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的林昭,的確有這個問題存在。
因為他長久的割據幽燕,割據東北,因此在考慮事情的時候,他下意識的就會想,如果這麼做,幽燕會如何如何,東北會如何如何。
這是他作為幽燕長期控製人的“後遺症”。
如果他還是單純的平盧節度使,單純的地方割據勢力,那麼他這麼想,是完全沒有任何問題的。
但是現在,林昭已經漸漸不再是一個地區控製人,他要從一個地區控製人的身份,向中樞控製人的身份轉換。
控製地方,與控製中樞是完全不一樣的。
從現在開始,林昭作為整個利益集團的核心,他的心態也要慢慢轉變過來,不能再拘泥於西南一隅了。
因為長安城裡有太多事情要跟沈徽商量,這天,林昭與沈徽在書房裡坐了整整一個下午,一直到傍晚時分,林昭才親自送已經很是疲倦的沈徽下去休息。
送走了沈徽之後,林昭又重新回到書房裡,開始認真考慮越王府接下來的走向,以及調整他看事情的態度和眼光。
林昭的家裡人和沈徽,到達長安的時候是大年二十九,第二天就是年三十,因為已經許久沒有與家人團聚,林昭放下了手頭的工作,好好陪家裡人過了個年。
到了年初一的時候,林昭哪裡也沒有去,就在家裡陪著母親說話。
林二娘這會兒正在房間裡刺繡,一邊繡東西,一邊跟林昭說一些青州的家事。
“青兒啊,太皮了一些。”
她忍不住說道:“跟著大郎學了一年多,沒有怎麼見學好,反而更跳脫了,而且學了滿嘴歪理。”
林二娘看向林昭,輕聲道:“跟你小時候一點也不像。”
林昭小時候,是很安分的。
因為他生而知之,有些跟年齡完全不相符的成熟,再加上他們母子那時候很不好過,因此林昭小時候一直很老實聽話,會幫著林二娘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而他的大兒子林青,便沒有這種生而知之的能力,就會顯得跳脫一些。
事實上,林昭的前世小時候也是如此,畢竟小孩子嘛,頑皮一些也是正常的。
“小孩子不都是這樣的。”
林昭坐在母親旁邊,笑著說道:“況且大兄也不是什麼安分的人,他年輕的時候在江湖闖蕩,處處留情,青兒跟著他學,也學不到什麼好。”
林二娘忍不住笑了笑,開口道:“那你還讓青兒拜他做老師?”
“青兒母族孱弱,總要讓他有個可以依托之處,不然將來要吃大虧的。”
林昭對著母親笑了笑,開口道:“說起來,兒子還給他安排了一份娃娃親,等年初三年初四,兒子就帶他去見見那女孩兒,若是看的合適,等過了年關,就把親事正式定下來,等到十七八歲就成婚。”
林青現在是十一歲。
按照這個時代的結婚年齡,再有兩三年實際上他就可以結婚了。
不過林昭對於結婚年齡的要求比較高,怎麼樣也不能讓兒子十三四歲就結婚,他的底線是十八歲,必須要等到十八歲才能結婚。
但是不管什麼時候結婚,都是不妨礙訂婚的。
如果林家能跟齊家正式定下一門婚事,那麼不管從什麼角度來看,都是有益無害的事情,尤其是……
對於林青將來的發展,也是有好處的。
聽到林昭提起大孫子的婚事,即便是性格恬淡的林二娘,也一下子來了興致,她看向自己的兒子,問道:“是哪家的姑娘?”
“齊家的。”
林昭微笑道:“孩兒早年在長安求學的時候,與丹陽長公主的長子齊宣交好,後來青兒出生,齊兄剛好也生下了一個女兒,比起咱們家青兒大兩個月左右。”
“這門親事如果合適,就定下來…”
穀竄/span林二娘小時候就認得齊師道,也跟丹陽長公主相熟,聽到林昭這番話,她微微點頭,開口道:“齊師兄的孫女,倒也合適…”
“等到時候,娘也跟著去看看。”
“阿娘,八字還沒有一撇的事情。”
林昭微笑道:“等我先帶兩個孩子見過麵,再跟阿娘細說。”
林二娘瞪了一眼林昭,開口道:“為娘也沒說非要定下來,去看一看小姑娘生得什麼模樣,有什麼不行了?”
“那小姑娘兒子見過,生得水靈靈的。”
越王爺嗬嗬笑道:“配您的大孫子,綽綽有餘。”
“怕隻怕人家看不上那混小子。”
林二娘低頭,在手中的刺繡上紮了一針,然後輕聲道:“青兒雖然頑皮了一些,也是一等一的好娃娃,如何能看不上?”
這小老太太雖然有時候嫌棄自己大孫子頑皮,但是跟外人比較,當然還是喜歡自己這個大孫子的。
林昭這會兒正在給自己的母親理繡線,聽到這句話,正要說些什麼,趙成一路小跑,來到了林昭麵前十來步的地方,然後對著林昭恭敬低頭,小心翼翼的說道:“王爺。”
他又對著林二娘低頭行禮:“老夫人。”
林昭看了看自己的母親,然後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伸了個大大的懶腰,來到了趙成麵前。開口道:“什麼事?不是讓你小事莫要來打擾我麼?”
趙成深呼吸了一口氣,苦笑道:“王爺,屬下也不想來的,但是齊大爺派人過來傳信,說……”
“說宋王殿下已經到了彌留之際,問您要不要過去看一看。”
聽到這句話,林昭愣在原地,久久沒有說話。
良久之後,他才擺了擺手,開口道:“好,我知道了。”
“你下去罷。”
趙成恭謹低頭:“屬下遵命。”
說罷,趙成躬身退下。
林昭轉身回到了林二娘身邊,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本來說今天好好陪陪阿娘的,但是現在,又有些事情要出門一趟了。”
林二娘瞥了林昭一眼,沒好氣的說道:“阿娘又沒有七老八十,哪裡要你陪著了,你忙你的就是。”
林昭點了點頭,起身對著母親躬身行禮:“母親您忙,孩兒告退了。”
見林昭神色複雜,林二娘手中的針線停了停,她看向林昭,問道:“昭兒,出什麼事情了?”
“沒什麼事。”
越王爺眯了眯眼睛,似乎想起了當初那個騎馬來到越州,風華正茂,氣度雍容的長安貴公子。
一轉眼,已經十好幾年過去了。
當年的那位世子殿下,如今…竟然到了這種境地?
他微微搖頭,感慨道:“一個故人將要凋零了,孩兒心裡有些感慨。”
“這才多少年歲啊。”
越王爺微微低眉,歎息道:“歲月不饒人,故事更不饒人。”
“他被大周的故事給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