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二章 石雲廷:誰說我裝病了!(1 / 1)

他看著跳下戰馬,帶著人不斷往自己走來的石雲廷。

下意識地往後挪動著身體,奈何渾身酸軟,竟是掙紮不起來。

石雲廷剛想說點什麼,然後就被空氣中忽然彌漫的淡淡惡臭味給堵回去了,最讓他感覺鬨心的是,在剛才的那個瞬間,他竟然下意識地咽了口唾沫……

凸(艸皿艸)!

“我呸——”

石雲廷吐了口唾沫,一臉惡心地揮了揮手。

“帶走——”

說完,頭也不回地上馬離去。

本來,他還想叮囑一句,彆讓這狗東西自殺的,可看到剛才王綱那副讓人惡心的德性,他就覺得完全沒必要了。

“世代冠纓,天下望族啊——”

遠遠的聲音飄來,讓剛剛從地上掙紮起來,正為自己剛才的懦弱和表現羞憤不已,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的王綱,恨不得一頭撞死在地上。

但鼓了好幾次勇氣,終究還是沒敢。

我王家百年望族,門生故吏遍布天下,五姓七望同氣連枝,自己隻不過是偷偷賣給吐蕃一點精鋼而已,狗皇帝即便是想害自己,也總得考慮一下朝野的反應吧,事情或許會另有轉機也不一定呢——

“慢著,本官要先更換一下衣物——”

王綱強忍著心中的羞憤,看著要上來鎖拿自己的幾位官兵。

幾位官兵本來想拒絕的,但奈何自己也有點受不了王綱身上的騷臭味,隻得求助地看向不遠處的領兵校尉,校尉看向剛剛走出不遠的石雲廷,石雲廷連頭都沒有回,淡淡地扔下一句話。

“隨他——”

雖然討厭這廝骨子裡的那位世家子弟的優越感,也惡心這廝的軟骨頭,但此時此刻,他懶得也不屑與這等孬種為難。

王綱這種人已經不足為慮,真正需要馬上處理的是褚元恒的那些跟著作亂的心腹部下。

這部分大多都是軍中精銳,一個處理不好,就會帶來一場大禍。

快馬加鞭,趕到城頭。

因為早有安排,所以自己的心腹校尉非常克製,此時並未與城頭之上的駐軍發生大規模衝突,不過形勢也非常的緊張,此時此刻,兩隊人馬正劍拔弩張,局勢已經是一觸即發。

石雲廷推開擋在身前的護衛,排眾而出。

兩邊的火把,照著他清矍的麵容,顯得更加莊嚴肅穆。

“本官河州刺史石雲廷——”

此言一出,對麵的人馬頓時一陣騷亂,就連帶頭的幾位校尉,也不由目光閃動,露出幾分慌亂的神色。

石雲廷竟然出現了!

此時此刻,他不應該是正躺在刺史府的床榻上等死嗎?

情況突變,褚元恒的幾位心腹校尉,頓時麵色變幻,心頭踟躕。

石雲廷自然知道機不可失,怎麼會給他們這些斟酌的時間。

“褚元恒通敵賣國,自知罪不可赦,已經伏誅,念在爾等不知內情,隻是被賊人利用,所以,本官不欲多做牽連——”

說到這裡,石雲廷須發抖動,一聲厲喝。

“爾等還不速速放下兵器,莫非還想負隅頑抗,對抗朝廷不成!”

此言一出,不官兵已經神色動搖,隱隱有了放下兵器的架勢。

褚元恒的幾位心腹手下此時也已經反應過來。

普通的士兵不知道情況,放棄抵抗,或許朝廷還可以網開一麵,但是幾個人恐怕罪責難逃。感覺到身後士卒動心已經動搖,頓時把心一橫。

“休聽他胡說八道,此人定然是與外敵勾結,想要陷害我們家褚將軍——兄弟們,不要上當,與我一起上前,誅殺此僚——”

說著,晃動手中兵器,就像帶隊衝殺。

“爾等莫非真的想要造反不成!”

石雲廷一聲大喝。

“就算是爾等不念及自己,難道就不顧念家中父母妻兒嗎?”

這一句徹底擊潰了褚元恒這些手下心中最後的防線。

當啷——

兵器墜地的聲音響起。

而且,這聲音就像能傳染似的,很快傳開。

褚元恒的幾位心腹校尉臉色瞬間一片慘白,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長歎一聲,扔下手中的長刀。大局已去,放棄抵抗,或許最終還是難免一死,但希望不會禍及妻兒。

眼看大局已定,石雲廷心中不由偷偷鬆了一口氣。

“爾等先回大營,等待朝廷發落,本官一定會上書陛下,為爾等求情,言明爾等都是受賊人蒙蔽,才會犯下這等大錯——”

最多的危機解除,褚元恒的這支心腹部下被解除了武裝,看押著下去了。

石雲廷不由偷偷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

剛才真是太危險了,真要是發生一場大規模內訌,或是激起軍變,那才是一場災難,說實話,雖然剛才很剛,此時此刻,他也不由微微有些後怕。

剛才,萬一混亂中,萬一有一個兩個愣頭青,抽冷子給自己一箭,那才真是小母牛翻白眼——完了犢子。

處理完城頭這些,又連夜趕到軍營。

褚元恒在河州多年,心腹手下,自然不會隻有城頭這麼幾個,軍中肯定還有其他黨羽,如果放任不管,明日說不定就會鬨出什麼時段。

所以,連夜趕到軍,把褚元恒的幾個心腹手下直接控製起來,所有部屬全部打亂,又當場提拔了一部分忠於自己的心腹校尉,在此安撫鎮守,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忙完這些,天色已經大亮。

石雲廷坐在馬上,不由捶了捶老腰。

不服老真不行了,隻折騰了一夜,這身子骨就跟想散架似的。

回到刺史府,人還沒坐下,被派出去堵截王家商隊的河州兵馬使副使宋禁就大踏步的走了進來。這就是當初齊國公暗中來信,告知的可信之人,也是他掌控的那支部隊的關鍵人物。

“石刺史——”

石雲廷一見宋禁進來,原本就疲倦的臉色,頓時更加萎靡起來。扶著桌子,掙紮著就要起身。

宋禁趕緊上前,親手扶住石雲廷。

“石刺史不必客套,您有傷在身,還需要好生休養……”

石雲廷這才苦笑著重新坐了回去。

“沒想到這傷勢如此難纏,原以為休養了這麼多天,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了,沒想到昨天晚上隻跟著跑了一夜,就又變成了這個樣子……”

宋禁臉上頓時露出肅然之色。

老刺史有傷在身,還如此奔波實在是讓人感佩!

“石刺史辛苦了——”

“老夫就是跟著走個過場,真正辛苦的還是你們這些將士,老夫上書的時候,定然會給各位好好的請功——對了,外麵的情況怎麼樣了……”

石雲廷揚起的手臂忽然收回,捂住自己的傷口,口中發出一聲輕輕的悶哼。

“石刺史——”

宋禁臉上現出幾分關切的神色。

“無妨,你且說——”

宋禁這才拱手道。

穀/span“末將慚愧,對方來人,十分滑溜,而且帶著不少護衛,末將無能,沒能把他留下——不過,上萬斤百煉精鋼一斤未少,已經全部帶了回來!”

石雲廷一臉虛弱地點了點頭。

“宋將軍辛苦了,你先下去休息吧,那些百煉精鋼一定要保存好,茲事體大,千萬不能出了什麼簍子……”

“刺史隻管放心,末將知道分寸——”

宋禁麵色嚴肅點沉聲應道。

“有宋將軍在,那老夫就放心了——”

說完,身形忍不住晃了晃,旁邊的貼身小廝趕緊上前扶住他的身形。

石雲廷明顯舊傷發作,宋禁自然也不好再多做逗留,一肚子的疑問也隻好先悶在心中。不過,回去之後,還是把上萬斤百煉精鋼都一一封存進刺史府的府庫裡,這才帶著部卒回去修正,雖然沒有發生大規模戰鬥,但追殺了大半夜,也夠辛苦的。

士卒們一個個用過早飯,倒頭就睡,不過宋禁卻不敢就這麼睡下,回到自己的營帳之中,強打精神,又認認真真地寫了一份密保,把自己這幾日的見聞一字不差地寫好,用火漆封號,鄭重其事地交付給心腹手下。

“務必,親手交付給齊國公——”

手下當即領命,一路上換人不換馬直奔長安。

就在宋禁的密保送出不久,一封關於河州榷場督查使王綱,夥同河州兵馬使褚元恒,勾結外族,企圖走私上萬斤百煉精鋼的奏折,也從刺史府裡出發,一路八百裡加急,往長安送去。

河州也因之陷入了一個非常特殊的時期。

兵馬使褚元恒畏罪自殺,榷場督查使王綱下獄,整個的河州的軍政和經濟大權,一下子就全部落入河州刺史石雲廷的手中,這在大唐曆史上還從未有過。

然而,本該風光無限的石雲廷卻病倒了。

舊傷發作,病情危急。

整個刺史府整日都彌漫著濃鬱的藥湯味道,刺史府上下都陷入了惶然不安之中,就連外麵的藥鋪都已經知道了,自家刺史大人,為了捉拿勾結外族,吃裡扒外的狗賊王綱,不顧重傷之軀,親自出兵,平息禍患,從而導致舊傷發作,病情危急的消息。

不少人又是感動,又是擔心,提起石雲廷來,感佩之餘,總要忍不住破口大罵幾句狗漢奸王綱和褚元恒。

一時間,幾乎成了河州上下的一種風尚。

刺史府。

石雲廷一邊悠閒自得地喝著茶,一邊和一位身材乾練的中年男子對弈。

中年男子是他的族弟,名為石青,跟在他身邊已經多年,雖然沒有擔任任何實際職務,但實際上卻充當了他心腹幕僚的任務。

“如今河州上下,人心浮動,正是大哥出麵鎮撫,安定人心之時,大哥為何要躲在家裡裝病?萬一出了點什麼簍子……”

石雲廷不急不緩地摁下一字,這才抬起眼來,沒好氣地道。

“誰說我裝病?我這是真病!”

石青:……

有你這麼裝病的嗎?

不要以為我不知道,昨天晚上你還和心愛的婢女鬼混了大半個晚上,這麼一大把年紀了,也不怕閃了老腰!

不過,他也知道,這是大哥不想說,也便識趣地岔開話題。

跟在大哥身邊多年了,他相信大哥,這麼做,定然有這麼做的道理,自己既然不懂,那就按照吩咐做就是。

見狀,石雲廷眼底不由閃過一絲滿意的神色。

這位族弟跟在自己身邊這麼多年,最滿意的就是這一點,本分,知分進退。

……

“陛下,河州密報——”

禦書房。

長孫無忌掏出一份密報,神色振奮地雙手遞了過去。

李世民見狀,不由眉頭一挑,伸手接了過去。

麵沉如水地看完,收起密報,沉吟了片刻,才徐徐開口道。

“上萬斤的百煉精鋼呐,這若是換了往年,朝廷忙乎一整年,恐怕也不一定能生產出這麼多——他們王家還真是好的膽子……”

李世民說完,揚了揚手中的密報。

“以輔機兄之見,這個王家,朕該如何處理?”

長孫無忌沉默了半天,這才沉聲道。

“交大理寺,依法嚴懲——”

李世民轉過頭來,看著長孫無忌,長孫無忌目光坦然。

李世民微微點了點頭,不置可否,卻忽然轉了個身,岔開了話題。

“河州那邊的局勢倒是有些棘手——這個石雲廷……”

李世民不由皺眉。

這個緊張的時刻,石雲廷竟然舊傷複發了!

如果不是這份密報,他都不敢相信,這世上竟然有如此湊巧的事。

“河州那邊,石雲廷的折子送過來了嗎?”

這份密報,雖然大體的彙報了一下河州發生的事,但宋禁畢竟隻是兵馬使副使,很多事情他根本接觸不到,就算是圍堵王家商隊,那也是聽命從事。

很多事情,都語焉不詳,要想了解事情的原委,還得看石雲廷自己的折子。

正在李世民想要安排人去前麵看看有沒有河州的折子送過來時。

杜如晦和房玄齡已經帶著一份折子腳步匆匆地走了過來。

“陛下,河州急報——河州榷場督察使王綱,兵馬使褚元恒,私開關口,縱容王家走私百煉精鋼。幸而被刺史石雲廷及時發覺。如今精鐵已經追回,褚元恒畏罪自殺,王綱也被擒拿下獄,但因為連夜奔波,刺史石雲廷也舊傷複發,病情危急,如今整個河州無人掌控大局,還請陛下早做決斷……”

說著,杜如晦伸出雙手,把石雲廷的折子親手遞了過去。

看著石雲廷的詳細彙報,李世民心中默默地點了點頭。

跟密報基本一致,隻是更加詳儘。

隻是在折子最後,石雲廷再三請求朝廷早日派人接掌河州兵馬,說自己身手重傷,即便是河州政務,處理起來,都已經有些力不從心了。

李世民這才微不可查地鬆了一口氣。

這個石雲廷不錯,倒還是一個忠實可靠的!

想了想,他轉過身來,看向眼前的三位心腹大臣。

“石愛卿在河州也不少年了吧?”

“回陛下,武德三年去的,至今已經有九個年頭了——”

長孫無忌是吏部尚書,對這些十分清楚。

李世民點了點頭。

“也好,這幾年他在河州也辛苦了,如今又舊傷複發,身體不好,再留在河州恐怕是不合適了,我看就先把他調回來修養幾天吧——”

想了想,又補充道。

“魏王一走,長安府尹的位置是不是空下來了?石雲廷這幾年勞苦功高,又頗有能力,依我看,等他回來,就交給他好了——”

“陛下英明——”

聞弦歌而知雅意。

杜如晦,房玄齡和長孫無忌都是跟了李世民多年的人,自然知道李世民的心意,當即沉聲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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