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秋霖死了,不是死在死刑之下,而是活活病死的。
葉梵仰頭,看著沒有一點星辰的夜空,黑壓壓的讓她感覺很是沉悶,腦海裡閃過與呂秋霖的幾次談話,很奇怪,明明他們隻見過幾次,彼此的身份還是對立的,但卻感覺好似認識了許久。
或許如果他不是殺人凶手,沒有那樣殘忍地殺害了幾個無辜的人,他們真的能成為忘年交也說不定,那樣一個知識淵博的藝術家,本該是一生受人尊敬。
可惜,這世間最無奈的兩個字,就是如果。
事實上,並沒有這個如果,他是殘忍的連環殺人凶手,她是親手將他捉住的‘葉顧問’,爾今,就讓她來送他這最後一程吧。
到了往生界,才是他該真正償還罪孽的時候,天道從來不會饒過任何有罪的人。
抬手在功德任務係統中一點,顯示任務已經接取成功。
往身上貼了偽靈符,葉梵身形一動,就朝著瀘市xx監獄而去。
監獄雖是屬司法局管轄,但卻是屬陰地,陰氣頗重,對偽靈狀態的她毫無阻礙之力。
順著功德係統的指引,來在監獄深處一間牢房,直接穿牆而入。
牢房裡,床上直挺挺地躺著個人,花白的頭發梳得整齊,麵容枯槁,麵色灰白透著死氣,雙眼緊閉,眼眶凹陷,毫無一絲折皺的囚服穿在身上,顯得寬大,仿若內裡空空的感覺,交疊於腹間的雙手包皮著骨,條條青筋清晰可見。
短短幾天的時間,那個風度翩翩,氣質高雅的呂秋霖呂大師竟已被病魔折磨成這般模樣,如今已然是油儘燈枯。
呂秋霖得了癌症的事,至今除了葉梵和他那個主治醫院無人知曉,收押進監獄的時候,做過常規的體檢,但在既往病史上,他隱瞞了病情,不讓任何人知道,不接受任何治療,一個人常忍著病痛度過了他這人生最後的幾天。
葉梵不理解他為什麼不肯接受治療,就算最後終是難逃法律的製裁,但起碼有藥物緩解鎮痛,在人生的這最後時光,能安穩渡過,而無須這般忍受病痛的折磨。
他這是在折磨自己為所犯罪孽贖罪,還是想讓自己體體麵麵地死去?
她覺得應該是後者,高傲如他,是絕不會在人前露出他的脆弱,他可以受萬人唾罵,但絕不肯接受來自他人的一絲憐憫的目光。
他可恨,卻又可悲可歎。
時間到了。
葉梵站在床邊,看著呂秋霖的魂體坐了起來,先是茫然,然後回頭看著已經斷了氣的自己,麵容無波,無喜亦無悲。
“呂秋霖。”葉梵喚了一聲。
呂秋霖霍然轉頭,看向葉梵,平淡無波的眼中閃過震驚之色,張了張嘴:“你……”然後又回頭看著自己的屍體,魂體飄飛起來,確認自己確實已經死了。
“你怎麼會在這裡?”他以為自己會這樣安安靜靜地走,但沒想到,死後第一個看到人居然會是葉梵,而且她明顯能看到他的魂體。
“呂秋霖,我是你的往生接引使者,編號yf088,將為你打開往生門,送你前往往生界,請做好準備。”葉梵說出她的接引台詞,不無意外地看到他再次征愣之色。
好半響,呂秋霖笑了起來,神色頗為愉悅,感受到葉梵身上散發出來的對於魂體壓製的氣勢,一聲歎然:“往生接引使者?沒想到你竟然還有這樣一重身份,難怪你有那般神鬼的手段。”
“在咽下最後一口的時刻,我回想這一生,親人、朋友、對手,還有死在我手中的人,一張張的臉在我腦海裡掠過,最後留在我腦海裡的人,卻是你,想不到,再睜開眼,來送我最後一程的人,還是你,嗬嗬,上天,其實待我真不薄。”
一個是新生往生者,一個前來接引他的接引使者,呂秋霖依舊如同生前般交談著。
“我也沒想到,這麼快就接到你的任務。”
葉梵輕笑了一聲:“世事奇妙,當日頒獎晚上如陌生人般的擦肩而過,卻沒想到後來卻有這般深的交集,當日,是我親手將你捉進警察局接受人間的審判,現在,也是由我來親手將你送入往生界,接受往生審判,或許,待他日我百年之後,咱們還能在往生界再見麵。”
“這就是緣份。”呂秋霖感慨萬千道。
葉梵一聲嗤笑,轉過這個話題,道:“雖知你既一心等死,便已對人世再無留戀,本使者還是依例詢問一句,此生可還有心願未了?”
“我此生心願,使者大人當知曉,除此之外,彆無他願。”呂秋霖揚了揚眉頭,似笑非笑道。
此生之願,不過就是留下一件千古絕響的作品,已然是被葉梵給毀了。
“既然如此,本使者這便送你走。”頓一下,葉梵又道:“在此之前,有個問題,希望在送你走之前,能為本使者解答。”
“你想問獸麵佛像和骷髏鼓的事?”呂秋霖了解輕笑道,“八號酒吧裡的那那樽獸麵佛像,是被你拿走的吧?”
這人,大智近妖。
葉梵點頭,她原本打算等助六位受害者身首歸位,送他們去往往生界後再來找他問清獸麵佛像和骷髏鼓的事,哪知他的壽命會在今晚終結。
“你調查過我,應該知道我六年前我從國外回來後,去了南省。”呂秋霖倒是從善如流地娓娓道來。
“自從我師兄馬爾以一件《山》之作震驚世界雕塑界以來,我就時刻活在他的陰影之下,小馬爾?嗬,我是呂秋霖啊,那時我就發誓總有一日,我不僅要脫掉‘小馬爾’這個恥辱的標簽,我還要讓呂秋霖這三個字世代永傳,千古不朽。”
呂秋霖的眼中閃爍著不甘與野望,回憶著道:“六年前,y國皇室要建標誌雕像,我和師兄馬爾都應邀而去,那時,我躊躇滿誌,一心想打敗馬爾,證明自己的實力,我嘔心泣血,女皇和首相大臣都讚譽有加,我自以為勝券在握,當結果出來的那一刻,卻是馬爾的作品入選。”
“嗬,他們說我的作品技藝在馬爾之上,但是少了靈魂,一件沒有靈魂的作品,再好看,也不過是死物。”
“一氣之下,我回國,拋下所有人,獨自去南省散心,漫無目的地逛到了紅河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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