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航沉浸當晚的情緒之中，也沒在意常隊他們麵色的不對，繼續敘說著，說到最後，他神色猛地突變，一直還算從容的表情霎時驚悚起來，像是突然間看見什麼可怕的事一般。

他原本是雙手放在桌麵上，身子傾向桌子，臉色突變的同時，卻是下意識地身子後傾，往後靠去，意欲逃離。

這些動作都是他下意識的行為，是因為心裡的恐懼而做出的逃避的行為。

常隊和何平飛見他突然這般，也是一驚，一時也忘記了方才的尷尬。

葉梵身子更是前傾，他知道，蔡茜茜真正的死因就要揭曉了，孟航的神情動作都表明，蔡茜茜的死或許不似他們所想像那般的簡單。

常隊和何平飛對視了一眼，也是反應過來孟航接下來的口供該是要揭曉蔡茜茜的死因了，何平飛甚至耐不住性子，雙手按在桌麵上，追問道：“接下來呢？發生了什麼？”

孟航靠著椅背，雙手緊握成拳，微喘著氣，嘴唇抿得發白，半響才氣息不穩地開口，每一個字都如山重般，艱難地吐了出來。

“就在我和茜茜到了最後的時候……突然，頭頂落下一柄，一柄……”孟航的聲音顫抖著，其他人皆是摒住了呼吸。

“一柄鍘刀，鋒利無比的鍘刀，從天而降的鍘刀，就這麼，就這麼……鍘在了茜茜的脖子上。”

說完，孟航全身的重量都靠在了椅背上，緊握的雙拳也鬆開，像是已用儘了全部的力氣來說出這一句話，他微仰著頭，眼角不自禁滲出了兩行熱淚，就像當時噴濺到他臉上，鮮血的熱度一樣，那般的滾燙，那般的炙熱，卻又是那般的冰冷，冰冷得他至今想來都猶如身處冰窖，凍得他直打哆嗦。

殺人凶器是一柄鍘刀？還是從天花板落下來的鍘刀？

專案小組查了這麼久，始終推斷不出來的殺人凶器，還有殺人手法，竟是這般的荒唐詭異？

沒錯，荒唐而詭異，這便是此刻常隊幾人聽到孟航的話後，腦海裡浮現的第一個想法。

開什麼玩笑，好好的教室裡，突然從天花板落下一柄鍘刀，然後把人鍘死了？這就是他們追尋了這麼久的真相？

說實話，打從心底裡，常隊他們沒一個相信孟航這些話，但何平飛還是如實地將他的口供記錄下來。

葉梵在初聽聞時也露出詫異的神色，但是細思整個案發現場，還目前所有的物證和人證，卻覺得在詭異中透著幾分合理。

不說其他，若是在蔡茜茜仰躺著的時候，突然從天花板落下一柄鍘刀，鍘在了蔡茜茜的脖子上，確實能造成屍體上那樣的切口，乾淨利落，無論從力道還是姿勢都非常符合，至少比他們之前推斷的凶手是個左撇子，單手殺人要靠譜的多。

如果真是如此，那麼殺人凶手真的不是孟航？

葉梵眉頭輕鎖，仔細回憶著在案發現場，也就是312教室內的所有布局和物品擺放，最重要的是天花板，她現在的記憶力幾乎是過目不忘，略一回想，就好似回到了現場一般。

隻是她當時的關注點並不在天花板上，目光一略而過而已，但是當時並沒有發現異樣，若真如孟航所說，那麼鍘刀又是怎麼懸在了天花板上的？而且當時蔡茜茜的姿勢是仰躺著的，即便她因為那種事，神智迷離，但不至於那麼大的一把鍘刀都看不到吧？

因此，葉梵對於孟航的供詞又有了幾分懷疑，但她並不急於下判斷，且看他接下去如何說法。

雖然孟航的說法太過離奇，但常隊並沒有將心底裡的質疑表現出來，他嚴肅地點了點頭，加重了語氣道：“美術教室的天花板上怎麼會有鍘刀？又是怎麼掉下來的？你還看到了什麼？仔細講來。”

蔡茜茜死時的畫麵便是一直壓在孟航心底的夢魘，此刻說出來，仿若又再次經曆了一般，額頭已經滲出了細密的汗珠，臉色蒼白如紙，整個人的狀態非常不好。

常隊虎眸微眯，淩厲地落在孟航的身上，似是在探究他此刻的狀態是真還是假，嘴裡也不得不開口詢問道：“孟航，需要不需要休息一下？”

今日的審訊，是孟航要交待一切案發經過，當然原本在他們聽來，就是要交待犯案過程。

但是他卻是在一開就否認人不是他殺的，現在又在說出天降鍘刀這種離奇的話後，一副情緒起伏過大的樣子，讓他們不得不懷疑，他是在耍花樣，其實他今天根本就不是想認罪，反而是想好了要脫罪的借口。

然而讓他們意外的是，孟航並沒有順勢中斷審訊，反而深吸了幾口氣，略微平複了下心緒後，搖了搖頭道：“不用。”

常隊詫異地挑了挑了眉，但也沒有其他表示，隻點了點道：“那好，繼續，請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孟航雙手緊握成拳，又鬆開，又再次握成拳，漸漸緩和了一下情緒，轉眸看了一眼葉梵，眼中的懼意漸漸斂去，點了點頭，聲音低緩道：“鍘刀落下的前一刻，我們還在……轉眼間，茜茜的頭就從她的脖頸掉落，從畫桌上滾落在地，她的鮮血噴了我一臉，濺了我一身，我整個人當即就懵了，嚇傻了……”

如果他說的都是真話，那真的挺讓人同情的，尤其是常隊他們這些大男人，都不禁想為他默哀，正是歡愉的時候，前一刻還在跟自己翻雲覆雨的女人，下一刻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身首異處，變成一具死屍，鮮血還噴了他一身，嚇痿了不說，這個陰影估計會跟隨他一輩子，嚴重的話，可能就此……

常隊和何平飛的目光忍不住往他的下麵隱晦地瞥去，默默地沒有開口。

此刻孟航心潮起伏，並沒有注意到常隊他們隱晦的目光，他顫著聲繼續道；“我看著躺在桌上，鮮血直流的無頭屍體，看著滾落在地上的茜茜的頭，她的臉對著我，她的表情依舊是歡愉的，我仿佛還能聽到她的吟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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