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好古在積善坊的宅院占地可不小,比他在開封府的那座小院子那真大太多了,不過卻不值什麼錢——現在的洛陽城還是唐朝傳下來的老城,麵積可不是一般的大啊!
光是一座宮城的周長就過了十八裡!而這座宮城隻占了洛陽城的一個角落,整個洛陽有多大就可想而知了。
不過洛陽大是挺大,可人口不多。在趙楷遷都過來之前,這座城市已經演變成了一座“園林城市”,洛水兩岸廣闊無比的外城之中,到處都是富家花園。這些園林的主人,大多是宋朝的曆代重臣的後代,也有一些是正當權的高官。
大概是因為開封居、太不易吧?在開封府住著“老破小”或是隻能租房居住的這些官員在致仕之後,往往會地價便宜,環境又好,而且距離開封府很近,又掛著西京名頭的洛陽置辦大宅居住,有時候還會把子孫後代也變成洛陽人。
而武好古的祖籍就是洛陽,他祖上據說是唐朝開國功臣武士彠,就是武則天的爹爹,從武則天得勢起,他家祖宗就落戶在了洛陽。期間雖然曆經風風雨雨,但他這一支始終在洛陽安居,直到宋真宗年間出了個名叫武宗元的大畫家,才遷去了開封府。不過在洛陽這邊還有不少親戚,武好古年少時也曾在洛陽住過一段時間,也很喜歡洛陽。
所以他在洛陽當包工頭賺了些銀錢之後,立馬就在洛陽城內地段最好的積善坊置辦了一所大宅——這宅子原本是某個高官後代的居所,雖然已經有點年頭了,但卻保養得很不錯,如果說有什麼缺點,就是太大了一點。武好古的家人不多,就一個共過患難的妻子,名叫潘巧蓮和一雙兒女。
他兒子名義久,今年二十六歲,和武好古一樣是個畫師,本來已經有了娘子,可是從開封府來洛陽的途中受了風寒,就這樣沒有了......女兒名美娘,才十五歲,本來也訂了親,可是婆家卻不知所蹤了。
所以武好古一家總共就四口人,另外還在洛陽府雇了兩個上了年紀的老媽子幫著打掃和做飯。
六個人住那麼大的宅院,真是有點冷清了......要不然再納一房妾室?
正在心裡麵意淫著納妾的時候,他耳邊忽然傳來了娘子潘巧蓮的聲音:“大郎,你可回來了!”
武好古正在想虧心事兒呢,被老婆一叫,頓時嚇了一跳——納妾這種事情,想想就算了,不敢真的乾啊!
想想......不犯天條吧?
潘巧蓮的年紀和武好古差不多,四十來歲,徐娘半老,風韻卻猶存的很。她本是官宦人家出身,祖上大宋開國功臣潘美,父兄都是禁軍中的武官。武好古娶上是高攀,所以在娘子跟前一直都是二十四孝小丈夫,可不敢乾壞事兒......
“大郎,你傻站著乾什麼?有貴客!”潘巧蓮可不知道武好古在想什麼——知人知麵不知心啊!看見他發愣,就趕緊招呼他回家見客。
“貴客?”武好古一愣,“誰啊?”
“正道先生,”潘巧蓮上前拉了丈夫一把,“已經到了一會兒了!”
“什麼?那我得快去見他!”武好古哪裡敢怠慢?一路小跑著就進去了
這個正道先生可不得了!他姓張,正道是字號,大名叫擇端......張擇端,畫《清明上河圖》的人就是他!
不過讓武好古、潘巧蓮兩夫婦巴結張擇端的原因,並不是《清明上河圖》,而是任職翰林畫院待詔直長的張擇端被趙楷派了個提舉宮城修繕的差遣,也就是洛陽皇宮裝修工程的總負責人,他是武好古的衣食父母啊!
張澤端也是四十來歲年紀,長方臉,大鼻子,顴骨還有些高,留著山羊胡,穿著件綠色的官服,大模大樣的在武好古的廳堂中坐著,手裡捧著碗點茶,武好古的兒子武義久則在邊上陪著他說話。
看見武好古走進來,張擇端馬上起身對他道:“總算回來了......大郎,官家叫你入宮,你快點收拾一下跟我走吧!”
“什麼?”武好古一怔,“官,官家召我入宮?什麼事兒?”
張擇端搖搖頭,“不知啊......大郎,快跟我走吧!”
官家召見,武好古哪裡敢推脫?雖然他早就不是翰林畫院待詔了,但他還是替皇宮裝修的包工頭啊!
也許是底下人的活沒乾利索,官家要抓他去問罪?
不過就算要問罪,武好古也隻能跟著張擇端去了......也許罪過不大呢?
實際上,武好古的擔心是多餘的。因為今天要去見官家的奸商不止他一個......所有接了皇差的洛陽商人,有一個算一個,都被叫去皇宮了。
另外,洛陽城內做彆的買賣的大商人,也都讓皇城司的人去請了——這可就更嚇人了!
而當武好古到達貞觀殿外的時候,大殿裡麵已經立了兩三百個戰戰兢兢的商人,看著跟上朝似的。
不過這些商人多多少少都有點心虧,都在心思沉沉的琢磨自己到底犯了什麼錯?互相眼神一交,都是趕緊避開。無量天尊,阿彌陀佛......千萬彆有什麼事兒啊!
“官家駕到!”
隨著大嗓門的天策親兵一聲怒吼,站在大殿中的奸商全都躬身揖拜,還山呼萬歲。然後就聽見腳步聲響,接著就是趙楷充滿笑意的聲音:“免禮,免禮!”
大家都直起身子,偷眼朝上瞧。就看見一個變得又黑又壯,滿臉都是胡須的趙楷(這裡的商人許多都是汴梁子,都認識喜歡去青樓楚館微服私訪的趙楷),一身唐式的龍袍,頭戴軟腳襆頭,已經笑吟吟的在禦座上落了座......看著不像是要找麻煩。
看見下麵不少熟人,趙楷也挺高興,笑道:“今兒叫大家過來,就是想聽聽大家對和買陝西、京西、河北、河東四路土地的意見......一畝土地隻給一匹到三匹絹帛,而且還不能給現貨,隻能給布票,布票都不能一次給齊,你們沒有意見吧?”
哪兒敢有意見?有也不敢和趙楷這個瘋官家說啊!
要殺頭的!
“沒有,沒有.......”
“沒有意見!”
“官家要草民的田,根本不用給補償,草民自願獻上!”
“對,對,對,草民不要補償!”
這是多好的草民啊......趙楷都有點感動了!
“那.......以後不讓你們買四個營田路的土地,你們沒意見吧?”趙楷接著征求意見。
“沒,沒有意見。”
“我們又不會種地.......”
“我們買田也是扔在那裡隨便收幾個租,沒有用......”
大家都不想買地......有了資本當然得投資12世紀的黑科技項目,哪兒能買地收租?
實際上吧,買地收租的回報率不高。今兒能被趙楷踅摸來的奸商,怎麼可能拿了本錢還賺不出個地租?
過去大家之所以要買地收租,是因為怎麼乾比較省事兒......做買賣多費精力啊?精力都用來做買賣了,聖人之書還怎麼讀得進去?
在科舉製度下,宋朝的商人們講究以末致富、以本守業。以本守業的辦法,就是讓子弟去讀書上進。
要讀書,最後得專心去讀,不能一天到晚在商場上泡著,這樣很難考得上。
但是現在科舉的門關了差不多了,再去買地讀書的意義就不大了。
至於那個“雜科”考試,本來就要取“專業人士”,開醫館的考明醫,開當鋪的考明算,販羊賣馬的考明馬,開鐵匠鋪的考明匠......一點不耽誤啊!不懂行的還考不上呢!
當然了,如果趙楷不抑兼並,這幫人還是會把閒錢往土地上投的。
趙楷對這些奸商的回答還是比較滿意的,接著又問:“你們都是會做買賣的......朕想問你們,現在營田四路那麼多的田主,在發賣了土地之後,有什麼容易的買賣可以做的?”
容易的買賣?
這話聽著外行啊!
哪有這種買賣?
趙楷看下麵的人不言語,也知道自己問的有點蠢了......他知道在後世,開個煎餅攤都不容易啊!
他頓了頓,又道:“哦,朕的意思是,如今天下大亂,生意一定不容易做,你們覺得有什麼生意可以在這個亂世中獲利豐厚?”
這個問題好回答!
做買賣的人都知道......沒有容易的買賣,但是有暴利的買賣。而暴利的買賣,一般都在律法上麵寫著!
什麼販賣人口啊,什麼犯私鹽啊,什麼販賣軍械啊......這些都是好買賣!當然了,這些買賣都沒有趙楷的買賣好!
想到這裡,還真有嘴快的商人說了。
“好叫官家知道,如今世道不好,尋常的買賣都不容易賺,隻有販賣軍馬、器械、甲胄、火藥、牛皮、牛筋等等軍用之物,是最容易賺的。”
是啊,販賣軍火最容易賺錢!
趙楷看著說話的那個奸商,笑著問:“那你想不想做這些買賣?”
“不想,不想,草民是好人,不敢乾這等殺頭的買賣......”
那個商人嚇得噗通一下就給趙楷跪了。
趙楷笑了笑,“你不要怕,如果朕準許你做這些買賣,你想不想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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