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河的地方必有橋。
所以胡茂楨帶著所部騎兵把過河的橋給占了。
這也叫料敵先機。
王世選同張朝麟部一頭撞上了胡茂楨部,從交戰到停戰,約摸不到一柱香時間。
準確的說,胡茂楨部騎兵縱馬一個衝鋒就擊潰了狼狽逃竄的漢軍,在斬首隻有一百多顆的情況下,王世選同張朝麟不約而同選擇下馬投降。
而在從前,即便胡茂楨部有三千餘騎兵,想要靠一個衝鋒就打垮身經百戰的漢軍八旗,難度不比攻堅來得輕鬆。
即便順利贏得此戰,胡部恐怕也要折損過千。
此事也側麵證明正在北撤的清軍其實就是在逃跑,無論是士氣還是戰鬥力,都已經低到極點。
大勢不在,強兵也如土雞瓦狗。
“大人,怎麼辦?”
見正紅旗同鑲藍旗已經大敗,李率泰部下的漢軍八旗兵都嚇掉了魂,與之一同的那兩個蒙古牛錄兵也是驚駭連連。一些蒙古兵更是用蒙古語大罵滿洲人不講信用,連他們蒙古人也拋棄了。
李率泰咬牙不語,要知道王世選同張朝麟竟會敗得這麼迅速,他昨天就應該采納曹振彥的意見把這幫混蛋綁了!
整整三千人啊,就這麼完了,就這麼完了...
要是憑城堅守,哪怕最終還是守不住,也不致於連還手之力都沒有,就叫人家覆沒了!
疼的李率泰心都在滴血。
更可惱的是那個蔡士英!
王世選、張朝麟尚知同順軍打上一仗,那蔡士英卻是直接投降,果然前明那幫遼東軍最是靠不住!
曹振彥也是臉色慘白,順軍的騎兵占了過徐水的橋梁,他現在就是遊怕也遊不過去了,也怕是再也見不到主子。
現在怎麼辦,李率泰也不知。
就在他遲疑未決時,順軍動了。
仔細一看,不是順軍,而是那幫剛剛降了順軍的漢軍揮舞著兵器撲了過來。
王世選同張朝麟赫然就在人群之中,這兩個無恥之徒割掉了辮子,並在胳膊上係了一條紅布帶。
不用問,此舉是為了分辨敵我。
李率泰的漢軍正藍旗同那兩個牛錄的蒙古兵並沒有在徐水邊上演什麼逆天奇跡,從軍官到士卒無一有鬥誌的他們很快就被一個時辰前還是自己人的王、張所部衝得七零八散。
從頭到尾,順軍胡茂楨部都在看熱鬨,用胡茂楨本人話講:“上山入夥還講究個投名狀,他王世選、張朝麟此時不出力更待何時!”
四下裡,李率泰部下的漢軍辮子兵不斷被胳膊係紅布的“順軍”砍倒,但李率泰猶在咬牙苦戰。
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落淚。
徐水河畔第二次戰鬥打響的時候,越來越多的順軍圍了過來。
來的是隸屬第二軍的第十二鎮趙忠義部,該部在軍提督劉體純的指揮下同第十一鎮辛思忠部一直活躍在保定周圍地區,戰前接到的命令是一旦清軍北撤,則該軍要如猛虎下山,拿出決死的精神死咬清軍。
第二軍另一個鎮已在提督劉體純、鎮帥辛思忠的指揮下從容城北進,於新城、固安一帶隱蔽行軍。
清軍若攻打良鄉,則第十一鎮立時從東側襲擊清軍主力,牽製清軍,分散其用兵,為良鄉城內的耿仲明部帶去堅守的信念。
其餘各部包括從保定北上出擊的第一、第三兩軍則彙合第十二鎮於清軍後方進軍,最終形成在良鄉以南區域合圍並全殲清軍主力的戰略意圖。
這個戰略意圖是大順監國闖王陸四親自擬定的,南征的多爾袞大軍,他陸文宗不敢與之硬碰,可北逃的多爾袞大軍,他陸文宗要還不拎著大刀砍他媽逼的,他這大順監國闖王就白當了。
第十二鎮出現在戰場後,也沒有立即投入戰鬥。
原因是鎮帥趙忠義見清軍所剩兵力不多,且是漢軍和蒙古兵,便有意招降,以求儘快結束戰鬥,整軍北上。
但隨後發現清軍將領竟試圖聚攏殘兵往西邊突圍,趙忠義便不再猶豫,立即命所部一旅兵壓上去。
胡茂楨見第十二鎮上來了,也收了看戲的心思,傳令出擊。
麵對數倍甚至十倍於己方的兵馬,麵對孤立無援的現實,李率泰知道他若再不能突圍衝出,今日必死於此地。
於是,當機立斷,猛拉馬頭往西邊衝去,速度之快連他的親兵都沒有反應過來。
“跑!”
這節骨眼已經容不得還在苦戰的正藍旗漢軍同蒙古兵再多想什麼,主將都跑了,他們再不跑難道腦子犯傻麼。
最後的抵抗轉眼就化為了大崩潰。
李率泰跑的太快,隻顧活命的他連攝政王多爾袞的包衣奴才曹振彥都不管了。
大部分清兵沒有辦法跑出去,他們能做的就是棄械投降,可那些胳膊係有紅布條的“順軍”卻還是照砍他們不誤。
李順泰最終還是沒能跑出去,但他也沒有被追上。
原來這位愛新覺羅家的女婿發現後方有大隊騎兵追過來後,果斷棄馬想向河邊草叢跑去,本意是跳河逃生。
奈何追兵來得太快,剛剛脫掉身上甲衣的李率泰於是又急中生智索性直接趴在地上,企圖假死躲避。
然而,追過來的順軍卻開始下馬對沿途倒伏的屍體補刀,一刀又一刀,不時響起的慘叫聲讓趴在那的李率泰屁股都在發抖。
當耳邊響起腳步聲時,李率泰裝不下去了,趕緊從地上爬起來,說他是漢軍的梅勒額真,請求這些大順兵不要殺他。
很快,李率泰就被帶到了順軍主將趙忠義、胡茂楨麵前。
李率泰也是乾脆,二話不說就朝兩位順軍主將跪下,然後說道:“罪將李率泰願為大順效犬馬之勞!”
按常理,既然降將報名了,受降一方肯定要過來扶起,好生安慰一番。可騎在馬上的趙忠義卻是一頭霧水,問邊上的胡茂楨:“你知道這人?”
胡茂楨搖頭,他不認識。
李率泰一怔,趕緊叫道:“在下是李永芳之子!”
“李永芳是哪個小絕慫?”
趙忠義一口鹽城鄉音,策馬上前打量了李率泰兩眼,突然一刀揮落,且罵道:“叫你降時你不降,現在來降,你當我大順是夜壺不成,想降就降,不想降就不降嗎!”
話音剛落,長刀加頸,西屋裡額駙僅存的純漢血兒子就此斃命。
胡茂楨也不含糊,命人將李率泰麾下的漢軍,連同被俘的蒙古兵全驅到徐水河邊,以騎兵反複踐踏砍殺,不留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