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能力才乾嗎?開玩笑,呂惠卿年輕時見過多少天縱奇才,這些人最後到哪裡去了?
所以官越高,越是有高處不勝寒之感,越來越相信自己能有今日,是冥冥之中有天意的。
呂惠卿自嘲惹了章越,所以才走了下坡路。
陳瓘心道,呂惠卿還是不服氣被迫出外輸給了章越。他不肯承認自己哪裡錯了,而是怪自己輸給了運數。
陳瓘道:“這句寧攪千江水,不動道人心,陳某沒聽過來,也不敢評論。”
“陳某記得章公曾對我說他曾最敬仰的人便是諸葛武侯,我問他諸葛武侯名氣勝過於功業,為何位列房杜,張良蕭何之前,為千古第一名相?”
“章公言道,諸葛武侯一生不靠耍弄陰謀手段,不靠攀龍附鳳,不靠殘酷暴戾,憑得是光明磊落,天下為公,也能將國家,將天下治理好。”
“為官之道並非隻有耍弄陰謀手段才行,不是自己卑鄙無恥,便道其他為官之人也是各個如此卑鄙無恥!此實在臟了人心!”
“所以呂公的話,陳某不認同。”
說完陳瓘麵色漲紅起身長揖,而呂惠卿被說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呂惠卿道:“章相公身邊隨便一名元隨便有這等見識,呂某實不如之。你回去轉告章相公,呂某與他十幾年交情,恩不相負,怨也不相負。”
陳瓘道:“那在下多謝呂公!告辭!”
陳瓘走後,呂升卿,呂溫卿從屏風後上前,見呂惠卿立堂中猶自看著庭院中孩童玩著紙鳶。
“其實焉有什麼朱樓起,朱樓塌。我呂惠卿恰似這紙鳶,因風相激而騰九天,最後還是要落下來的。”
呂惠卿臉上頗有釋然之色。
呂升卿道:“兄長,元絳前日上朝提議廢除手實法,給田募役法。”
呂惠卿冷笑道:“元絳安敢壞我政柄?必是王介甫屬意而為。”
呂溫卿哼了一聲道:“沒有兄長弼佐,王介甫一人哪能成事?如今……功皆歸他一人拿去,過都由兄長擔之。要論變法之功,兄長不遜於王介甫,但天下人人都隻以為兄長是王介甫部屬。”
呂升卿道:“現在說這些有何用?王介甫執意如此,我等無可奈何,由他去為之!試看日後王介甫如何收場?”
呂惠卿道:“算了?此事必當上疏陛下,讓天下人論一論看看誰曲誰直!”
呂升卿連道:“兄長,王介甫最恨人評論,之前改三經新義尚且如此,又何況如此申辯,這與彈劾王介甫無二!”
呂惠卿決然道:“這一口氣從他複相起,我便一直忍到如今。”
“我素信有仇不報非君子!!”
看著呂惠卿持筆,呂升卿,呂溫卿皆一並跪著求道:“兄長,此疏一上,你便再也回不了汴京了。”
“不回便不回!”呂惠卿道。
當即呂惠卿在堂上寫了一封奏疏,將自己與王安石交惡經過,以及政見不同的細節無一不細細寫在奏疏上。
此奏疏一上,代表著他與王安石正式扯破了臉。
在批評著王安石同時,又捎帶了批評了吳充,王珪,呂嘉問,練亨甫,王雱,元絳等人,幾乎將與他結怨的人都數落了一番。
但奏疏裡卻不提章越,章惇二人半句,上疏後呂惠卿踏上了往陳州的路。
呂惠卿離京之日。
章越早已收到陳瓘對呂惠卿回複,從樞密院回府之後,章越登上府裡看街樓目送陳州方向。
一旁陳瓘道:“相公,平心而論,王介甫變法免役法來自韓相公,方田均稅法來自歐陽永忠,而在後來的具體施政上大體由呂吉甫來主張。”
“熙寧七年,鄭介夫上疏至變法差點失敗,是呂吉甫站出來力挽狂瀾。他對新法實有存亡絕續之功,可是世人隻知丞相,當吉甫出自其下,為其部屬,著實可惜了。”
章越點點頭道:“說得是,新黨之內人才濟濟,呂吉甫,曾子宣,沈存中,章子厚,王元澤哪一個不是驚才絕豔。但呂吉甫能居王介甫之副,可知其才又勝過他人一籌!”
“若我當初投靠了王相公,恐怕也難出頭吧。”
新黨人才多,內部競爭也激烈,似呂惠卿,曾布,鄧綰,章惇,沈括相互搞來搞去,鬥爭太殘酷了。
陳瓘道:“相公是在惋惜呂吉甫嗎?”
章越笑著搖搖頭道:“非也,我是想說一個道理,選擇比努力更重要!”
陳瓘目光一亮道:“如今呂吉甫一去,臨走又這麼一鬨,令丞相威望大減!當是相公脫穎而出了!”
ps1:諸葛武侯的評價摘自知乎用戶新征途的回答。
ps2:曆史上呂惠卿並沒有上疏,但對王安石和同僚不滿的話,全部麵對麵第告訴了官家。此事促成了他罷相。當然呂惠卿是故意如此為之,他當時是一心想走。另外曆史上呂惠卿和元絳關係還是挺好的,本書寫人物故事五分有史可依,但元絳故事為杜撰,不可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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