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喊完這句“隱蔽”後,長穀川便率先撲向他身旁旳一處往外凸出一大塊的岩壁後方,在撲向這處障礙物時,長穀川還不忘記將直周等人也一並拉上。
被長穀川一手訓練出來的火付盜賊改的高水平的組織度,於此刻展現。
隨著長穀川的一聲令下,長穀川的這些部下們紛紛四散而開,像長穀川那樣找尋、躲進合適的藏身地。
長穀川他們剛將他們的身子藏起來,便見他們正前方的走廊儘頭處,像是“咕咚咕咚”地往外冒泉水的泉眼一般,湧出大隊人馬。
而統領著這大隊人馬的,正是高晴。
見前去押送長穀川的人,遲遲未歸,意識到此事非比尋常後,高晴立即帶著他目前所能率領的所有部眾——6名伊賀忍者,18名火槍手趕赴地下監牢。
在來到原先關押長穀川的牢房後,高晴便看到了被長穀川所反殺的那滿地的屍體。
自知自己的不好預感真的應驗後,高晴不敢再有任何怠慢與遲疑。
對於鼎鼎大名的“鬼平”,高晴在好久之前就有聽聞過許多和他有關的事跡。
什麼普通官差折騰了一個月都拿不下來的案子,他三天就解決了啊。
什麼火付盜賊改的某名官差的母親生了重病,他動用私財為那位部下墊錢啊。
如果是那個“鬼平”,他一定不會就這麼把他的部下們給拋棄的吧——心中這麼推測著的高晴,領著人馬,直撲關押長穀川的部下們的地方。
果不其然——雙眼所目睹到的現狀,與他的推測一模一樣。
雖然長穀川等人藏進障礙物之中的速度很快,但高晴還是及時捕捉到了長穀川衝進石壁後方的那一刹。
——嘖……媽的……這種時候給我添亂!
高晴的兩頰因大力咬著牙關的緣故而高高向外鼓起。
在目前急著從高野山轉移的當下,長穀川整這一出,讓高晴現在的心情……非常地想殺。
不過——即使現在自己的心中充滿了殺意,但高晴卻還是強壓住了憤恨,用儘量溫和的口吻朝長穀川高聲道:
“長穀川先生。彆藏了!我已經看到你了!”
“您是豐臣大人的客人!”
“我們不想傷害您!”
“請您放下武器出來吧!”
“如果您是害怕我們之後是不是要將你們帶到什麼可怕的地方,那您大可放心!”
“我們現在隻是因為一些原因,要將包括您在內的這座牢房中的所有人進行轉移!”
“我向您保證!我剛剛所說的每一句話,皆是真話!”
對高晴來說,眼下最優的結果,自然就是用嘴巴成功勸降長穀川。
不僅是因為長穀川是豐臣信秀的客人,是豐臣信秀渴望收入麾下的人才,若是不慎打傷或打死長穀川了,難以對豐臣信秀交待。
也是因為長穀川等人現在握持著不容輕視的武器數量。
高晴剛才不僅捕捉到了長穀川等人藏進各個障礙物中的那一刹,他同時也目睹到了長穀川等人的手中,握持著數量並不算少的火槍。
雖然長穀川等人所擁有的火槍數量,據高晴剛才的目測,還不足雙手之數,數量遠遠不如目前麾下有著18名火槍手的他,但火槍終歸是火槍。
若是與長穀川等人在這麼狹窄的地方展開交火,即使獲勝,也定要付出不少的死傷——這不是高晴想要看到的。
當然,高晴也不是什麼天真的傻瓜。
他自然不會傻傻地將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勸降上。
做了兩手準備的他,在高聲勸降長穀川的同時,以打手勢的方式,示意身旁的所有部下們做好隨時戰鬥的準備。
“嘖……”長穀川此時偷偷將小半顆腦袋探到岩壁外,觀察高晴所擁有的兵力。
因角度和地形的緣故,難以辨清高晴兵力的具體數量,唯一能確認的事情,便隻有——火槍數,是高晴那邊占優。
——麻煩了啊……
長穀川扭頭看了看身旁的部下們。
因武器數量不足,有半數以上的部下是赤手空拳。
而有武器的人,也都隻拿著他們此前從沒見過、根本不熟悉的燧發槍。
“長穀川大人。”
長穀川身旁的一名剛才有幸分得一挺燧發槍的部下,壓低聲線朝長穀川問道。
“這鐵炮要怎麼用啊?為何連火繩都沒有?連火繩都沒有,是要怎麼射擊?”
“我也不知道。”長穀川低聲道,“但這鐵炮似乎隻要扣一下扳機就能開火,小心點,彆走火了。”
“長穀川大人。”又一人壓低聲線朝長穀川問道,“我們現在要怎麼辦?要……衝出去和外頭那些人拚了嗎?”
“……”長穀川沒有去回應他部下的這句問話。
隻見他沉著臉,麵露思考之色。
“……你剛才說:現在因為一些原因,要將我們給轉移。敢問是什麼原因?”長穀川用不急不緩的口吻,向外頭的高晴高聲反問。
向高晴發出著這樣的追問的同時,長穀川快速轉動著視線,掃視著視野範圍內的一切。
最終——長穀川的目光定格在了位於他的斜後方、他的部下們剛剛才從裡麵出來的那座牢房。
精確點來講,是定格在牢房地上的那一塊塊一人長、半人寬的大木板。
這些大木板,不多不少,總計23塊,和被關押在這的部下們的數量剛好相當。
想必這些木板,就是部下們這些天的床鋪了吧。
“抱歉。”高晴這時回答了長穀川剛才所發出的疑問,“這個問題,請恕我無法回答。”
高晴的話音剛落,長穀川連忙再次拋出一個新的問題:
“那是要將我們轉移到哪去?”
問出這個問題的同時,長穀川頻繁扭頭,用視線反複確認著牢房的位置,以及高晴等人所在的位置。
在確定了因角度的緣故,高晴等人是絕對無法看到牢房內的任何動靜後,長穀川目光一凝,向身旁的2名部下連打了2個極簡單的手勢。
他用手指比了比不遠處牢房裡的那些大木板。然後豎起3根手指。
然後將手指一收,比了比自己和這倆名部下。
長穀川身旁的這倆部下,恰好是一跟隨長穀川多年的老部下。
即使長穀川沒有對他們說一句話。
即使長穀川僅做了這麼2個極簡單的手勢。
他們倆人也仍舊能夠第一時間明白長穀川的這“手語”是何意思。
隻見二人以凝重的神情用力地點了點頭,隨後彎低著腰,以儘量不易發出聲響的輕柔動作,快步走回到他們剛剛才出來的牢房之中……
……
……
“那是要將我們轉移到哪去?”
聽著長穀川最新拋出的這一疑問,高晴臉上的不耐煩之色,已濃鬱至頂點。
“……東方。”高晴答,“我們接下來要往東轉移。具體是要轉移到東方何處,這個也請恕我無法回答。”
“長穀川大人。請不要再浪費你我的時間。”
時間緊急,不想再將更多的時間浪費在這的高晴,以極嚴肅的語氣厲聲道。
“我現在做最後一遍警告:請儘快放下武……”
“好吧!”高晴的話尚未說完,長穀川的聲音便陡然響起,並將高晴的話頭打斷,“我知道了,莪們這就出來。”
“請你讓你的部下們待會注意一點,不要在我們出來時,不慎手誤,扣了鐵炮的扳機。”
聽著長穀川的這句話,高晴先是一愣,隨後表情一鬆。
“隻要你乖乖放下武器出來,我們是絕不會對你們怎麼樣的。您畢竟是豐臣大人的客人。”
“這樣啊……那我就……放心了!”
長穀川最後的這句“放心了”,陡然拔高了數個度。
而隨著他以近乎怒吼般的語氣喊出這句“放心了”後,他猛地從藏身的岩壁後方衝出。
他並非一個人孤零零地衝來。
與他一起從藏身地衝出來的,還有剛才受他受命進牢房內拿木板的那倆老部下。
長穀川和他的這倆老部下,現在各舉著一塊剛從牢房內拿過來的高大木板,並排向高晴等人發起了真正意義上的“牆式衝鋒”!
越是危險的活,他越是要身先士卒——這是長穀川一直以來的堅持。
他正是靠著這一堅持,才獲得了部下們的愛戴與支持。
所以他絕不讓任何人搶掉他“舉著木盾衝在最前頭”的位置。
3塊並排起來的大木板,恰好能將幾乎整個通道給遮蔽住。
“衝啊!”
“上!”
“跟上長穀川大人!”
……
在長穀川舉著木板身先士卒,其餘的火付盜賊改的部眾們紛紛緊隨其後。
瞅見此狀,高晴的瞳孔猛地一縮,緊接著連忙抬手下令:
“開火!”
砰!砰!砰!砰!砰!砰……
宛如爆豆般的子彈爆鳴聲炸起。
一排排子彈呼嘯著打向長穀川等人所舉著的大木板,木屑飛濺。
穀椨/span長穀川他們手中的木板雖然大,但並不算厚,厚度僅約有已個拇指頭那般厚。
這種厚度的木板在燧發槍麵前……所起到的唯一的作用,大概就隻有稍微消減一些彈丸的勢能了。
高晴一方射來的彈幕,瞬間便讓長穀川他們手中當作盾牌來使的木板變成了馬蜂窩。
彈丸穿透木板,集中木板後方的長穀川等人。
“啊啊啊啊!”
“唔唔……!”
“呃啊——!”
……
中彈者,足有7人。
其中,也包括了長穀川。
長穀川現在隻感覺自己的左腿像火燒一般痛。
低頭一看——左腿多了個小窟窿。
但好在,因為有木板擋了一下的緣故,彈丸沒有打得太深。
強忍著疼痛得長穀川,一邊繼續舉著木板向前衝,一邊大吼道:
“鐵炮向前!”
這是他們火付盜賊改的指令。
命令出,手持燧發槍的火付盜賊改的部眾們立即將槍管順著木板的縫隙往外伸出。
“開火!”
砰!砰!砰!砰!砰!砰……
長穀川他們硬挨了高晴他們一輪的射擊,拉近了雙方之間的距離後,才展開反擊,距離的拉近,讓長穀川他們這邊的命中率反而更高一些,一口氣打中高晴的6名部下,所以儘管火力不及高晴一方,但也同樣給高晴一方帶來了不少的心理震懾。
雙方互射一輪後,如兩股潮水一般,在這並不寬敞的通道內迎頭撞上。
長穀川扔掉手中的大木板,高舉著手中打刀,斬向身前的敵人,那些手中有燧發槍的,則把燧發槍倒握,將火槍當鈍器來使。
雙方展開最原始的戰鬥。
你一拳,我一腳。
你將火槍掄過來,我則將去搶你的火槍。
在這種並不寬敞的地方展開街頭巷戰,是何結果——可想而知。
剛開始,雙方還算有秩序,但僅轉眼的功夫,便秩序全無。
雙方扭打在一起,你擠我,我擠你,連轉個身都變得困難起來。
看著眼前混亂的戰場,高晴雖神色不好,但表情也絕不算沉重、難看——儘管自己最不想看到的“和長穀川混戰”的一幕發生了,但他倒也不怎麼懼於和長穀川血拚。
畢竟,占優勢的一方,是他們。
在人數上,他們雙方相差不多,但在武器上,長穀川一方差他們太多了。
長穀川他們有半數以上的人都是赤手空拳,而他這邊人手一把武器。
同時,論訓練度,他們豐臣氏的火槍手們,也不遜於火付盜賊改的官差。
武器上的差距所帶來的戰力差,很快便體現出來——長穀川一方打得極為吃力,倒下的人數明顯多於高晴一方。
表情難看的人,是長穀川。
看著此幕此象,臉色陰沉的長穀川,心中暗自焦急的他,表情極難看。
左腿受了槍傷的他,現在他的實力可謂是大打折扣,光是解決掉一個敵人都變得極為困難。
——得先乾掉那個一看就是指揮官的家夥!
用犀利的目光惡狠狠地瞪了高晴一眼後,長穀川高呼:
“所有人,跟我一起往前衝!”
長穀川親做利箭的箭頭,對高晴所在的方向發起衝鋒。
長穀川能想到擒賊先擒王——高晴自然也能夠想到。
“堵住他們!包圍他們!”
高晴一麵下令,一麵快步後退到部下們的最後方,後退到距離戰場有一段距離的地方。
火槍手們以及伊賀忍者們,組成厚厚的人牆,將長穀川一方阻隔在外,讓長穀川一方難以靠近高晴。
敵方的指揮明明就在近在咫尺的前方,自己這邊卻無法得到寸進——這種憋屈感,焦躁感,讓長穀川的表情越發凝重,牙關越咬越緊。
——媽的……要是我的腿沒有中彈就好了……
若是腿沒中彈,長穀川有自信能憑借著自己的身手,一口氣衝殺到高晴的跟前。
高晴此時則是露出了與長穀川完全相反的表情——看著正苦於和他的部下們交戰的長穀川一行人,他的表情浮現出越來越多的輕鬆笑意。
他一麵饒有興趣地看著在他眼裡正苦苦掙紮中的長穀川等人,一麵小心謹慎地打量著戰場的每一個動靜,謹防長穀川又使出什麼詐來。
而,就在這時——
——嗯?
高晴陡然看到以長穀川為首的不少人,突然用著發怔的目光看著他。
不。
是看著他的後方。
高晴正準備扭頭去看他的身後時——
“啊啊……總算是碰到人了呢。”
一道蒼老的男聲,自他的身後響起。
隻見瞳孔縮至針孔般大小的高晴,匆忙扭頭向自己的身後看去。
而他剛把視線投向身後——
嗖!
一根手裡劍如流星般,以極快的速度割開空氣,正中高晴的眉心。
高晴甚至連射出這根手裡劍的人是誰都沒看清,眼睛的視野便被一片黑暗所籠罩。
在他的意識即將因死亡而消散時,高晴此生所聽到的最後一組話,是一句讚歎,以及一句謙虛話語。
“精湛的手法。”剛才那道蒼老男聲,毫不吝惜語氣中的讚美之色,“初光,你能在這個年紀,將伊賀流的手裡劍投擲術練到這個水平,相當難得啊。”
“感謝誇獎。”一道清冷的女聲應答。
……
……
——這幫人是什麼人……?
長穀川以驚愕的目光看著突然於高晴的身後現身的一行人。
這是……人員構成極複雜的一行人。
有男有女。
有老人有年輕人。
領頭之人,是一個年紀應在60歲到70歲之間,腰佩刀柄與刀鞘皆為暗紅色的打刀與脅差。
長穀川才剛注意到這行不速之客,異變就這麼出現了——站在老者側後方的一名漂亮女子,突然小手一抖,擲出一枚手裡劍,精準地將高晴的腦袋給射爆……
緊接著,那個老者,以及老者身後的其餘人,統統動起來。
他們拔出了他們各自身上的武器,如餓虎般撲向正和長穀川等人扭打在一起的豐臣氏部眾們。
這場戰鬥……不,這已經不能說是戰鬥了。
隻能算是單方麵的屠殺。
老者他們幾乎都是一刀一殺。
每出一刀,都必有一人斃命。
後方突然遭遇襲擊,而襲擊他們的人還是這樣的一幫高手——高晴殘存的部下們,立即大亂起來。
但他們也沒有慌亂多久——因為僅轉眼的功夫,前後遭夾擊,連逃都無處可逃的他們,就再沒有情緒感到慌亂的能力。
從老者等人出現,然後加入戰局,再到將包括高晴在內的所有豐臣氏部眾給乾掉——統共隻過去了數秒鐘的時間。
“後退!後退!”
在老者等人突入戰局時,長穀川便開始連忙指揮著部下們後撤,重整旗鼓的同時,拉開與老者等人的距離。
看著這幫僅於轉瞬之間,就將高晴等人統統都給乾掉的不速之客,長穀川眼中的警惕之色,濃鬱到極致。
“吾乃火付盜賊改長官:長穀川平藏!”
長穀川緊握著刀,高聲問。
“爾等是何人?”
“長穀川平藏?”長穀川看到那名老者在這般嘟囔過後,表情變得古怪。
而這時,老者的身後傳來一道對長穀川來說,相當耳熟的男聲:
“長穀川先生?你怎麼會在這?”
一名高大的壯漢從老者的身後不遠處走出。
這次換長穀川的表情變得古怪:
“牧村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