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塢裡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也沒有聲音，安靜得就像是一座千年古墳中的墓室。死亡的氣息在這裡特彆的濃烈，隔著自殺女神號都能感覺到。

船塢的通道關閉，就連一點指示燈也熄滅了。

自殺女神號打開了照射燈，緩緩降落。

視窗裡停放著一艘艘星空戰艦，還有碟形的飛行器。沒有看到一個藍晶人，甚至也沒有看到一個機器人。一些戰艦殘缺不全，也沒人去修理。而就那些受損戰艦的特征來看，它們並不是最近才受損的，受損的年代好像是幾百年前，甚至是幾千年前。

“發生……發生了什麼？”依西塔布的表情顯得很詭異，她的聲音也微微顫栗，“我的族人呢？我的族人呢！”

“這裡沒有生命的氣息。”夏雷說，這是一種比較委婉的說法。

“不，不——不！”依西塔布的情緒失控了，她嘶聲吼道。

夏雷並沒有去勸她，也沒有安慰她，因為他知道那根本沒用。他完全能體會她此刻的感受，這就像是他回到地球，而地球上卻已經沒有一個人了的感受是一樣的。

自殺女神號降落在了船塢的一個停機坪上。

自殺女神號的係統語音出現，“氣壓正常，氮氣含量百分之百分之八十，甲烷含量百分之五，氪氣百分之一，氧氣百分之十……分析結果，空氣有毒，它是三千年前的空氣，生命體在這種環境裡能存活十分鐘。”

自殺女神號沒到一個地方都會給出大氣成分分析，這不是為了夏雷，而是因為依西塔布喜歡穿上“衣服”。依西塔布可以在任何環境裡存在，可她變成“永美公主”之後卻不行。

三千年前的空氣，這說明死亡之月至少有三千年的時間沒有開啟維持生命生存的生態係統了。這也就給出了一個提示——依西塔布的族人三千年前就不存在了。

“你騙我！”依西塔布憤怒地吼道。

哢哢哢……

船塢裡的燈突然亮了。

不是正常的燈光，而是慘綠色的燈光。千百盞慘綠色的燈水浪一般亮起，船塢裡的空間頓時變成了慘綠色的空間。

夏雷忽然想起了寂滅之淵，那裡的一切都是慘綠色的。這些詭異的綠光將這個船塢渲染成了類似寂滅之淵一樣的地方，給人一種瘮人的感覺。

燈光讓視野變得更加開闊，更多的戰艦和飛行器進入視線。無一例外，無論是哪一艘戰艦都沒有人活動，很多戰艦都殘缺不全，也無人修理。還有一條筆直往前的通道，它往死亡之月的中心延伸。它很長很長，一眼無法看到儘頭。

這個時候通道與船塢的入口處飛來一輛車，沒有車輪，懸浮在距離地麵一米左右的高度上。它的形狀有點像一個子彈，通體黑色，車體上有藍晶文“直達月宮”和“限載50人”的字樣。

“他要見我。”依西塔布的聲音和眼神都冷得可怕。

夏雷說道：“他在月宮？”

依西塔布點了一下頭，“月宮在死亡之月的中心，金屬打造的宮殿，無麵月王就在那裡發號施令。”

“他不可能不知道你帶了一個人類進來，可直到現在他都沒有說話，這不正常。”夏雷的心中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走吧，跟我上車，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依西塔布說，然後下了指令，“自殺女神號，打開艙門。”

自殺女神號打開了尾部艙門。

夏雷跟著依西塔布離開了自殺女神號，他屏住了呼吸，直到登上那輛子彈形狀的磁懸浮車才張嘴呼吸。車輛在運行，維持生命的係統也出於工作狀態，車裡的空氣無毒，氧氣的含量也達到了百分之三十，甚至還帶了一點雨後負離子的清新感。

子彈形狀的磁懸浮車調轉車頭，進入通道，往前飛馳。

通道的兩側每隔一段距離都有慘綠色的指示燈亮著，在它們的照亮下夏雷看到了車窗外麵的景象。死亡之月的內部和藍月的內部很相似，由一塊又一塊的金屬結構和巨大支柱構成。一些金屬結構上還有類似房間的窗戶的存在，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住在“公路”邊上的住家人戶。

可除了“公路”兩側的燈光，周邊的金屬結構裡都沒有燈光，被照亮的才能看見，沒有燈光的地方一片漆黑。死亡的氣息籠罩著每一寸空氣，整個死亡之月的內部都沒有半點生機。

子彈頭形狀的磁懸浮車突然加速，兩邊的金屬結構和巨大的支柱開始飛退，能看到的隻是一晃而過的一片片黑影，再沒有其它的什麼。

夏雷瞄了一眼無人駕駛的磁懸浮車控製台，他看到了一個關於速度的數據。這輛磁懸浮車的行駛速度為八百公裡每小時，這差不多快趕上飛機的速度了。這速度讓他吃了一驚，他無法想象依西塔布的同類還在這裡的時候，那些磁懸浮車是怎麼錯車的。

不過這些想法都是一閃就過去了，現在可不是感歎外星科技的時候。

“他們都不在了……”依西塔布的聲音裡充滿痛苦，“發生了什麼？發生了什麼？”

夏雷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觸手一片冰涼，“不要太悲觀，真相或許不是你想的那樣，你的族人有可能去了彆的地方。”

“如果他們都死了，那我……”依西塔布閉上了超大的眼睛。

如果她的族人已經不存在了，那她就是這個宇宙之中最後一個藍晶人了，而且還是能量體的形態。她心中的孤獨感，誰能體會到？

然後又是沉默，車裡的氣氛讓人感到壓抑。

差不多十分鐘的飛馳，子彈形狀的磁懸浮車減速，滑行了一段距離之後突然停了下來。

夏雷從座椅上站了起來，看著車頭視窗。這裡已經是“公路”的儘頭，它突然截斷，兩盞慘綠色的指示燈幽幽發光。依西塔布說這條路直達月宮，可他看到的卻是一片黑暗，什麼都沒有。

那黑暗，黑到了極致，就像是一團粘稠的墨汁。

可它顯然不是什麼墨汁，也不是什麼光，而是一團黑暗死亡能量！

夏雷膛口結舌，比起他在藍月上趕跑的黑暗死亡能量，眼前這個要強大好幾倍！

壓力，這一瞬間猶如奧林帕斯山一樣鎮壓下來，無處可逃，也無法抗拒！

“這……原來不是這個樣子的，怎麼回事？”依西塔布也吃了一驚，她也沒有看見她熟悉的月宮。視窗外本來是一座雄偉的金屬宮殿，可現在卻變成了一團黑暗的死亡能量。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古老、低沉和沙啞的聲音從黑暗死亡能量中傳了出來，“你背叛了我，依西塔布。我讓你變成了不死的存在，可你給我的回報卻是背叛。你將我騙到這個荒涼的星球上來，還帶了一個人類進入死亡之月……桀桀桀……你是想和這個人類聯手殺了我嗎？”

“你讓我變成了魔鬼！我不稀罕這樣的不死！”依西塔布憤怒地吼道：“你把我的族人怎麼了？他們現在在哪裡？告訴我！”

“他們不就在你的麵前嗎？”無麵月王的聲音。

依西塔布頓時僵住了。

無麵月王的這句話不難理解，她的族人已經被他吃了，變成了他的一部分！

突然，慘綠色的光在周邊亮起。周邊依舊是巨大的金屬結構和支架，不過它們與死亡之月的中心並不相連。借著那些突然亮起的慘綠色的燈光，夏雷也才發現“公路”的儘頭是一個巨大的圓形真空，除了那團懸浮在虛空之中的黑暗能量之外什麼都沒有。

就在他目瞪口呆的時候，黑暗能量顫動了一下，然後一分為二，二分為四，四分為八……越分越多，轉眼間就變成了數不清的橢圓形的圓球。

然後，圓球與圓球之間衍生出了黑枝，形成了串聯。

上麵的黑枝細小，下麵的黑枝巨大，越到與“公路”平行的位置更為巨大，起碼一公裡的直徑！

這是一棵黑暗死亡能量樹，比樹形態的安息女王看去還要雄偉巨大！

圓球是它的果實，黑枝是它的樹枝，而它的樹乾就紮根在死亡之月中。至於依西塔布所說的那座金屬宮殿也顯現了出來，它就在黑色能量樹的樹腳下，看上去就像是一個用積木搭建起來的玩具宮殿！

有樹就需要土壤，宮殿也需要建在地麵上。承載黑色的能量樹和宮殿的確實是一塊地，由土壤和岩石構成。可它絕對不是什麼正常的土地，它的岩石是慘綠色的岩石，土壤是血色的突然，就像是用鮮血浸泡過一樣。

恐怕就是神鬼電影中刻畫的地獄都沒有眼前的景象可怖！

這就是無麵月王嗎？

夏雷的心裡一片震驚，還有困惑。無論是他當初從“永美公主”的記憶片段裡，還是依西塔布自己的回憶和描述裡，無麵月王都是一個沒有麵孔的人的形態，怎麼可能變成一棵能量樹呢？

卻就在這個時候，參天巨大的黑色能量樹下的月宮打開了一道門，一道黑色的身影從宮門之中走了出來。

踢踏、踢踏……

金屬碰撞地麵的腳步聲在死一般寂靜的空間裡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