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拋屍案,經過初步鑒定,是一起謀殺案件,算是重大案件,再加上有封老插手,瀘市上頭很重視,連夜成立專案小組。
葉梵因為是最先接觸死者,且做了初步屍檢,雖然她還隻是一個即將上大學的學生,但有封老的推薦和擔保,她還是被歸入專案小組成員,作為封老的助手加入。
封老雖然接手了這起案子,然而他太忙了,不可能一直留在瀘市。
他這一次來瀘市本是參加一個會議,順道就親自到警局調一個陳年案子的檔案,正好聽到發現了具無頭女屍,這才由局長陪著出現在現場。
原本他沒想插手地方刑案,沒想到一過去就看了場好戲,出於對葉梵的愛才之心,有心考驗她一下,也是無奈才親自出手。
但是他不可能一直留在瀘市直至破案,更加不可能由葉梵直接代替接手,他再看好葉梵,也不會真讓一個學生來當一件凶殺案的主法醫。
因而專案小姐需要再加入一個主法醫,原本該是鄒成毫無懸念,局裡的法醫組因為鄒成多年來的打壓,竟是沒有一個的資曆能拿得出手。
縱是如此,在決定專案小姐成員的時候,無人提一句鄒成。
原因很簡單,在拋屍現場,封老親自下場已經說明了態度,如果還提議鄒成當主法醫,那就是在打鄒老的臉。
這是職場上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潛規則,隻要封老一日在瀘市,鄒成就很難有再擔當案件主法醫的機會,嚴重點,他的法醫生涯也就這樣了。
一個集國內經濟、金融、貿易、科技創新中心的大城市,市警察局裡麵居然隻有一個法醫能擔刑事案件重任?
這要是傳將出去,瀘市警局就是整個警察界的大笑話,上頭都得派人下來關愛關愛這個人才緊缺的警局了。
曹局長再會耍弄手段,也不敢丟這個臉,自曝其短。
趁機塞個自己人上去更加不行,除非肚子裡真有料,否則當著法醫大佬,一個院士的麵,弄個草包過去,是想膈應誰啊?
最後是常隊提了一個人,夏東。
夏東是本地A大法醫碩士畢業,進入局裡法醫組有五年了,專業技術過硬,脾氣也硬,一來就得罪了鄒成,還鬨得曹局長很沒臉,最後自然被雪藏了。
平時就讓他負責一些小案子的法醫鑒定工作,整整四年多,連個刑事案子都沒碰過,這要是單靠履曆,完全是慘不忍睹。
但是局裡有點資曆的人都知道,五年前,他剛來的時候,刑偵隊破獲的一起轟動一時的‘工地白骨’案,法醫屍檢就是他做的,成為破案的最關鍵,可是最終上報的主法醫卻不是他的名字,而是鄒成,為此鄒成還受到過瀘市法醫分協會的表彰。
所以這個人的專業技術還是可以肯定的。
曹局長是很不想讓夏東有出頭的機會,但是其他人真的拿不出手,這次他算是吃到自己種下的苦果了。
於是,這個荒野無頭女屍案專案小組就這麼確定下來了。
小組組長是刑偵隊長常隊,全名常自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葉梵忍不住直接笑了出來,這名字真的和他本人的形象一點也不符。
小組技術負責人是技術組組長蘇亮,大約三十來歲,沉默寡言,對誰都冷冷淡淡的樣子,就是見著封老,也不見得他有多激動。
小組法醫工作負責人就是夏東,封老作為特彆顧問,葉梵作為法醫助手。
另外還有四個刑偵組員。
韓涵,一個暴力女警。
何平飛,一個老油條。
錢千,一個機靈小夥。
劉芒,曹局長弄進來的。
當天晚上,這個新成立的專案小組就在局裡的會議室開了一個案件初期分析會。
長方形會議桌,常隊坐在首位,左邊坐著封老,葉梵坐在封老旁邊,再接著是夏東,最後是何平飛,封老對麵坐著蘇亮、錢千,接著是韓涵,最後是劉芒。
每個人的麵前都放著一台筆記本電腦,裡麵有個共享文件夾,存放著荒野無頭女屍案的資料。
常隊手中拿著投影筆,按了一下,對麵的投影布就亮了起起來,最先開始竟是播放了葉梵的那一段屍檢視頻。
夏東、蘇亮還有韓涵三人白天是沒有跟著出警的,而除了封老和常隊,何平飛、錢千和劉芒都隻聽到聲音,沒看到視頻。
夏東靠著椅背,手中轉著筆,開始的時候是漫不經心,甚至臉上毫不掩飾地掛著濃濃的嘲諷。
現在的法醫界是怎麼啦?
隨便跑來一個小女孩就能做屍檢了?他們把法醫鑒定當什麼了?過家家嗎?
當年他是導師手下最得意的學生,學習了五年的法醫學都還不夠格出具屍檢報告,都還不夠格碰解剖刀。
一個連大學都還沒上過的小姑娘就被吹上天了。
連被奉為法醫之神的封老也竟是這樣,墜落於利益鏈之中,視法醫鑒定如同兒戲。
以前他將封老視如神,此次聽說他到瀘市,他還很是激動了一把,希望能見他一麵。
現實卻狠狠打了他一巴掌,人是見到了,卻讓他失望至極。
在被打壓排擠的這五年裡,他沒想過要放棄,他始終秉著一顆真誠的心,希望能再拿起解剖刀,作為亡者的喉舌,為他說出未能說出來的話。
然而現在……
他感到一種心如死灰,一種從未有過的絕望。
如果連封老都屈從於現實,他還有堅持的必要嗎?
視頻開始,漆黑的背景,無頭女屍旁蹲著一個少女,她沒做任何防護,手上隻戴著一雙一次性手套。
看著不像是驗屍現場,倒像是在拍恐怖片。
冷不丁的,把沒看過視頻的人都嚇了一大跳,劉芒更是直接驚叫出聲。
“噗……”夏東當即發出一聲呲笑,手中的筆往桌麵一扔,背著椅背,雙手環胸,毫不給麵子地直接閉上眼睛作假寐狀。
“夏法醫。”常隊叫了一聲,帶著提醒的意味,當著封老的麵,這脾氣也不知道收一收,他以為自己的脾氣就夠硬了,認識了這家夥後,常常被他那又臭又硬性子給氣得沒脾氣。
封老微抬了抬手,表示無礙,相比較溜須拍馬,不乾正事,他更喜歡這種乾實事的直性子,而且他也相信,他會被自己打臉的,很快。
封老有點惡趣味地等著看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