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我的兒子在你們醫院住院治療,現在出了事,肯定是你們醫院的責任。”孩子的父親仍在極力推卸責任,或許他根本不知道他的兒子現在已經快要死了。
也許在這個愚昧無知的刁民心中,認為隻要在醫院,兒子就是安全的。
他現在算計的,仍然是兒子這次意外中毒可能產生的高昂醫療費。
人窮並不可怕。
可怕的是無知,是沒有誌氣,沒有原則。
“走,先進搶救室搶救病人!”
劉教授隻是淡淡的瞥了孩子的父母一眼,半句爭執的話都沒有說。
這才是一名醫生該有的作風啊。
李權暗自感到慚愧,剛才其實完全沒必要與孩子的父母爭辯。
無論什麼時候,醫生搶救病人才是第一位的。
儘管那個孩子在李權看來,基本上判了死刑,很難再搶救過來。
但是作為一名醫生,哪怕病人有萬分之一的希望,也應當全力以赴。
“我告訴你們,我兒子出了任何事情你們都得負責,還有,所有的醫藥費都應該由你們這個姓李的醫生承擔……”
孩子的父親仍在後麵吼叫。
劉教授也好,張主任也罷,全都是麵不改色。
連表情都沒什麼變化。
這就是定力啊!
心如磐石,任由家屬怎麼吵鬨,依然不為所動。
能夠曆煉到他們這般心境,還不知道經曆過多少種大場麵。
李權善於思考,不斷學習與成長。
他從老師等人身上學到了處理危機的正確方法。
跟著劉教授與張主任進得搶救室內,搶救台上,孩子的臉色已經徹底黑了。
心跳、血壓全部變成了一條直線。
呼吸交換量為零。
人已經沒了。
這是李權最不願意看到的場麵。
沒想到這一刻還是來臨了。
正在全力搶救的賀池醫生,無力的癱坐在了搶救台旁邊的地麵上。
那個護士則是滿臉驚恐,眼睛都不敢看搶救台上的男孩。
因為這個男孩現在七竅流血,臉色發黑,模樣看上去非常嚇人。
特彆是眼睛裡麵流出的暗紅色血液,從四個眼角溢出,活生生把一張臉勾勒成了恐怖電影裡麵才有的厲鬼圖。
再加上孩子臨死前承受著極大的痛苦,以至於五官扭曲,變得格外猙獰。
估計這個女護士肯定會留下一定的心理陰影。
回家後,甚至有可能做噩夢。
李權儘管早就見過死人,此刻看到這個孩子的恐怖模樣,依然有些心悸。
張主任膽子最大,走到搶救台前,戴上橡膠手套,翻開孩子的眼皮看了看。
“病人的瞳孔已經放在,心跳、呼吸全無,腦電波信號不斷變弱。可以宣布病人已經死亡了。”張主任的聲音有些沉痛。
這是一條鮮活的年輕生命,就這麼沒了。
在場的醫護人員,心裡都很難過。
我國目前認定死亡的標準,主要以心跳停止為主。
通常來說,人死亡後,腦電波並不會立刻消失。大約會持續十幾分鐘到四五十分鐘的樣子。因人而異。
“立刻上報給醫務科!”劉教授麵沉如水。
他是中醫科室名義上的科室主任,即便隻是掛個名,那也是責任重大。
現在出了人命,而且家屬還特彆鬨騰,一口咬定病人是吃了醫院開出的中藥才導致中毒。
這就必須沉著冷靜的應對。
專業的人做專業的事。
如果真是醫院方麵的責任,那肯定承擔。但是如果查明屬於患者及家屬自身的責任,那就按法律程序辦事。
並不是家屬說什麼就是什麼。
這個都會有專業的人員與機構進行鑒定、調查。
“血常規做過了嗎?”劉教授沉聲問道。
“已經加急做了!不過結果還沒出來。”
李權暗自慶幸,還好自己趕到搶救室後,讓護士立刻抽血去化驗。
因為病人死了後再抽血化驗,基本上已經不屬於醫院的權力。
而是由法醫來做這些事。
證據掌握在自己手裡,可以沒那麼被動。
應對家屬的鬨事,也能多幾分底氣。
“現在要做的事情有兩件,抓緊時間查明死因,安撫家屬。”劉教授顯得極為沉著冷靜,顯然不是第一次處理這種死人的事情。
“醫務科通知了嗎?”劉教授詢問急診科的護士。
“嗯,汪科長馬上就會過來處理此事。”
護士說話時,聲音有些發抖。
死了人,她可能感到害怕。
醫生與護士,其實都隻是最普通最平凡的人,他們同樣會有恐懼,同樣會有傷悲與歡樂。隻不過他們為了這份神聖的職業,硬逼著自己的修煉出了一顆強大的內心。
比如,處理嚴重燒傷的病人,看到那景象時,很容易嘔吐。
得忍著。
麵對家屬或病人的無理鬨事時,受的委屈足以讓醫護人員像個孩子一樣委屈的大哭,同樣得忍著。
病人死亡時,醫生、護士們,可能比家屬還要更難過。
醫護人員的社會地位高,受到大眾的尊敬,這與他們對人類做出的貢獻息息相關。
現在病人在住院期間死亡,按照醫院的程序,這件事將由醫務科出麵處理。
通常來說,如果家屬情緒非常激動的話,醫院甚至會刻意保護好當事醫生與護士。避免與家屬見麵。
李權這時候已經走到搶救台前麵,伸手去摸死者流出的黑血。
“李醫師,彆碰,危險!”
張主任連忙出聲製止。
病人是中毒而死,血液裡麵肯定含有毒素。
直接觸碰死者的鮮血,這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
“沒事,我就是想要辨識一下,患者到底是中什麼毒死的。”李權用食中二指,醮了一點死者流出的黑血。
血液極具粘性,可以拉出近一厘米長的血絲。
另外,血液中有暗斑。
湊近鼻端細聞,除了血腥味以外,李權似乎還聞到了魚腥味。
這可就怪事了。
病人的血液不能像正常人一樣,很快凝結成塊,這可以理解。因為白血病人的血液中,血小板數量會不斷減少,凝血功能會變得越來越差。
可是還從沒聽說過白血病人的血液會散發出魚腥味啊。
“陳霞,病人的嘔吐物在哪?”李權想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孩子的父親不肯說實話沒關係,因為孩子的嘔吐物不會說謊。
劉教授與張主任的眼睛也是微亮。
對啊!
怎麼把這麼重要的事情給忘了呢?
嘔吐物可以直接檢驗出裡麵的毒物成分。
這是一個極為重要的證據。
“中醫科室,血液病住院病房的垃圾桶內,我現在就去找!”陳霞也知道中醫科室把人給治死了,事情非同小可。
跟著李權混,她剛看到一點希望,可不想就這麼沒了。
不管是哪位醫生,如果治死過人,而且存在過錯,前途基本上算是毀了。
就算沒有被吊銷執業醫師證,以後到了任何一家醫院都不可能得到重用。能給人當個助手,或者是從事一些不可能造成重大危害的閒職崗位,這就已經可以偷著樂了。
她的心地不壞,也是有意幫助李權洗脫所有的責任。
“我陪你去吧!病人家屬不太好說話,我怕他們對你不利。”李權把手洗乾淨,跟著陳霞一起出了搶救室。
外麵守著的孩子父母,此刻似乎也預感到自己的兒子情況不妙。
因為進進出出,來了不少醫生、護士。
一個個神情緊張,腳步匆忙。
見到李權出來,他們立刻衝了過來,想要攔住李權。
“讓開!”
李權冷喝,渾身散發出強大氣勢。
可憐之人必有其可恨之處。
這對中年夫婦的兒子死了,固然值得同情,他們很可憐。
但是他們明知道是自己買給兒子的食物引起的中毒,不但瞞著不說給孩子吃了什麼東西,反倒還一味的把責任推到李權身上。
就想著怎麼讓李權把他們兒子的醫療費給免了。
他們絕不會為李權考慮半分。
絲毫沒有念著李權不辭辛苦給他們兒子治病的恩情,也沒有顧及李權隻是個普通醫師,一個月收入才兩千多塊錢,經濟情況並不好。
他們根本不會管李權是否能承受他們兒子的昂貴醫療費。
也不會考慮這麼做,對李權的名聲、工作會造成多大的負麵影響。
隻能說,當一個人自私到一定地步時,是非常可怕的。
定義壞人與好人,沒有一個絕對的標準。
不過我認為,看那個人自私到什麼程度,就能判定他是不是一個壞人。
李權冷著臉把這對中年夫婦喝退後,他與陳霞匆匆離開。
一路快速來到中醫科室的住院病房。
剛到病房門口就能聞到令人作嘔的酸臭味。
正是胃裡麵的內容物散發出來的味道。
“還好,沒有被病人家屬與保潔阿姨清理走。”李權微鬆一口氣。
“我來吧!”
他見得陳霞要去弄那個垃圾桶,李權搶先把垃圾桶拿了起來。
這麼臟,這麼惡心的東西,李權這位男士在場的情況下,肯定不好意思讓女士去做。
該紳士的時候,他絕不縮在後麵偷奸耍滑。
“謝謝李醫師體恤!”陳霞護士露出一絲感激的笑容。
人與人相處,始於五官,忠於三觀,久於人品。
李權展露出來的人品,已經初步獲得了陳霞的認可。
“走,咱們立刻把這個重要證據送到檢驗室。”李權拿到了關鍵證據,也沒那麼慌了。
他的腦子裡麵在思考,為什麼病人的血液為散發出淡淡的魚腥味?
難道病人晚上吃了魚?
按理說,就算吃了魚,經過消化道的多重過濾後,再被人體吸收。
血液裡麵也不應該有魚腥味才對。
又或者說,病人常期吃魚?
一切要等檢驗室把胃內容物的具體成分檢測出來再說。
……
過了半個多小時的樣子,有著警車駛進醫院。
衛生局的領導也是連夜來了人。
死者的屍體正在接受法醫的檢測。
孩子的父母得知兒子死去的消息,悲慟欲絕,不停嚎哭,以手錘地。
“警察同誌,你們可一定要為我兒子討回一個公道啊。是那個庸醫害死了我們兒子。本來我們兒子以前在省人民醫院治療,一直好好的。這次看了新聞報道,說是惠爾醫院研究出了治療白血病的中醫療法。
於是我們辦理了轉院手續,滿懷希望的趕來治療。
誰知道這就是個坑。
那個叫李權的醫師就是個騙子醫生,是個殺人凶手,他開了中藥給我兒子吃了後,當天夜裡就被毒死了……”
孩子的父親顛倒黑白,一口咬定是李權害死了他們的兒子。
“我們警方很理解你們的痛苦,還請節哀!涉事醫生我們已經控製起來了,不過病人到底是怎麼死的,需要等法醫鑒定完畢,才能知曉。”
警察執法時,嚴格按照程序來。
既沒有偏聽偏信死者家屬的一麵之詞,也沒有冷冰冰的不近人情。
而是儘量懷柔的安慰死者家屬。
醫務科的辦公室內,衛生局下來的工作人員,還有警察,以及醫院的領導、多位涉事醫生、護士,均在。
“誰是李權?”
警察威嚴的問道。
“我是!”
“死者家屬一口咬定,他們兒子是吃了你開的中藥後,才中毒死亡的。需要你配合我們警方調查。”
“可以,我會全力配合警方與衛生局人員的調查。”
李權一臉嚴肅。
“藥方不是李權開的,是我開的。”劉教授在這個時候站了出來。
因為李權沒有中醫執業醫師證,開給病人服用的屬於中藥處方藥。如果認定是李權開的藥,那可就構成非法行醫了。
“你們這是……”警察有些疑惑的看向劉教授。
“他隻負責給病人紮針灸,而且是在我的指導下進行。我是病人的主治醫師,藥方是我開的。”劉教授這是絕對的真愛。
現在出了人命,他直接就把所有的責任攬到自己頭上。
即便知道病人的死因與吃的中藥無關,劉教授這麼做,依然需要很大的勇氣。
要是換成滑頭一點的上級醫師,這個時候彆說主動往自己頭上攬,想著怎麼推脫還來不及呢。
“誰是當班護士?”
“我是!”
陳霞站起身。
“給病人治療的,還有誰嗎?”
警察又問道。
“我是經治醫師,同時也是李權的上級醫師。”葉茹答道。
她也是得到醫院通知,急急忙忙趕過來。
頭發還是披著的。
與她平時紮著丸子頭的精致乾練形像相比,此刻更多了幾許嫵媚與妖嬈。
“嗯,你們幾人一會跟我們警察回警局錄一下口供。目前病人家屬已經報案,不過我們警方還沒有立案。”
警察這話得意思說得很明白。
如果查明病人的死因不屬於醫院的責任,而是正常的因病死亡,那就不會立案。
如果構成刑事案件,那就會立案偵察。
其實,病人既然是中毒死的,那就肯定不是正常死亡。
立案是早晚的事。
“頭,法醫那邊已經有了初步鑒定結果,病人屬於食物中毒死亡。目前需要跟死者家屬溝通一下,可能需要屍檢,進一步查明死因。”
會議室內的氣氛一下子變得緊張了幾分。
醫務科的汪科長等人,都是擔憂的看著李權、劉教授等人。
病人在住院期間出現中毒死亡,要是真的是醫生造成的,麻煩可就大了。
恐怕不是賠錢那麼簡單。
被逮捕、起訴,然後判刑坐牢都是大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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