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外國使臣在本國都城遇刺身亡這種事情,絕對會成為第二天報紙的頭版頭條,奈何如今的長安城隻有一家媒體,而且還不是實時媒體,因此至今長安風還沒有刊載這件事情。
按照林簡的意思是,等林昭回長安之後,由他出麵在長安風上刊載一篇文章,說明吐蕃使臣是死於吐蕃人之手,與大周沒有任何關係。
有長安風這樣一個載體在,很快這件事就能傳遍長安城,然後再從長安散發到天下各地,這樣一來,即便以後吐蕃與大周打仗了,最起碼民間不會把這件事推到東宮頭上。
而且一旦經過媒體,這件事就算有了定論了,以後再有不懷好意之人拿這件事來找東宮麻煩,也無從下手。
甚至於……
就連皇帝也不能夠再拿這個借口拿捏東宮。
這就是媒體的力量,在一些時候,隻要媒體輕輕發力,不僅可以左右人心,甚至可以改變局勢。
不過即便是大宗師林簡,在林昭回京之前,也沒有想過這件事可能是那位大周的皇帝所為,而他把這種可能納入考慮範圍的之後,才有了剛才的那番話。
意思是,讓林昭先寫一份稿子,送到宮裡去,交給宮裡審核,如果宮裡沒有什麼問題讓這件稿子通過了,那麼說明這件事便不是宮中所為,最起碼不是那位疑神疑鬼的老皇帝所為。
而如果宮裡否了這個稿子……
事情就變得複雜了。
想到這裡,林昭低頭考慮了片刻,微微苦笑道:“七叔,我這樣算不算試探聖心…”
林簡歎了口氣,開口道:“先前我沒有想過你說的那個可能,如今經你一提,我也覺得有些凶險,這件事不著急,你回去好好想一想,做不做都隨你。”
“東宮這邊,與你本就沒有太大乾係。”
林昭有些無奈的站了起來,對著林簡躬身道:“七叔待我大恩,既然七叔吩咐了,侄兒自然是要照辦的,隻是七叔……”
林三郎頓了頓之後,開口問道:“假如宮裡不願意讓長安風澄清此事,您……”
“該何去何從?”
林大宗師坐在自己的椅子上,臉色有些陰沉:“若果真如此,便是聖人的錯處,我等做臣子的,自然要上書勸諫。”
很顯然,林簡口中所說的天子錯處,並不是因為天子有廢太子之心,而是因為天子因為要廢太子,竟然不惜與吐蕃結怨,如果兩國真因為此事打了起來,那麼當今聖人就是為了一己之私,讓無數大周百姓,去跟凶殘的吐蕃人搏鬥拚殺!
如果天子真這麼乾了,便是……失德!
得到了答案之後,林昭點了點頭,對著林簡微微一笑:“七叔,我需要去一趟吐蕃的會館,與那些吐蕃人交流一番,才好動筆。”
這個時代土生土長的林簡,自然不知道這種舉動叫做“拜訪”,他隻是以為林昭壓要去搜羅一些證據,當即開口道:“明日我就讓禮部主客司分一個會說吐蕃話的人與你,讓他陪你一同去吐蕃人的會館。”
林昭點了點頭:“那好,三天之內,侄兒一定把稿子送到宮裡去。”
林簡點了點頭,開口道:“除了這件事之外,三郎你還需要好好考慮考慮自己的前程,如今擺在你麵前的,有兩條路,第一條自然是去吏部報道,這幾日想法子情周家人吃頓飯,讓吏部給你準備一個相對合適的空缺。”
“第二條路,就是為叔在信裡與你說的,到崇文館去做學士,這樣可以有個東宮官的身份,未來在朝堂上,升遷的速度會快上不少。”
林昭低頭思考了一番,然後微微低頭:“七叔,這件事情等我去完吏部之後再說罷,況且現在,侄兒心中有一種預感……”
林簡詫異道:“什麼預感?”
林三郎微微歎了口氣,低聲道:“我這麼個小人物,聖人自然是記不得的,但是如果我給宮裡遞了稿子,聖人多半就會想起我,到時候……”
“想做什麼便由不得咱們了。”
聽到這裡,林簡沒有多說什麼,隻是微微搖頭,歎息道:“有勞三郎了。”
…………
這天晚上,林昭母子與謝澹然三個人,就在平康坊林家住下,其中林昭被留在林簡的書房裡,叔侄兩個人一說就是半宿,第二天早上剛起來沒有多久,林昭便頂著個熊貓眼,打著哈欠把林二娘以及謝澹然送回了長興坊,好讓她們正式在長安城安頓下來。
當然了,林夫人是執意挽留的,一定要林二娘還有謝澹然母子,在平康坊住下,甚至不惜抹了眼淚,一家人之間說了不知道多久,林夫人才勉強答應她們單獨住在長興坊。
送完母親以及未來媳婦之後,林昭便跟著禮部主客司一個會說吐蕃話的官吏,一起去了一趟已經被大理寺派人團團圍住的吐蕃會館,林昭亮出了自己新科探花加上八品官的身份,軟磨硬泡,也沒有辦法突破大理寺的防線,最終還是拿出了林簡的腰牌,大理寺的人才給了這對探花叔侄一個薄麵,把林昭給放了進去。
當然了,主要還是給林簡這個儲相的麵子,至於林昭的麵子……
在越州或許還有些用,但是在長安城……
便不值一提了。
成功進入了吐蕃會館之後,林昭連同這個禮部派來的“翻譯”,問了這些吐蕃人不少問題。
從使臣壽比讚意外死亡之後,這些隨行的吐蕃人便陷入了慌亂之中,因為他們心裡很清楚,讚普的老師死在了長安城,而且還是死在吐蕃使團的人手裡,他們這些人回了吐蕃之後,一定會被讚普怪罪。
一旦被讚普怪罪也就意味著他們的生命基本走到儘頭了。
因此,這些人一旦回到吐蕃,就絕對不會說壽比讚是死在吐蕃人自己手裡,而是會把這件事推到周人手中,來讓自己免於責罰。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從壽比讚被殺之後,這些吐蕃使團的成員,就被大理寺給關在了會館裡,一個也沒有能夠離開。
林昭帶著這個翻譯,在這座會館裡待了差不多半天時間,詢問了不少問題,主要是關於前幾天壽比讚的死亡過程。
因為林昭不是吐蕃的讚普,因此這些人基本上都沒有怎麼說謊,口徑也相對一致。
到了下午快傍晚的時候,林昭大致整理了一番自己問到的答案,在心中默默打了個腹稿之後,便一起與禮部的翻譯一起,出了吐蕃會館。
離開了這座會館之後,林昭先是與禮部的“翻譯”分開,然後帶著自己從這些吐蕃人口中問出的材料,一路回到了長興坊。
這個時候,在林二娘以及謝家人的共同努力之下,兩家人基本上已經在兩個院子裡安頓了下來,下午的時候,謝家一家四口人還出去在長安城裡逛了一圈,買了一些欠缺的生活必需品。
兩家的院子並不挨著,林家的院子在長興坊坊北,謝家的想對偏南一些,因為要寫稿子送到宮裡去,林昭便沒有再去謝家院子尋謝澹然說話,而是徑直走向了自家院子。
這個時候,林二娘正在這座新院子裡,收拾自己與林昭兩個人的房間。
林昭走到院子門口,正準備推門走進去,他腳都已經邁了半步進去,突然眼角的餘光看到了一個頗為熟悉的身影,他猛地一頓,停在了原地,扭頭看向站在自家新院子旁邊沒有多遠的中年人,搖頭苦笑了一聲。
“你……消息還真是靈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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