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兩天時間裡,趙奕都在動力工程實驗室裡,和袁海濤、周慶一起論證燃燒室的分區片結構問題。
袁海濤、周慶都感覺十分激動,發動機燃燒室的設計並沒有考慮分期片結構問題,或者說最初的設計認為分區片的結構,對於整體發動機設計的影響不大,就連燃燒室都不是被重視的部件,分區片就更不用多說了。
現在他們像是發現了新天地,改變一下分區片的結構,竟然能直接提升燃燒室的效率。
這個是必須要認真對待。
另外,袁海濤、周慶也很有參與感,尤其是袁海濤,他對燃燒室的結構不是很了解,換做是在科研基地,類似的研究根本不會考慮他,連參與的機會都沒有。
現在就不一樣了。
他也參與了分區片的結構設計的討論,偶爾還提出了自己的意見,過程中一直都懵懵懂懂的,但他就是有種‘最終設計和我有關’的感覺。
實際上,趙奕隻是照顧兩人的情緒。
在對分區片結構完善的過程中,他很快就能依靠係統能力得到結論,但做事情不能全都自己乾,倒不是說必須要把成果和彆人分享,袁海濤、周慶的作用還是很大的,他們幫助講解了很多基礎,也幫助完善了使用能力需要的條件,他們也是起到作用了。
所以趙奕還是照顧兩個人的情緒,隻是以對答討論的形式,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和設計。
然後就是驗證。
最初的時候,周慶還會做粗略計算的驗證,後來乾脆就不做了,因為他發現在趙奕麵前,做任何的計算都像是關公麵前耍大刀--
可笑至極!
往往努力計算很久得出的結論,趙奕隻是隨便算一下,就得出了更精確地結果。
“這也太天才了吧!”
“果然是頂級的數學家,論起計算能力,估計已經世界第一了……”
周慶暗暗感歎。
趙奕花費了兩天左右的時間,把燃燒室的分區片論證了個遍,連最邊緣不起眼的分區片,也進行了簡單的設計修正。
周慶認真記錄下所有結論,隨後又開始了詳細的結算。
他是計算總體會帶來多大的性能提升。
每一個分區片的改動都會讓性能提升,但具體到整體的提升,還是要詳細進行計算,而且是非常複雜的計算,因為牽扯到相互之間的影響,還牽扯到最後排出時的功效,不同強度的工作環境,也會帶來不同的結果。
這次趙奕也很認真的做計算,他要考慮方方麵麵的因素。
最後兩人得出了不同的結果。
周慶有些激動的說道,“我最後計算出的數據是,可以讓最高強度工作狀態,爆發的性能提升百分之十五。”最高強度工作狀態,指的是輸油管狀態拉滿,同時實現理論上的空氣充足情況下。
“有這麼高?”
袁海濤還是不可思議。
“這個數值偏高了。”趙奕搖頭說道,“我計算的結果是十一個點左右。”
“百分之十一也不低了!”袁海濤開口做出點評。
周慶沒有去研究為什麼會出現數值差距,而是激動的說道,“百分之十都很高了。最重要的是,燃燒室的效能真正有了明顯的提升,就能帶來更高的動力。”
“對!”
袁海濤也狠狠的點頭。
千萬不要小看百分之十的最高效能提升,隻是單純計算最高效能的影響,百分之十的效能提升,代表的可不是讓飛機最高速度百分之十,而是百分之二十、三十,甚至更高,因為推動力和最高速度,是呈現指數增長的。
當然了。
實際上,影響飛機速度的因素很多,燃燒室的效能隻是其中一個方麵,其他部件配合的不要,燃燒室的效能再高也沒有意義。
這也是昆侖發動機組,不太重視燃燒室效能的原因,他們當然知道效能越高越好,但高效能不一定代表高動力,也許還會帶來其他問題。
比如,渦輪葉片的強度壓力。
當周慶、袁海濤冷靜下來以後,立刻和趙奕討論起了這個問題,燃燒室效能高不一定是好事,效能高也就意味著溫度提升,而承受高溫、高壓的渦輪葉片,不一定能承受的住。
袁海濤提起了渦輪機的問題,趙奕倒是一點都不意外,就算他們不提渦輪機,他也準備下一步去完善渦輪機的構造。
渦輪機的構造其實是個小事,對於趙奕沒有什麼難度可言,幾個葉片的構建,怎麼樣設計才能最合理,《聯絡率》能給出非常完善的方案,就算不用有完善的方案,《監察律》也可以用來給原本的方案進行修正。
但是,袁海濤、周慶提到的問題才是關鍵,就是渦輪葉片的耐高溫以及承受強度問題。
航空發動機的渦輪機,原理和汽車的渦輪增壓發動機原理很類似,就是利用排氣、流體衝擊葉輪轉動來產生動力。
不管是高速飛行帶來的空氣流動,還是燃燒室作用下產生的高溫、高壓,目的都是為了增加排氣速度,來讓渦輪機實現高強度運轉。
航空發動機的渦輪機,最關鍵的技術就是葉片材料,渦輪葉片,也是航空發動機的三大高壓部件之一。
渦輪葉片會提供巨大的動力,代價是承受遠超過其金屬融化溫度的高溫以及過萬牛頓的離心拉伸應力,也就是渦輪葉片要能承受高溫與高壓,就必須要儘可能的耐高溫、擁有高強度。
“在發動機渦輪和風扇設計水平相同的前提下,渦前的溫度每提高100開,推力增加百分之十五。”
“這就是我們受限製的地方!”
袁海濤認真解釋道,“高溫是渦輪葉片的第一道坎,溫度動輒就是一、兩千度,甚至更高,而高效的葉片不能設計成實心,需要在一個葉片上,打上幾百上千的個冷氣通道孔。”
“這個會對材料強度的要高。”
“現在研製出的發動機,材料限製不止是動力,壽命也是個問題。這台樣機,如果裝在戰機上,最高也隻能工作五百個小時作用,實際使用或許更低!”
袁海濤說明的核心就是‘渦輪葉片的材料是製約發動機效能、壽命的重大問題,同時,到現在也一直沒有能解決’。
之前趙奕了解過一些相關內容,聽到了詳細的講解就更加了解了,他問道,“你們研發組,沒有專門設計渦輪葉片的團隊?”
“有設計,沒材料!”
袁海濤苦笑道,“設計都設計的挺好,現在使用的複合葉片就是他們設計的,但合金材料部門沒有成果,我們和航空材料研究院、科學院的金屬研究所有合作,但一直沒有結果。他們倒是設計過兩種鎳基高溫合金,但暫時還夠不上實際應用。”
趙奕皺眉思考起來。
想要對昆侖發動機進行完善,修正燃燒室、或者說完善設計是一種方法,但因為受到部件材料的限製,發動機的性能、功效還是會受到限製,一些設計的完善,也許並不帶來多大的作用。
材料,確實非常的重要。
有人說現代軍事科技的發展,就是比拚對元素周期表的運用,材料學是至關重要的,反倒是一些設計、技術並不重要,因為現有的理論基礎內容,已經足以支持更高端的科技。
“材料、材料……”
趙奕口中念叨著,忽然想到了一個人。
張洪濤!
張洪濤是個優秀的金屬合金材料專家,他們一起仿製出了衛星外皮合金,還在航-母科研基地一起研究過航-母的甲板鋼材。
“如果是仿製還好,但肯定無法找到一個耐高溫、高壓的樣本。”趙奕皺著眉頭思考著。
國際上最先進的、能承受高溫高壓的渦輪葉片,肯定是在M國的軍-工廠裡,要麼就已經用在了航空發動機中,被裝備在最頂級的戰機上,想要得到這樣的材料,除非是打-劫M國的軍-工廠,或者乾脆到戰場上打下一架最先進的戰機。
“如果連材料樣本都沒有,就有點麻煩了啊!但是,這一關肯定要過的……”
哪怕是看起來‘不可能’的難關,直接關係到了發動機的性能,不攻克的情況下,發動機再怎麼完善都沒有意義。
趙奕沒有繼續呆在動力工程實驗室,而是回去仔細思考了一下,就給張洪濤打了個電話,讓他來這邊轉一圈,仔細的問問情況。
張洪濤是國內掛名的材料專家,也參與了國家合金材料的重大項目,他是航母科研基地材料部門的特聘專家,最近一直試圖仿造甲板鋼材,也可以說,他就是個‘合金材料仿造專家’。
近來張洪濤的研究確實有成果。
在航-母科研基地的時候,他和趙奕一起分析了樣本鋼材,趙奕提出了幾個小建議,都被張洪濤認真記錄下來。
等回到了合金材料實驗室,他就根據趙奕的意見以及自己的想法,試著去研製新型的高強度鋼材。
他已經取得了一定的成果。
雖然沒有製造出和樣本鋼材強度相同的材料,但他研製出了性能差一些的材料,比不上樣本剛才也勉強可以使用了。
這個成果讓張洪濤可以說是‘春風得意’。
從到航-母科研基地參觀到現在,也沒有過上多少時間,他就能研製出‘勉強可以使用’的甲板鋼材,即便不能成為‘最優選擇’,也是相當了不起了,航-母科研基地的材料部門,都差點把張洪濤當菩薩供起來,直接說能滿足他一切研發要求,並幫助申請最高貢獻獎項,同時也希望他能夠繼續努力展開研究,爭取早日做出樣本材料一樣強度的甲板鋼材。
當接到趙奕的電話時,張洪濤正在給王誌芳老教授,講著‘仿造合金材料的研發思路’,好幾個同事都跟著認真在聽,“金屬合金材料,最重要的是元素成分配比,了解每一種元素的性質,以及加入以後可能發生的變化是最基本的,一些正常的元素,當然不用多說,但是有的,尤其是稀有金屬元素,咱們的了解還很少。”
“锝,就是其中之一,這個元素強度非常高,但是用的多了,一則是增加了成本,二則也可能會讓材料變脆……”
“如果發現研究走不通,可以朝著其他方向去思考,比如說,製造方法,上一次我……”
張洪濤不斷的說著,口渴了馬上有人遞上了水,他發現自己很享受這種感覺。
眼前的老教授可是王誌芳啊,十年前就已經被評為了工程院院士,是航空航天大學材料學的頂梁柱,還有幾個比他年紀都大、資曆都高的同事,結果都圍過來聽著他‘傳授’研發經驗。
什麼是成功?
這就代表了成功!
現在他隻有三十三歲,好多人博士剛畢業的年紀,他就已經是預備的教授了,還被認為是國內最頂級的金屬合金材料專家。
人生,好像已經達到了高潮啊!
張洪濤‘低調’了三十多年,努力混到了‘長江學者’的名號,在彆人眼裡一直都是‘書呆子’,有著很‘木訥’的形象,但實際上,沒有誰是‘木訥’、不喜歡和彆人接觸、交流的,隻不過是追求不一樣,他希望能做出一番大事業,真正取得值得自豪的成果。
“現在,我的人生目標好像已經實現了?”張洪濤都不由得產生這種感覺。
“嘟嘟嘟……”
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張洪濤拿出手機看了一眼,發現屏幕上的號碼,朝著其他人做了個歉意的手勢,走到門口接通了電話。
“張哥啊,是這樣的……”
趙奕和他簡單說了一下,讓他到燕華大學的動力工程實驗室轉一圈。
張洪濤馬上點頭說,“我下午就到。”
等回到了辦公室裡,其他人問起了電話的事情,張洪濤說了一下,“是趙奕,趙院士。”
“趙院士?找你什麼事?”
“這個……”
張洪濤左右看看沒有繼續說下去。
其他人也知道可能牽扯到一定的保密性質,也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就都去乾自己的事情了。
辦公室裡就剩下張洪濤和王誌芳。
王誌芳開口問道,“具體什麼事?”他是工程院的院士,也已經快七十歲了,也是專門做合金材料,並參與到國家項目的,倒是不擔心保密問題。
張洪濤小聲說道,“渦輪葉片。”
“渦輪葉片?”
“對。”張洪濤點頭道,“趙院士想找我,一起合作研發渦輪葉片的材料。”
王誌芳搖頭道,“去看看倒是沒什麼,但你可彆答應下來。我對這個有了解,渦輪葉片的研發難度太高,和你現在做的甲板鋼材,不是一個檔次。科學院和合金工程所那麼多專家,現在就隻是做到DD5、DD6的單晶鎳,隻耐高溫強度卻不夠,想研發出高端渦輪發動機用的葉片……難!”
一個‘難’字說明了所有。
張洪濤則搖頭道,“王教授,其他事情都能聽您的,這件事上,如果趙院士想研發,我肯定會配合,不管最後能否研發出來都沒關係。”
“為什麼?”王誌芳有些不解的問題。
如果付出了很多努力,最後什麼也研究不出來,不就等於是浪費時間和精力嗎?
張洪濤道,“因為,那是趙院士啊!”
“因為是趙院士?”
王誌芳仔細琢磨也想不明白,即便趙奕是‘國寶級’的人才,可麵對一個‘不可能完成的研發’,犧牲時間和精力有什麼意義?
實際上,張洪濤想的則是,‘研發有沒有成果都沒關係,最重要的是……
搞好關係(抱好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