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墨水,暈染了他一手。
溫牧不動聲色的看著唐肆的手,唇角笑意越發深了,溫儒雅,眉眼卻藏著冷冽寒刀。
旁邊記錄的警察察言觀色,看到現場這樣的狀況,他收了筆抬起頭來:“唐隊,要不要暫時停一下,去喝點水?”
他話落,空氣寂靜清冽,莫名有一股低氣壓在節節攀升,讓人在這樣的氛圍下有些喘不過氣來。
男人坐著,把鋼筆扔進了垃圾桶,從兜裡摸出紙,擦了擦手,緩聲開口:“不用,繼續。”
話落,從兜裡拿出了一支圓珠筆,看著溫牧:“繼續。”
唐肆嗓音,此刻聽上去又沉又啞,莫名的一股低氣壓。
溫牧緩緩的笑著。
“那年,你去山上,大部隊扔下了你,你找到了一間屋子,救了一個女孩,你替代那個女孩承擔了痛苦。”溫牧說的雲淡風輕的特彆簡單的概述著:“那個女孩是宋意。”
“她要是知道了這些,會怎麼樣?”溫牧語氣緩緩:“我有當年的那個視頻。”
“你如何救她,又是如何承擔那些事兒的。”
“你記不起來沒關係,我有視頻。你會看到那個視頻的。”
“希望你看到的時候,彆太吃驚。彆太驚訝。”
“並且,宋意如果知道,你替她承受了那麼多,她會怎麼想?是不是會自責?還是說,會變得瞧不上你?”
說著說著,笑得越發放肆:“那個時候,她怎麼權衡對你的感情,究竟是愛多一些,還是愧疚與自責多一些,還是說,根本就沒有愛,隻有愧疚和自責揪著她繼續跟你在一起。”
“摻合了各種雜質的愛,就不叫愛了,叫權衡利弊的結果。”
溫牧:“你就不配得到純粹的東西。”
他非得攪了一鍋好湯的架勢:“你也彆忘了,之前宴會,宋意原本是要和我相親,宋家父母和我爸媽,定了的,你隻不過從我這兒搶走了而已。”
“愛情與女朋友,都要彆人的施舍。”
這期間,唐肆一直低頭,記錄著。
溫牧沒再說話時,唐肆才抬眼,語氣冷淡:“說完了?”
溫牧往後一靠,仍舊淡然:“說完了。”
“她怎麼看我是她的事,她對我的感情會變成什麼樣,也是她的事,我對她的感情純粹就行了。”
唐肆語氣淡淡的:“你既然知道我究竟怎麼過活的,你就應該清楚我對待感情是如何,沒必要這麼刺激我,手段挺低級的。”
也沒說喜歡了,愛了,就一定要求回報。
宋意能喜歡他,那是上天賜予的禮物,他曾以為自己會死在某個不為人知的地方。
也不會有任何人發現。
唐肆斂著眉目站起身,把手裡本子遞給了那邊的警察:“比對筆錄。”
上麵的字跡,蒼勁淩厲,仿若帶了冰。
說完,他邁步就往外走,沒有再看溫牧一眼。
有些事,埋進了心底,但會被挖出來,那隻是時間的問題。
唐肆不敢去想,那個視頻裡麵都有什麼。
……
理智告訴唐肆,之前無欲無求,就算和她沒有以後,也算擁有過。
可他的心告訴他,就算這樣想,還是會很疼,呼吸也疼。
他不知道視頻會是什麼,不敢保證宋意看了視頻會怎麼樣。
不確定性,圍繞他,像海水蔓延,灌溉過頭頂,一直把他沉入海底,當周邊冰冷和黑暗都席卷的攤開鋪開。
他不知道哪裡才是他的藏身之地。
往外走的每一步,都格外沉重,背影寂寥,圍繞他的,是怎麼也散不開的暗冷,他周遭都顯得格外寂冷落寞。
最終,他腳步一頓,拐進了旁邊的廁所裡。
……
外麵,宋意坐在車裡等唐肆從裡麵出來,低頭看著手機屏幕刷刷新聞和短視頻。
越發感覺到無趣。
“叮——”
有個新郵件進來。
那標題的名字叫做,這就是你的救命恩人。
視頻裡。
少年桀驁野肆的踹開了門,拉著女孩往外走。
不久後,又是那位少年被綁了回來,眉眼仍舊泛著野氣。
不屈不撓,不低頭。
灰暗的房間裡,那些人不斷摧殘折磨少年的意誌,甚至往他身上打迷幻劑。
控製他的意識,他分不清什麼是現實,分不清什麼是夢裡。
表情痛苦,驚叫沙啞的嗓音不斷從視頻裡傳出來,日子就那麼日複一日。
會折磨得人像個瘋子。
他逐漸渾身是血。
“彆傷了臉。”
“他長得挺好看的,是吧?”
“確實也是個極品……”
對話猥瑣。
宋意拿著手機的手在顫抖,心狠狠的揪著,盯著畫麵,眼睛都紅了,這時候,她呼吸的每一寸都變得疼痛。
她目睹,裡麵的少年衣服被人一層層扒開,目睹他手上的手銬因為他的掙紮被勒出的血,手銬甚至陷入肉內。
每一個畫麵都血腥陰暗。
他那樣在燈光下被圍觀。
男人們挽著袖子,解著衣扣。
“給他手解了吧,方便。”一個人提議:“他這樣,也掙紮不動了。”
“行。”
少年雙手得以解放。
在下一秒,少年撐地而起,現場幾個男人,被匕首割喉。
最後能看到的是,血海裡,他渾身染著血。
輕掀睫毛,光怪陸離的暗芒之下,眼尾氤氳出濃鬱的陰翳,眼底倒映曼麗血光,染不上分毫豔色,宛若眼前隻剩森森惡骨,唇角挑出極儘刺骨的鋒芒,嗜血而深寒。
無感情,無情緒,殺伐帶戾氣。
與那一眼的視線相撞,似乎都能要了你的命。
那是一種透了骨的冷。
人在臨界點,爆發力是驚人的。
……
中午的陽光下,宋意拉開車門,渾身都在顫抖,呼吸都幾乎困難,心臟扯著難受,企圖呼吸新鮮的空氣,讓她自己緩解那些情緒。
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壓抑的,難捱的,讓她腦子都是一片空白和後怕。
這絕對不能被流傳出去,絕不能。
視頻裡,勾著她小時候的回憶,隨著時間被模糊的身影,以及從沒看清過的臉龐,在她的腦海裡被還原。
那就是唐肆。
那一定是唐肆。
“姐,怎麼了?”傅驚盛從遠處走來。
他過來這邊買點東西,恰巧就看到了宋意。
宋意慌忙收了手機,傅驚盛細心,一眼就瞥見了那個畫麵。
他眉頭瞬間皺緊:“那個視頻你看到了?”
關於唐肆,那個視頻他看過,也見過,傅驚盛畢竟是黑客,且是數一數二的情報員。
這視頻,知道的或許就隻有他和拍攝者以及持有者。
宋意紅著眼,立馬側頭看向傅驚盛:“這個視頻已經流傳出去了,你看過了?”
“你看過了?!”宋意大聲吼著。
傅驚盛捏著宋意的肩膀:“你彆激動,我之前就看過,這個是被人放出來了?”
宋意深吸一口氣,擺了擺手,一種無力,一種絕望和無措湧上來。
她失聲的靠著車門蹲下身,把頭埋進膝蓋裡。
這個事情,她去怎麼消化。
傅驚盛此刻也心情複雜,他去拉宋意的手,而宋意蹲在車邊,推開傅驚盛,埋著頭對傅驚盛做了個禁止的動作。
傅驚盛就那麼看著她。
明明豔陽高照的,此刻周邊就像被絕望籠罩。
這種事情唐肆沒跟她說過,也肯定不會說。
而這個發件人發給她,必然是有目的,但她想不到也猜不到,惶惶不安和一切未知把她推向絕望。
以及視頻裡那些,原本是她要承受的。
傅驚盛皺眉,居高臨下的看著宋意。
又抬頭,看了看監獄門口的方向,一道熟悉的人影正在往外走。
唐肆開的是監獄的警車,因為宋意來,他是自己出來的。
“意姐,唐肆出來了。”傅驚盛嗓音緩緩:“我先走了。”
……
他話音一落下,轉身就離開了。
宋意緩緩抬起頭,遠遠的就看到唐肆出來。
她擦了擦眼,站起來,深深呼氣。
一直到唐肆走近,宋意發現他臉上有水珠。
眼眶泛著紅,睫毛都是濕的。
宋意抿唇,試探著問:“怎麼了?裡麵不順利?”
他是審問溫牧的,而溫牧冒充唐肆,冒充她的救命恩人,那麼那一個視頻很有可能就是溫牧叫人拍的。
難保溫牧在裡麵對唐肆說了些什麼。
“有些困,洗把臉清醒一下。”唐肆回答的淡然。
看著宋意,伸手碰了碰她的眼瞼:“眼睛怎麼紅了?”
唐肆看上去沒有什麼變化,一切正常。
“吹冷風啊,冷的。”宋意也回答的淡然。
而下垂的手,還在顫。
她努力抑製,努力偽裝。
唐肆視線劃過宋意輕顫的手,聽著她不穩的語氣,心裡有了了然的結果。
唐肆微微吐了吐氣:“那麼冷,會不會感冒了。”
“你先回去。”唐肆摸了摸她的腦袋,輕聲的說:“我還得回下隊裡。”
“不能和你吃午飯了。”
宋意咬了咬唇瓣:“很忙嗎?那也得吃飯。”
“隊裡吃。”唐肆說:“這樣忙得過來些。”
“要放你鴿子了。”唐肆桃花眼望著宋意的臉:“會不會生氣?下次給你補回來。”
“沒事。”宋意搖頭:“我送你吧。”
“不了,一會兒有人接。”唐肆:“你先回去。”
本來是想要跟她吃一頓飯,但唐肆看得出宋意的不在狀態,看得出她情緒的不對勁。
她需要一個人靜一靜。
他也需要。
“好。”宋意看著唐肆,上前抱了抱他:“早點回家啊哥,晚上我做飯,我學了一下。”
唐肆抱著她:“好。”
……
下午兩點左右。
太陽被烏雲遮蔽,溫牧與那些證據資料,往檢/察院方向去。
一旦到達地點,那那些資料,必然會被公布於眾。
狙擊鏡內,車子駛過寬闊的馬路,帶起枯黃的落葉。
風一吹,落葉紛飛仍舊,一枚子彈,極速的朝著那車而去,在風裡,掠過落葉。
“砰——!”直擊後座的溫牧。
“咯吱——”車猛地停住。
“有狙/擊手!”車內很大喊:“全體戒備!”
“留個人檢查犯人是否還有生命體征。”
……
暗處,男人譏誚的扯著唇。
扛起狙/擊槍,轉身離開了剛剛他所處的位置,背影瀟灑、利落。
一股恣意又不羈的氣質散散而開。
……
某隱蔽的地方。
一人等待著,看著前方男人扛槍出現,野颯桀驁,他立即上前:“盛爺。”
“車上麵的資料搞下來了嗎?”傅驚盛問。
“馬上。”
傅驚盛:“馬上?”
“對。”那人一邊接過傅驚盛手裡的槍,一邊說:“時尋念去了。”
“什麼?!”傅驚盛眉梢一沉,一腳踹向屬下:“你他媽讓她去乾嘛!”
那人被傅驚盛一揣,捂著屁股,結結巴巴:“你,你說可以隨便使喚,我以為……”
“操!”傅驚盛:“老子說的隨便使喚是可以隨便使喚她買這買那,誰他媽叫你去讓她做那個事情?”
時尋念現在年紀尚小,他是個人道主義者,雖然想讓時尋念給他做事,但是也考慮到時尋念自己究竟想不想走這條路。
她若是不想,他會放人的。
結果,後腳就讓她去做這違法亂紀的事。而且還危險。
“噠噠噠——”巷子的後麵傳來了一陣,小跑的腳步聲。
兩個人立馬回頭,小姑娘手裡麵抱著資料回來。
頭發被風吹得淩亂。
有些氣喘籲籲的站在傅驚盛麵前,抬著眼看他,臉蛋都跑紅了:“是這個嗎?”
說著,把手上東西往傅驚盛麵前遞。
“是。”傅驚盛一把抓住時尋念的手:“先離開。”
他先前就已經看好了離開的路,再晚一會兒的話估計兩個都要被抓了。
時尋念低頭看著傅驚盛拉著她的手,想說男女授受不親。
但是想了想,現在這個狀況,就算了。
……
一時之間,溫牧死了,被傳遍了市局。
刑偵支隊那邊,第一時間是要找隊長唐肆。
可是電話始終是在一個無法接通的狀態。
最終一通電話打到宋意那裡去,宋意接到電話時,正在谘詢薄時衍一些心理相關問題。
“沒有,他沒有跟我一起。”宋意手捏緊了手機:“唐肆找不到了?”
“沒有接電話,可能有事情在忙,我們再打一打。”
“嗯。”
掛完電話,宋意惶惶不安。
……
與此同時,豔陽高照的學校之內。
轟然一聲炸響——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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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人什麼都乾得出來,現實尚有這些事的發生,彆提我們見不到的地方。
本來……但我還是對唐肆心軟了,狠不下心去那麼寫。讓他做個黑暗中的幸運兒吧,什麼都不乾淨,身子和心,就乾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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