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事堂門口,以曹鬆為首的幾個宰相,見到林昭之後,都是長鬆了一口氣。
曹鬆迎了上去,苦笑道:“越王爺總算回來了,黃相親自去王府等了您整整半天,都沒有能見到您回來。”
林昭看了一眼幾個宰相,微微欠身行禮,問道:“幾位宰相這麼急著尋我,不知道是因為?”
曹鬆拉著林昭的衣袖,把他拉進的政事堂裡坐下。
這位老宰相,神色頗有些憔悴,他看著林昭,神情複雜:“王爺,現在三法司的文書還沒有出來,代…王甫父子又突然出逃,慶王爺帶兵追出去了,如今長安城裡到底是個什麼章程,還要越王爺您來拿主意。”
林昭接過一個官員遞過來的茶水,沒有喝,而是放在了一邊,看向曹鬆:“不是已經與曹相說好了麼?太子勾聯王甫謀逆,準備聯係宗府,廢黜太子。”
“三法司還沒有具體的文書。”
曹鬆微微低眉,歎了口氣:“而且,這件事…總要問過宮裡的意見才是。”
曹鬆左右看了看自己的這些同僚,開口道:“我等的意思是,由越王殿下主持後續的事宜,免得再生亂子。”
曹老頭的意思很簡單,政事堂不想擔責任。
不想承擔廢黜太子的責任。
但是現在這種情況來看,廢黜太子幾乎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而且因為兩個節度使大打出手的原因,長安城裡的高層們已經人心惶惶。
這件事必須要儘快定性,給出一個處理結果,才能夠讓長安迅速穩定下來。
因此,這些宰相才這麼急著讓林昭來“主持大局”。
林三郎看了看曹鬆,皮笑肉不笑的說道:“曹相,這件事情按照平時的規矩,政事堂似乎應該去催三法司拿出文書,然後再由政事堂出麵,與宗府以及宮裡商量廢黜太子的事情罷?”
幾個宰相麵麵相覷。
許久之後,曹鬆才咳嗽了一聲,低聲道:“王爺,我等目前…還沒有查到太子罪責何在…”
這句話的意思是,是你林昭要廢太子,又不是我們要廢太子。
林昭微微眯了眯眼睛,開口道:“這樣罷,以政事堂的名義給三法司遞話,明天日落之前,三法司再不給出一個具體的結果,三法司上下一律按瀆職處理,如何?”
河東軍還在長安的時候,這件事是不好查的,但是現在河東軍絕大部分兵力都已經離開了長安,長安城裡的代王府以及河東軍的駐地,都可以隨便搜查。
實在不行,可以直接抓一些當時的當事人訊問,以三法司的專業性,現在早應該查出結果了才是。
但是三法司至今沒有給出具體的文書,說到底還是怕擔責任。
不是三法司怕擔責任,是這些文官老爺們,怕承擔以臣欺君的罪名。
曹鬆等人的意思很簡單,你林昭是節度使,是軍頭,你不怕皇帝,而且已經把皇家得罪死了,這個時候就應該你林昭去乾這些“犯上”的事情。
幾個宰相沉默了一會兒,苦笑道:“王爺,如果處理三法司,就更沒有人來查這個案子了。”
“三法司如果不願意查,那就統統下獄,本王親自去查。”
林昭臉上的笑意收斂,他看了一眼幾個老頭,臉色變得有些冷漠。
“幾位宰相,去過東宮了麼?”
“沒有。”
曹鬆低頭:“事情出了之後,東宮就被司宮台控製起來了,至今,政事堂沒有人去過。”
林昭瞥了這幾個膽小鬼一眼,心中冷哼了一聲。
從他的七叔林簡之後,政事堂裡再也沒有一個勇於擔責的宰相了,哪怕是曹鬆,也是關鍵時候縮頭的主。
這一點,從他當年突然病倒,就可以看得出來。
越王殿下緩緩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麵無表情的看了幾位宰相一眼,緩緩說道:“諸公都是高居廟堂的宰輔,如果時局不明朗,諸公袖手旁觀,林某人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如果此時塵埃落定之後,諸公還為了一些虛無縹緲的名聲,而袖手旁觀。”
林三郎閉上眼睛,緩緩開口:“那真是一點宰相的擔當也沒有了。”
說罷,越王殿下拂袖而去。
曹鬆與幾位宰相,看著林昭遠去的背影,神色各異。
其中一個五十來歲的宰相,看了看曹鬆:“這位越王爺話裡的意思,分明是說,如果咱們這些老頭子不替他辦事,便不要再做宰相了。”
他輕聲歎息:“已經是毫不遮掩的威脅了。”
曹鬆沉默了一會,端起了桌子上的茶水,環顧同僚。
“諸位,的確要好好想一想了。”
“今後,到底應該何去何從…”
那個年輕一些的宰相,看向曹鬆,微微皺眉:“曹公的意思是?”
曹鬆默默起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一邊收拾東西,一邊默默低眉:“老夫年紀大了,不堪國事。”
“要效仿元達,返鄉種田去也…”
幾個宰相看著正在收拾東西的曹鬆,神色各異。
但是他們心裡的念頭,大概是一致的。
這老東西…
又想跑…!
……………………
夜色已經覆蓋了整個宮城,今天晚上的月亮也不太好,雖然沒有到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但是也要打著燈籠才能看見路。
在這種夜色下,趙成等護衛打著燈籠,借著宮燈的光芒,把林昭帶到了東宮門口。
此時東宮上下,都是司宮台的宦官在看守。
大太監周振,親自守在東宮,知道林昭來了之後,他連忙來到宮門口,直接對著林昭叩首行禮:“奴婢見過越王爺。”
林昭微微皺眉,伸手把他扶了起來,開口道:“周公公太客氣了。不必行大禮。”
從前周振見他的時候,最早隻是互相拱手,後來林昭封了國公,封了越王,周振見到也隻是作揖行禮。
因為那個時候……
大行皇帝還在世。
但是現在,李洵突然駕崩,周振在朝內朝外,再沒有任何依靠,因此對待林昭的態度,變得更加謙卑。
周振起身之後,林昭打量了一遍這個大太監,開口問道:“太子在裡麵麼?”
“在裡麵。”
周振低頭道:“按照王爺的吩咐,河東軍叛逃之後,司宮台便接手了東宮,到現在為止,太子都沒有動彈過,一直在東宮寢殿裡。”
司宮台與太子是沒有仇的,但是周振卻與太子有仇,因為太子勾結外人,殺了他的主子。
沒有了李洵,周振就變成了一片無根浮萍,而且這麼多年主仆情分,周振當然有些怨恨太子。
因此,林昭一聯係他,他就立刻答應了控製東宮這件事。
林昭點頭。
“司宮台在東宮,有沒有發現什麼?”
“有。”
周振深呼吸了一口氣,開口道:“太子與王甫來往甚密,所有往來消息,司宮台都已經扣下來了。”
林昭眯了眯眼睛,開口道:“我現在去見太子。”
他扭頭看向周振,麵無表情。
“司宮台現在就去查,明天天亮之前,本王要看到太子勾結河東軍弑君的鐵證。”
周振深深低頭。
“奴婢……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