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
還是被謀害了!
完顏宗構,不,應該是趙構的心裡跟明鏡似的,完顏燕這個毒婦給自己整的這出,乍一看好像是黃袍加身,但細品一下就知道不對了。
這根本不是什麼黃袍加身,而是謀害親夫啊!
現在天下的形勢明擺著,就是北宋和大金在爭中原。而北宋已經占了明顯的上風,大金則眼看就要輸掉中原之爭,變成第二個大遼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打響的榆關之戰,應該就是北宋、大金之間為了爭奪中原進行的最後一場決戰了。
而趙構的大金歸德軍,不過是金國的附庸,根本沒有資格成為中原爭霸這台大戲中的角兒,充其量就是個大龍套。
如果趙楷打贏了榆關之戰,那麼趙構無非就是投降或逃亡。投降則有降北宋和降南宋兩個選擇,逃亡則是亡命高麗——趙構早就已經安排好退路了。
如果大金打贏了榆關之戰,那麼趙構在歸德軍的統治就可以繼續維持,說不定還能再擴一下地盤。
總之,趙構自己是可進可退的,最壞就是亡命海外。
可是現在......黃袍一披,官家一做,那就是把自己的退路給封死了。
南北二宋肯定會把他當成眼中釘,就算跑到高麗,趙樞那個海賊王也會帶著艦隊來滅門——以大宋親王的身份躲到高麗和以大宋官家的身份過去是不一樣的。
如果趙構隻是個王,還跑到了高麗,趙楷、趙桓隻會派使臣去封,不會派兵去滅。但他若是官家,那就不能容他了,因為那是在海外挑戰中央王朝的權威性和神聖性。
所以趙構當了官家,高麗海州的避難地就沒用了!
而更慘的是,大金如果在榆關翻了盤,也會回頭來搞趙構這個“邳州官家兒皇帝”。因為趙構自己沒有地盤和實力,可以讓他用來建國的地盤和軍隊都來自大金。
現在大金形勢不妙,沒有餘力再控製京東路的地盤,也管不了京東路的大批漢兒軍。為了避免這些地盤和軍隊被趙楷劃拉過去,打包丟個趙構,讓他當個兒皇帝過把癮。
如果大金國在榆關打贏了,趙楷又縮回洛陽去了。那麼大金國肯定要收回京東路的地盤和軍隊......到時候趙構還能活?
所以完顏燕現在乾的事情就是謀害親夫!
而且很有可能把她自己都害了,這大概就是害夫害己吧?
想到這裡,趙構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就隻剩下呆坐當場,一言不發了。
趙構不說話,勸進的現場就有點冷了,下麵的人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根據標準的流程,趙構應該揖讓啊!說自己無才無德無能,不配當官家,讓大家另選賢能什麼的,然後底下人再哭著喊著非他不可。
可現在趙構呆坐在那裡,一句話都不說,這可如何是好?
勸進勸到冷場,這也真是古往今來少有啊!
“趙構,你還愣著乾什麼?你到底是當還是不當,快快給個言語,孤家也好回去向父皇複命!”
說話的是完顏宗磐,他原來也在這座大殿當中,在角落裡麵坐著,就等趙構接受勸進後來宣讀大金皇帝......也就是中風臥床,很快就要駕崩的完顏吳乞買封趙構當兒皇帝的聖旨。
看見趙構呆在那裡,他就知道這個慫包是真不敢當這個官家,所以就連忙出來推一把了。
趙構被完顏宗磐這麼一吼,總算是從自己的思緒中醒來了,他忙看了眼還跪著的完顏燕一眼。完顏燕也不知道跪了多久?不過也沒生氣,還一臉傻嗬嗬的笑容,一雙大而明亮的眼眸中充滿了期待。
看來她是很想當這個皇後娘娘的!
明白了完顏燕的心思,趙構隻能一聲歎息:“也罷,孤家就隨了你們的願,當一回大宋朝的官家吧!”
聽到趙構那麼爽快的答應了,完顏燕閃著大眼睛就問:“你當了官家,那誰當皇後呢?”
這是一道送分題,答對了當官家,答錯了就去死!
趙構笑道:“自然是娘子你了......孤家就你一個女人,這皇後當然非你莫屬。”
答案正確!
“妾身謝主隆恩!”完顏燕是歡天喜地的朝著趙構拜了拜,然後直起身子又問,“那誰當太子呢?”
這個問題讓趙構有點惱火!他還年輕,而且身體正在慢慢恢複,再養幾年,也許就大好了,到時候還可以再生兒子......而且完顏燕的身材一看就是能生養的,年紀也還小,身體又結實,再過十年應該也能生。
心裡雖然惱,但臉上卻不敢有絲毫的表露,還得努力擠出一些笑容:“當然是善真兒了。”
“善真兒”就是那個手裡捏著胎血出生的男孩了,按照趙家太宗派的字輩,應該是善字輩。完顏燕又給他起了個“真”字,意思當然明擺著——這孩子是真正的趙家血脈,不是假的!
聽趙構封了自己的兒子趙善真當了皇太子,完顏燕頓時心花怒放,又大方的給趙構叩了個頭,“妾身替善真兒謝主隆恩了。”
磕完了頭,她又回過頭對完顏宗磐道:“大哥,都妥了,你來宣爹爹的聖旨吧!”
完顏宗磐笑眯眯的取出了早就準備好的聖旨——這是幾個完顏在海洋縣商量好了內容,然後以吳乞買的名義發布的。
大意就是:經過一段時間的考察,大金皇帝發現自己的乾兒子趙構很有當兒皇帝的潛質。所以決定給他一個機會,讓他複興已經“滅亡”的大宋,在山東(京東,金國稱為山東)登兒皇帝位,以後就替大金國管理山東之地,世世代代都當兒皇帝。
趙構雖然一萬個不願意,但他終究是慫的!
他現在如果不當這個兒皇帝,那麼完顏宗磐和完顏燕馬上就能要了他的命......反正已經有了趙善真!不怕沒有人當皇帝,完顏燕直接當太後還能自由一點呢!
所以趙構現在不當兒皇帝是馬上就死!當了兒皇帝則是過一陣再死......總之,都是要死的!
但是多活幾年,多享受幾年總是好的。
......
陳橋館。
趙構、完顏燕,還有他們倆底下的這群文武,都已經換上了宋朝的冠服。
趙構和完顏燕是二聖臨朝,共坐龍床。而在龍床邊上還有一把太師椅,完顏宗磐這個大舅哥就大馬金刀坐著,旁聽大宋邳州朝廷的第一次朝議,滿臉都是得色。
現在就仨大宋了!
趙楷你不就是想打下燕京後傳檄而定京東嗎?
現在傻眼了吧?京東也有大宋了!
趙構看了看大殿中的臣子,很有點恍如隔世啊!
他又是一聲歎息,然後開口道:“年號定了嗎?”
“還沒有,”完顏燕笑著道,“咱們就定了誰當官家,誰當皇後,誰當太子,其他的都沒定,都聽您的!”
唔,誰當官家,誰當皇後,誰當太子這種小事,完顏燕決定就行了。年號可是大事,得由官家趙構聖心獨裁!
趙構想了想,說:“朕即皇帝位乃是紹祚,為的是中興大宋,不如就以紹興為年號吧!”
他的這番話有點不要臉了!因為大宋的國祚並沒有在趙佶死後斷絕,趙楷重開大宋,趙桓則在宋州即位。國祚一分為二是有的,斷絕根本沒有。哪裡用得著趙構來“紹祚”?“中興”什麼的更瞎扯,現在趙楷都收複燕京,大宋早就中興了,有他趙構什麼事兒?
趙構也知道自己的這個年號有點不要臉,不過他還是有說詞的。
趙構道:“如今天下雖有南北二宋,但是這兩個宋其實都不是真宋!”
這也有點道理,因為這兩個宋都不夠慫。
趙構接著道:“趙楷重開之宋,乃是有名而無實。名為宋,但實則法效漢唐,不與士大夫共天下,而與武士共天下,非真宋也。”
底下的人都紛紛點頭——趙楷的宋朝的確成色有問題!
不是宋朝的那個味兒啊!
說他法效漢唐那是客氣的,實際上趙楷的宋朝就是個暴秦!
他搜羅了幾十萬武士,讓他們當府兵,但是卻沒有足糧足餉,連軍備都發不齊,於是就把整個中原的土地都充了軍費!府兵要砸鍋賣鐵貼錢從軍,打贏以後大塊分田地......根本不問這些田地是誰的?
這不就是個爭奪土地的暴力武士集團嗎?
趙構又道:“至於金陵朝廷,雖然比趙楷的重開之宋好一些......但是他們的以文廢武也入了歧途。武可廢,軍不能廢。於是就以所謂武進士文官掌兵,用東南之財賦從重建水陸新軍。結果七八年下來,掌兵的文臣獨大,不掌兵的文臣卻都靠了邊,這一套和趙楷許有不同,但差彆也不大,亦不是大宋之統。”
趙桓的政治手腕的確不能和趙構比,已經玩脫了!明明是廢武,但是卻搞出了一批新軍閥——書生掌兵就不軍閥了?
當然了,趙桓和趙楷還是有區彆的,區彆主要是趙桓那邊依賴以工商業為基礎的水軍,而且他的武進士大部分都是有產階級出身,所以必須保護私有財產。
趙構最後道:“而朕所紹之祚,乃是文武並重,與士大夫共天下的真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