈廷揚的水師已經趕到登州,第七鎮的李化鯨對渡海去打遼東的作戰計劃沒有怨言,反而很是積極。
因為在第七鎮這幫綠林好漢眼中,韃子的主力都進了關,留在關外的韃子留守人馬能有多少,大都督派他們第一鎮到關外簡直就是送功勞給他們。
那一公二侯三伯的封爵,第七鎮的將領們個個都是心動的很。
李化鯨原是準備年前揮師渡遼,陸四考慮到馬上就過年了,讓第七鎮過完年再渡海。
為了讓第七鎮能夠更積極的完成任務,陸四不顧文彥傑的反對,硬是讓他湊了五十萬兩銀子和一些物資送到登州。
手頭相當緊張的文彥傑甚至偷偷派人盜挖孔林的地下埋葬品,以期解決錢荒。
這件事陸四不知道,知道的話,恐怕會很生氣。
一旦第七鎮年後在遼東登陸成功,席卷遼南,威逼遼陽、盛京,多爾袞不可能不理會“龍興之地”,那麼就有可能抽調部分入關的八旗兵回防遼東,那樣一來,阿濟格大軍在陝西,多鐸大軍在河南,京畿一帶的駐防八旗兵肯定異常空虛。
這種機會可不多。
所以,是不是可以趁機給多爾袞敲一記悶棍呢?
陸四陷入沉思。
他想起一件事,那就是前世的西撚軍曆史,這支以騾子、驢為主要代步工具的“騎兵”在北方縱橫數省,於清軍重圍中不斷突進,甚至還打到了盧溝橋,嚇得北京封門。
要是淮軍也有一支人馬能如西撚軍這般在清廷的肚子裡大攪特攪,他多爾袞還能在1645年安心南征?
正在記錄軍令的賈漢複見都督不說話,隻盯著地圖凝思,不由輕聲喚道:“都督?”
“膠侯,咱們讓第七鎮李化鯨在遼東雷霆掃穴,那是不是可以趁清軍主力不在京畿這個空當,先給他敲一棍子。”
陸四說出自己的想法。
賈漢複仍是不解:“都督的意思是?”
“打北京。”
陸四當然不是出動淮軍北上攻打北京,而是讓高傑的第六鎮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向京畿深入,擺出攻打北京的架勢,迫使多爾袞調回河南的多鐸大軍,給淮軍的發展爭取時間。
甚至,有機會奇襲北京城!
賈漢複叫這個大膽想法驚住了,遲疑半天提出一個擔心,那就是如果第六鎮太過深入,多鐸部清軍將他們南歸的道路截斷,第六鎮就不是奇師了,而是要被困死在清廷眼皮底下了。
“萬一南歸道路被清軍截斷,第六鎮就往東打,出山海關去遼東同第七鎮會合,攻打盛京!”
陸四連高傑他們的退路都想到了,而且不從張家口出關,就從山海關出關!
因為,清軍占據北京後,為了更加“自由”出入關內,竟將山海關的城防設施給拆除了,也不再將山海關作為防禦重鎮,換言之,現在的山海關已經被清廷自己給廢了!
所以,隻要第六鎮願意,他們完全可以從山海關殺到遼東去。隻要和第七鎮會師,糧草就能得到接濟。
進可合第七鎮會攻盛京,退可渡海回山東。
賈漢複認為可行,但提出一個擔心,那就是若讓第六鎮執行這麼驚險的任務,這個以明朝降軍為主的第六鎮會不會積極執行,又會不會以為淮軍是將他們當作炮灰用,借刀殺人?
一旦高傑等人有了這個想法,那便等於在第六鎮埋下同淮軍分裂的種子。
哪怕有邢夫人等高傑部家眷為人質,誰又敢說這幫人不會叛了淮軍?
家眷為質,靠得住,也靠不住。
投降滿清的漢軍將領哪個不是妻兒老小在明朝這邊的!
“是呀,膠侯提醒的對,咱得讓高傑他們信得過我啊。”
陸四有那麼一股衝動,他親自帶騎兵會合第六鎮執行這個大膽的作戰計劃,但他知道他現在一身係淮軍萬千之重,哪裡能如此犯險。
但他不去的話,派誰去。
廣遠這個侄子倒是合適,可廣遠眼下在徐州坐鎮,須臾之間趕不過來。
思慮再三,陸四讓人將外甥延宗叫了過來,讓賈漢複將北進方案大略同延宗說了。
“我去!”
還有幾年才算17歲的李延宗不等舅舅開口,就主動請纓了。
“此去凶險。”
望著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外甥,陸四欲言又止。外甥畢竟是外甥,姓李不姓陸,要是出了事,他怎麼跟堂姐兩口子交待。
“舅舅不是說王侯將相要自個去搏麼,我這個外甥要不搏命,將來怎好叫舅舅封我為王?”
李延宗咧嘴一笑。
陸四點了點頭,拉住延宗的手,沉聲道:“記住,你們鬨的越凶,我這裡就越安全。”
說完,頓了頓,又說了句,“你越危險,我這個舅舅就越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