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莊鎮。

夏日清晨。

在農村，尤其是夏天，大家都起的非常早，天剛剛亮就起床去乾農活了，因為等到了九點鐘之後，太陽就很毒了。

所以基本上大家都是天剛亮就乾活，一直到九點多鐘才回來吃飯。然後下午等到了四點鐘的樣子，再又出去乾活，這樣就躲開了太陽最烈的時間了。

天剛亮，許爸就提著個菜籃子去村口旁邊的菜地了。

路上也已經有不少去乾活的人了，他們看到許爸都會打聲招呼。

“喲，老許起的挺早啊。”

“早啊，早啊。”許爸習慣性地掏口袋，口袋裡麵放著煙呢。

人家看著許爸提著的菜籃子，還背著一個鋤頭，人家忍不住打趣道：“你還親自下地乾活啊？你兒子陽陽那麼厲害，都是全國聞名的大專家，掙的錢都花不完了吧？還做農民呢？”

“什麼專家？哪掙什麼錢了。沒有這種事情的，彆瞎說。”許爸擺了擺手，似乎很介意人家這樣說，但是他卻收回了摸向褲子口袋的手，轉而摸到了T恤口袋，這裡麵也有一包煙，這包更好。

許爸拿出好煙，分給對方抽。

兩人打了幾句哈哈。

許爸抽著煙，表情淡然，仿佛對許陽現在的成就毫不在意，甚至有些抱怨。不過實話講，自從許陽成名以來，給他的生活也造成了不小的影響。

最直觀的一點，就是費煙。

真特麼的費啊！

那人抽著煙，問許爸：“老許，你家陽陽現在的病號也太難掛到了吧，我們家那口子老頭疼，我本來說去找陽陽看看的。一去醫院，謔，壓根掛不到號。咱們都是一個村的，你有沒有辦法啊？”

自從許陽成名以來，這樣的問題許爸也聽不少了，許爸說：“那是醫院的規定，我也沒辦法，陽陽自己也沒轍，不說你了，我都多久沒見他了。”

“嘿。”那人嘿了一聲，摸了摸自己的腦袋。

許爸說：“你也不一定非得找陽陽看，他們醫院裡的中醫都還挺厲害的，找彆人看也是一樣的。”

那人卻道：“那不一樣，咱們這不是熟嘛，也就是現在分到戶包乾了，像之前集體化那會兒，咱們可都是一個小隊的，都是自己人。”

許爸嘴角抽抽，這都多少年前的老黃曆了。再說許爸記得，當初集體化的時候，就這小子最愛磨洋工，害的他們多乾活，晚上算工分的時候還要嚷嚷著爭工分，他現在還有臉說了。

許爸道：“都一樣的，與其花那麼多時間去排專家號，早些治好病才是最緊要的。好了，不跟你聊了，我要去地裡摘點菜，然後再除除草，今天陽陽要回來。”

那人頓時眼睛一亮：“啊，陽陽回來了啊，那我直接帶我家那口子去你家唄。”

許爸卻搖搖頭：“今天可不行，今天好多大專家還有領導也一起過來，我可沒工夫招待你們。”

說完，許爸抽著煙走了。

那人在後麵嘟囔道：“瞧把你神氣的，還領導！以前集體化的時候，你天天磨洋工，晚上算工分的時候，倒是來勁兒了，還不是我幫你說話的，沒良心。”

那人埋怨著走了。

……

許爸抓緊時間去地裡弄了弄雜草，然後摘了點新鮮蔬菜回來。

許媽也是一大早就起來打掃衛生了，其實昨天就已經打掃一遍了，但是許媽不放心，又開始打掃第二遍了，現在又開始洗杯子和碗筷了，也不知道是第幾遍了。

許爸回來之後把蔬菜放下，騎上電瓶車又去鎮上了。

許媽又開始收拾這些蔬菜。

許爸去鎮上的菜市場買雞買鴨買魚買肉，凡是許爸到的地方，人家攤販是相當熱情的。買魚就送魚籽和魚泡，買雞送雞雜，買鴨送鴨雜，買豬肉送骨頭，買牛肉送牛大骨。

許爸現在在鎮上可紅可紅了，當然了，以前是不這樣的。這也是許陽成名之後，才有了這樣的待遇。

不說彆的，連他們鎮長都經常往許爸的衛生室跑，說是視察，其實就是聯絡感情去了。至於這些攤販也是一樣，人嘛，沒有不生病的，保不齊就有麻煩到許陽的時候，關係當然要提前打打好。

菜市場一趟逛完，許爸臉都笑僵了，出來摸了摸自己的口袋裡扁扁的煙盒，他暗啐一聲，真他娘的費煙！

許爸把菜都放在電瓶車的後備箱裡，戴上頭盔剛騎車出發，就見路旁邊醫院大門裡走出來一人。

“哎，蔡院長。”許爸跟人打招呼，這人是鎮上衛生院的院長，是許爸的領導，之前他們老是打交道的。

“老許。”蔡院長見了許爸，也笑著迎過來：“買菜啊？”

許爸點頭：“啊，對，今天我兒子回來。”

“哦？”蔡院長眼神立刻不一樣了：“許陽專家回來了，那夥食是要豐富一點的。”

許爸道：“是啊，除了我兒子，還有好些專家領導一起來呢，所以我多準備了一點菜。”

“哦，還有專家領導呢？”蔡院長神色都不一樣了，他問道：“都有誰啊？”

許爸說：“我兒子在電話裡麵也沒細說，就說劉宣伯教授也要來，然後還有我兒子的導師何東軍教授，還有衛生部門的什麼領導，我也沒聽太清楚。”

蔡院長立刻腰杆都直起來了，他問：“老許啊，這麼多專家還有領導都去你家乾嘛呀？”

許爸光棍地說：“我上哪兒知道去啊。”

蔡院長的政治嗅覺敏銳地過了頭：“你看看，你看看，這你就不懂了吧，人家肯定是來視察我們鎮上的基層醫療的建設和服務能力了，說不定還要開設基層的中醫服務點呢，你看縣城裡現在聲勢多大啊。”

許爸愣了愣：“農村？咱們農村也要開中醫的服務點？這縣城裡聲勢大，那也是醫院啊，他們基層都沒有中醫弄得這麼大呢。”

蔡院長卻說：“那咱們這兒能一樣嗎？你可是許陽專家的父親，咱這兒可是許陽的老家啊，要有試點，中醫服務點，肯定也是從咱們這兒開始啊。”

“啊……”許爸被說愣了。

蔡院長想了想，說：“呐，這樣，老許，這次我跟你一起接待專家和領導。”

“啊？”許爸呆了呆。

蔡院長思忖道：“這樣，咱就彆在家吃了，直接在鎮上吃，好不好？我請客。”

許爸道：“可是我兒子說在家吃就行了，不用在飯店吃。”

“額……”見是許陽的話，蔡院長也沒好意思硬頂：“那這樣，酒水飲料我來負責，好不好？”

“啊……”許爸腦袋還宕機著呢。

蔡院長卻是大手一揮：“行了，就這麼決定了。”

然後蔡院長風風火火地就走了。

“不是說上家來玩嘛，怎麼還扯上鎮上的醫療建設了？”許爸伸手摸了摸腦袋，卻隻摸到了頭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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