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陽軍擁有很高的服從性。
再加上範陽軍原先的十萬主力,根本瞧不上後來征募的十來萬人,也不會在乎這些人的生死,因此在康東平跟範陽軍高層通氣之後,這些人便樂嗬嗬的看著康東來,那那些新兵去送死去了。
第一次,康東來指揮手下攻城,便有兩三千人死在潼關之下。
第二日,又有近千人死在潼關之下。
……
到後來,康東來所部甚至一日時間,就會有四五千人戰死,而且基本推進不到潼關城下。短短二十天時間,先後有數萬範陽軍死在潼關之下。
而潼關,固若金湯。
對於這個情況,長安城那邊自然很是高興,朝廷一連幾道旨意封賞司馬爍,給他加官晉爵。
但是朝廷以及司宮台,都有人在潼關這邊盯著,時間長了,這些情報人員也看出了不對。
因為這些進攻潼關的範陽軍,似乎弱了許多。
這些人又派人去洛陽附近查探,隻見洛陽附近駐紮的範陽軍,幾乎都是老弱病殘,看起來全無戰鬥力。
起先這些情報人員還不相信,但是反複查探之後,他們還是把洛陽駐軍孱弱的消息,送到了長安城。
送到了那位天子麵前。
皇帝陛下此時,因為戰事好轉,心情也好了許多,見到這些情報之後,更是麵露喜色,直接把幾位宰相叫到了太極宮,商量恢複陝洛之事。
聖人高坐帝位,把手裡的文書分發給這些宰相,然後緩緩說道:“諸卿,範陽逆賊在潼關損失慘重,此時已經三戰而竭,洛陽那邊的範陽軍,已經僅剩下一些老弱病殘之輩。”
說到這裡,皇帝陛下深呼吸了一口氣,聲音有些激動:“諸卿覺得,此時能恢複東都否?”
聽到這句話,幾位宰相麵麵相覷,眼神中都有些焦慮。
曹鬆還是第一個開口。
他站了起來,手捧朝笏,躬身道:“陛下,範陽軍能夠從幽州一路進逼到潼關,其戰力之強,絕不可能僅此而已,老臣以為,此是康賊示弱,誘我軍出關,斷不可為。”
這一次,林簡的意見難得與曹鬆一致,他也從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來,對著聖人低頭道:“陛下,臣附議曹相之言,軍國要事不可妄動,既然潼關能守住,關中又暫不缺糧,此時能耗一時是一時。”
元達公緩緩說道:“昨日政事堂收到了朔方與河東兩個節度使的公文,北邊的突厥人也已經沒有了起先的銳氣,陛下隻要等到北邊擊退突厥人,範陽之賊翻手可破。”
皇帝陛下本來有些興奮的心情,被兩個老牌宰相一說,頓時低落了下來,他低眉看向另外幾個宰相,問道:“你們呢?便無話可說?”
曾經的太子詹事楊瓊,咳嗽了一聲,緩緩從自己的椅子上站了起來,他先是看了一眼林簡,然後躬身道:“陛下,洛陽乃是我大周的東都,二百年來從未落入人手,如今失落在康賊手中,是國朝之恥,也是我等臣子之恥,臣以為恢複陝洛,乃是必行之事,關鍵在於如何恢複。”
這位楊相雖然與林簡有些不對付,但是好歹也知道這其中厲害,他猶豫了一番之後,微微欠身:“臣以為,這件事不能急在一時,必須要議出一個十成把握的章程,才能夠去著手收複東都。”
“絕不能給康賊以可趁之機。”
“好了。”
皇帝陛下有些不耐煩的擺了擺手,皺眉道:“那你們這些重臣就好好議一議,儘快給朕拿出一個收複東都的章程出來!”
李洵直接從龍椅上站了起來,長身而起,悶哼了一聲:“這一次範陽謀逆,朕已經丟儘了臉麵,希望諸位愛卿,能替朕撿回來一些。”
說罷,皇帝陛下負手揚長而去,留下幾個朝中重臣在太極宮裡麵麵相覷,彼此目光之中都有些憂慮。
他們都是人精一樣的存在,自然能夠感覺到,當今聖人迫切收複東都的念頭。
此時,除了曹鬆林簡這些神色憂慮的大臣之外,還有一些沒有入政事堂拜相的重臣,已經眼珠子直轉,打起了歪心思。
自古以來,想要官運亨通,最好的辦法就是吃準老板的心思,然後替老板辦好老板想要辦的事情。
“逢迎”二字,曆來是官場聖經。
而政事堂排名前二的兩個宰相,站在一起,都從彼此的目光之中,看出了深深的憂慮。
…………
就在這些朝中重臣開會的時候,遠在青州的林總管,卻在一處山窩窩裡找人,事實上他已經在這裡找了好幾天了。
他現在青州北海縣附近的沂山山腳下。
按照周老頭送回青州的書信,這青州有一個姓沈名徽的士人,此人是在乾德二年中進士,在長安做了幾年修撰之後,便被分派到地方上任知縣,隻兩三年時間便把一縣之地經營的頗為紅火。
後來,周尚書便在長安城裡見了他一麵,提拔他做了豫州彆駕。
據周尚書信中所說,此人極有才華,詩詞文賦無一不通,而且處理公文也很是厲害,平日裡衙門裡的公務,他隻一上午的時間便能處理乾淨,每日下午便換上布衣,拎著一根竹竿出城釣魚。
雖然隻上“半天班”,但是他治下政通人和,幾年時間竟然沒有一件冤假錯案。
隻是後來在豫州當彆駕的時候,這個沈徽與豫州刺史,也就是自己的頂頭上司起了點衝突,他便直接掛印辭官,回青州老家隱居了。
這個人,是周嵩信上所寫二十餘人當中,最有價值的一個。
因為他做過地方官,有充足的行政經驗,再加上是進士出身,林昭可以很輕鬆的給他搞到一個刺史的頭銜。
因此,林昭在拿到名單之後,沒有多久,便從青州城到北海沂山訪賢來了。
隻可惜,他帶著十來個人,在沂山腳下轉了兩三天了,愣是沒有找到周嵩信上所寫的那個鬆亭村。
最終,功夫不負有心人,在一個本地人的帶領下,林昭七繞八繞,終於在沂山腳下找到了一個頗為隱蔽的道路,走這條路七繞八繞之後,一片不大不小的村落,便出現在他麵前。
這會兒天氣已經開始熱了起來,好在山裡還有些蔭涼,林昭便興衝衝的,朝著這個村子走去。
在他的身邊,跟著一個一身道袍的女冠,與他攜手同行。
因為這幾個月在青州憋的有些煩悶,因此崔芷晴也跟著林昭一起出來,到外麵來散散心。
有本地人帶路,再加上四下打聽,到了下午的時候,林昭終於在鬆亭村最東邊,找到了一個木籬笆圍起來的小院子。
這便是沈徽的住處了。
林總管大喜,立刻上前,叩響了柴門。
不多時,有一個十二三歲的童子走了過來,給林昭開了門。
林總管放下身段,對著這個童子笑了笑:“我們來找沈先生。”
這個童子上下打量了林昭一眼,然後撇了撇嘴:“我家先生不在,出門訪友去了。”
說罷,這個有點胖胖的童子,轉身就走。
一旁的崔芷晴有些看不過眼,氣道:“有這樣無禮的童子,估計這個沈先生也不是什麼好人,三郎,咱們莫要找他了,回青州去罷!”
而林三郎卻不怒反喜,扭頭對著崔芷晴咧嘴一笑。
“六娘這你就錯了。”
“一般來說本事越大,脾氣才越大,咱們不急,等他一兩天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