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道緊盯著那飛來的劍光,心中驚喜。
隻是他還有些遲疑和考慮,並沒有當場叫出莊不凡的名字。
圍繞在油碧玉車附近的龜族道士、執法道士等瞧見,則是連忙朝著那青紫色的劍光拱手:
“參見劍師!”“劍師蒞臨,小道誠惶誠恐!”
青紫色的劍光在半空中呼呼的轉了兩圈,看清楚了鬥法場上的情況,其劍光之中傳出話聲:
“看來本道來遲一步,爭鬥已經結束了。”他似乎是剛剛才出關,連許道剛才和白紙臉在高空中鬥法的場景都沒有看見。
龜族道士瞧見青紫色劍光之後,臉上的諂媚之色大增,它晃動著身子,搶先一步就湊到了青紫劍光的跟前,開口說:“回稟劍師,事情是這樣的……”
其神識動彈,幾個彈指就將剛才發生的事情都告訴給了青紫劍光。
這時候,半空中飛劍身上的濃鬱青紫色緩緩散去,露出了寄托在劍身上的一道虛影,他以飛劍為脊柱,衣袍、麵孔、四肢皆是真氣所化,並非是實質。
許道抬頭望著,心中頓時一定,確認對方就是莊不凡無疑!
莊不凡這時聽了龜族道士的彙報,眼神也往許道看過去。
而許道近段時間以來,一直都是用真實的麵孔示人。畢竟就算他想偽裝,激烈鬥法時也隱藏不了,索性也就大方點了。
因此莊不凡掃向許道的第一眼,其認出了許道,虛影的麵孔就一驚,眼中立刻露出喜色。
莊不凡寄身的飛劍顫動,他即刻就衝向許道,似乎想開口說出什麼。
就在這時,許道卻是先一步站出,朝著對方拱手:“貧道金槍,白金島之人,見過劍師!”
莊不凡修行的乃是劍仙一道,肉身被毀,魂魄早已經鑽入了本命飛劍之中,形如一個生有靈智的法器。
再加上他在白骨島上的地位高超,幾十年來頗有際遇,其實力已接近假丹的威力,因此雖然隻是煉罡道士,而非金丹道師,且結不了丹,但是白金島的眾人依舊尊稱他一句“劍師”。
莊不凡的身形一閃,已然出現在了許道身前七八步遠的地方,他聽見許道的話之後,動作微頓,麵上露出疑惑之色。
但莊不凡腦子一轉,明白了許道現在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於是他朝著許道拱手,口中隻是呼到:
“本道莊不凡,擔任島上執法堂的堂主一職,今日見過金槍道友了。”
其溫聲溫言的,讓周圍的其他執法道士都感覺詫異:“劍師近年來脾氣不是越來越暴躁麼?今日怎的這般客氣了。”
這些人等一時間都在暗中揣測莊不凡究竟是什麼意思。
而莊不凡則是在暗地裡用神識傳音,驚喜叫到:“許道友!好久不見!”
許道也是用神識暗中回複:“是極,我與莊道友,已幾十年未見了。”
許道還趕緊補了一句:“貧道現在是借居在白金島上,冒了金槍道人的名號,道友千萬不要叫破我的身份了。”
莊不凡聽見,麵上暗笑:“曉得了!道友放心。回到了這白骨島上,你就該像是回到了老家一般,放寬心!”
兩人當著眾人的麵,假裝著是初次見麵,而暗地裡則是你來我往的,用神識在瘋狂的換著消息,頗是感慨。
可是就在這這時,一陣桀笑聲在白骨城中響了起來:
“好個小家夥,竟然連虞淵的尋海使者都敢斬殺,讓我來瞧瞧你是何人物。”
這聲音浩大,整座城池都可以聽見。許道聽見後,立刻就抬頭,便發現遠方的高空中有一道黑煙滾動,其正往他猛撲過來。
瞧見黑煙的第一眼,許道的心中就驚駭升起念頭:“金丹道師!?”
黑煙滾滾間,其釋放出靈光好大好高。
十幾裡的距離,在金丹道師的疾行之下,幾乎是眨眼間就出現在許道的跟前。
對方渾身精悍,麵容蒼老,身上穿著件不知道是什麼材料製作而成的道袍,氣度著實不凡,一眼就能讓人看出他是個有道之士,竹杖芒鞋的,雞皮鶴發。
此人飛來後,傳出的厲笑聲更大,其眼睛僅僅是瞥了許道一眼,然後就落在了旁邊的油碧玉車身上。
來人心中暗歎到:“果是一尊法寶!沒想到姓白的這小子出行,身上竟帶著如此貴重之物。”
金丹道師眼神閃爍,他猛抬頭,開口到:“兀那道士,還不快快將白使者的屍骨交出來,魂魄也一並拿出來。”
此人的話聲中帶著命令,許道聽見了本不想理會他,但顧忌對方金丹級彆的實力,他還是將手中拎著的人頭拿出來,在對方的麵前晃了晃。
隻是白紙臉的屍骨已經被他收好,人頭中又有封印著魂魄,能供之後拷問使用,許道並沒有將人頭扔過去。
這讓突然到來的金丹道師有些惱恨,他拿著手中抓著的一根竹子拐杖,就朝許道劈頭蓋臉的大小來,聽其聲勢,其氣力並不小。
許道眼神微縮,他連忙就要施展騰蛇的騰空遊霧,逃開陌生金丹的攻擊。但就在這時,站在他旁邊的莊不凡忽地就身形閃爍,擋在了金丹道師的跟前。
莊不凡口中冷哼到:“閣下可是彆忘了,此地乃是白骨島,並非是鄉間野外!”
嗖的!劍光大陣,莊不凡的身形遁入飛劍之中,隨即他猛地就打在了竹子拐杖之上。
鏗鏘。
一陣靈光激蕩,竹杖道師一擊受阻,麵上忿恨的收回手杖,他站在原地,怒視著莊不凡:
“本尊很早就聽聞有你這麼個東西存在了,連假丹都沒有煉成,卻被稱作勞什子的‘劍師’,若非顧忌著白骨觀主的名頭,本尊早就想要教訓教訓你了。”
竹杖道師喝到:“居然膽敢阻我,活的不耐煩了!”
他的話音一落,其身上磅礴的真氣就盤旋升起,四周一時間滿是青碧之色,龐大的神識也降臨在場中,壓得每個人都喘不過氣來。
其中剛剛跑到這裡,本是興高采烈的白金島眾人,頓時又都臉色煞白,他們一個個腦中驚懼的想到:“什麼?金槍道長剛才打殺的是虞淵的尋海使者?”
“這該如何,前不久才殺了個征兵使者,眼下又殺了個尋海使者……還惹上了一尊貨真價實的金丹道師,我島該當如何?”
金十三站在其中,也是小臉煞白的瞅著場上,她心中有些後悔帶著一大家子跑過來了。
其實她跑過來後,本想著繼續觀察觀察現場的情況,然後再決定是幫是留,還是走。可因為許道斬殺得太迅速,其他人認為大局已定,直接就叫破了許道白金島的身份。
不過她旋即一想:“金槍道長是乘坐我白金島的船隻而來,白骨島上的接應道士也知曉這件事,若是有所不測,事後肯定能查到我白金島的頭上……不能坐以待斃!”
金十三考慮的並不是要和許道劃清界限,而是心中暗道:“為今之計,將金槍道長保下,才是最好的選擇!”
她緊緊盯了許道一眼,卻一言不發的就往場外退去。
也幸虧白金島的眾人剛來,未能擠圍觀的內裡圈子,且金十三也機警,落在後麵。所以她雖然受到了竹杖道師的威壓,但是還可以從容走掉。
至於她走脫之後的去向,則是在鬥法場附近繞了一個大圈子,直撲城中那高聳的冰山。
話說白金島終歸是位列一百零八島嶼之列,其島上的實力也不俗,因此在遞上條子之後,白骨島寮院於一日間就做好了安排。
其中給出的一個安排,便是金十三可以持著特殊法令,直接進入冰山之中,等候白骨觀主的召見,甚至她還能通過手中的法令,當即聯係到白骨觀主,比之一般的白骨島道士都要有權限。
這是因為在白骨盟的體係中,各島主在禮節上的地位都等同,金十三貴為島主,自然有資格和白骨觀主對話,這樣也方便白骨觀主拉攏、掌握白骨盟中的各島主動向。
眼下島上的外來金丹道師異動,其餘道人定然會想起來要通知白骨觀主,隻是事情緊急,遲上片刻都可能形勢變幻,金十三要抓的就是這個“趕緊”,竭力快點叫來白骨觀主。
在鬥法場上。
殘破的地麵剛剛才結束了兩場爭鬥,眼下又迎來了第三場,還是貨真價實的金丹法力,場地頓時寸寸崩塌,化作成泥濘一般。
許道站在油碧玉車邊上,緊皺眉頭的看著莊不凡和竹杖道師對峙。
他在腦中思索到:“此突然出來的道師究竟是何人、為何索要白紙臉的屍首魂魄?”
許道電光火石的想到了日間聽人說,有個金丹道師也跑到了白骨島上,想要參加論道大會。
他看向竹杖道師,頓時冷哼:“一大把年紀了,也來摻和這種事情,就不怕被後生打死麼?!”
竹杖道師雞皮鶴發的,雖然衣冠楚楚,但是依舊掩飾不了他身上的那股子衰老之氣。
而眼下距離十年之期隻剩兩年,此人打算應是等十年之期滿了,爭奪那個最強者,與白骨觀主結為道侶,圖謀不軌。
錚錚錚!
劍鳴聲在百丈範圍內吟嘯,矯捷如蛟龍。莊不凡氣力驚人,劍法通玄,絲毫沒有在竹杖道師的跟前落下風。
但竹杖道師依舊還克製著,他雖然屢屢揮打出手中的竹杖,但並未顯露妖軀或法體,而隻是厲喝,隻是調用法力和莊不凡做過,想要展現翻手就能將莊不凡鎮壓的力量。
竹杖道師口中還冷聲說到:
“桀!小劍人,那金槍道士斬了尋海使者,已然是得罪了虞淵。按理來說,你白骨島撇清關係都來不及,為何卻如此護著他?莫非……此人是伱白骨島故意安排的?”
莊不凡身化劍光,聞言瞬間就明白了對方的惡意,也懂得了許道剛才不與他相認的好處。
於是莊不凡當即厲喝:“老家夥,一把年紀了,口舌卻還如此了得,定是鍛煉多多,經常伺候她人。”
他蠻橫喝到:“此是我白骨島,抓人是我白骨島的事,屍首、寶貝也該先經由我白骨島,你個老家夥,有何資格插手?”
竹杖道師本就衰老已已,被莊不凡一口一個“老家夥”,刺激的是三屍暴跳,他大喝一聲:“找死!”
轟!
竹杖道師不再隻是動用法力和莊不凡爭鬥,他長吸一口氣,呼嘯:“長春不老、竹海不枯!”
沙沙沙!
竹杖道師將手中竹杖拋出,平地栽種。
其話音落下,竹杖就抽芽拔節,哢哢就長成數丈高的鐵竹,並且一分二、二分三、三分千百……眨眼間就分化成了一片千丈範圍的竹海。
四周的道士驚愕的看著陡然出現的竹海,個個腳步踉蹌,騰空的騰空,跑遠的跑遠,被擠得更開。
其中機警點的,意識到可能要出現一場更加厲害的鬥法了,為免自己被餘波波及,連忙腳底抹油,跑的更遠了。
龜族道士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它不僅自己溜出了幾裡,還將百花坊中的龜子龜孫也都卷走,剩下的蛇女鮫女也都催促著快點離去,避開風波。
數裡百花坊,早已經殘破大半。
竹海上,竹杖道師負手站著,他凝視莊不凡,麵上冷笑:
“會耍劍了不起麼?老夫也會。”
“起!”竹杖道師厲喝。
沙沙沙!整座竹海搖晃飄動,嗖嗖,一根根幾丈高的青鋼鐵竹,陡地拔地而出,群起飛射向莊不凡。
其數目成千上萬,密密麻麻,恍若飛蝗劍群般,一時遮天蔽日。
莊不凡獨身一人落在其中,青紫劍光頓時被淹沒。
周遭的白骨島執法道士驚叫:“劍師!!!”
不少人當即就祭出了自己的法劍,立刻就要跳進去。
但這時卻神識落在他們身上,安撫到:“勿慌,且慢行動,貧道先去試試。”
執法道士們扭頭,發現是許道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先一步撲向了那密密麻麻的飛竹。
霹靂一聲響!
許道變化出龍種軀體,雲起霧升,其口中低吼:
“昂!風雨如晦,風來、雨來!”
啪啦!
霎時間,罡風刮起、煞氣盤旋,許道所過之處,刮起一場罡煞風雨。
雨色蒼黃,洗刷著飛竹群,將之打得斑駁無比。
眨眼間,飛竹就從青鋼鐵竹變成了香妃淚斑竹似的,竹身也變得嬌脆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