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著嶽父上樓,把嶽父放在了床鋪上,甚至是打了水進房間,給嶽父把臉和四肢擦拭一番,還給嶽父雙腿進行了一些按摩。
做這些,馮一帆沒有覺得有任何的不妥。
因為這個中風偏癱的人,不光是他的嶽父,還是他的師父。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馮一帆所能夠取得的一切成就,實際上都離不開蘇錦榮對他的啟蒙和教導。
所謂“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重生回來的馮一帆做這些,也算是在填補心中的虧欠之情。
終於給嶽父按摩完雙腿,馮一帆給嶽父把被子蓋好,準備要出門的時候被嶽父伸手拉住。
回過身,看到嶽父在床上拍了拍,便在嶽父的床邊坐了下來。
“你,真的,要,回來?”
馮一帆非常認真地點頭:“是,我知道現在爸你和若曦不能完全信任我,但是沒有關係,我願意等,等到你們可以信任我。
爸,你放心,我回來了,會保護好若曦和若若,會照顧好您,也會保住蘇記的。”
躺在床上的蘇錦榮凝視著馮一帆,發現這個離家五年回來的女婿,竟然對他的目光不閃不避。
同時雙目中,透露出一份似乎不屬於他這個年紀的滄桑感。
一時之間,蘇錦榮竟然有一點看不透眼前的這個從鄉下走出來的女婿。
在蘇錦榮的印象中,這個女婿剛來的時候,全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鄉土氣息。那股子鄉土氣息不是說他很土,是給人感覺他為人很質樸憨直。
這也是當初蘇錦榮願意信他,願意傳授他廚藝,甚至願意把女兒嫁給他,讓他來繼承蘇記的原因。
隻是他出國交流,沒有按照約定時間回來,這不免讓蘇錦榮感到失望。
這些年,蘇錦榮每每回想審視的時候,會慢慢覺得當初的馮一帆不再是質樸,而是一種用土味掩飾的狡詐。
現在,又一次麵對麵,和這個女婿目光對視的一刻。蘇錦榮不得不承認,他沒有從女婿眼中看到他所認為的那些狡詐奸猾。
他從女婿眼中看到的是真誠,同時看到一種滄桑感,一種仿佛經曆了許許多多,擁有著很深厚閱曆的眼神。
和馮一帆對視了良久,蘇錦榮努力用歪斜的嘴巴說:“蘇,記,保,不……住”
馮一帆平靜的安慰道:“爸,你彆擔心,我會有辦法,會把蘇記保住。”
蘇錦榮歇了一下,又接著努力舉起手臂,伸手指了指房間靠窗的書桌。
馮一帆趕緊走過去,按照蘇錦榮的指點,從書桌的台燈下麵抽出了一張通知單。
看完了通知單上的內容,馮一帆頓時明白了嶽父的意思。
通知是關於蘇記所在這條老街即將要拆遷改造的消息。
從通知上的內容看,拆遷改造是LC區建設項目,也是勢在必行的,是政府給LC區市民的一項福利,目的是改善市民居住環境。
雖然從通知上內容看,蘇記所在這條老街拆遷改造後,依舊還是如今美食街的配置。
但是拆遷改建畢竟是需要時間,也就是說蘇記可能要麵臨重新選址,或者是停業的抉擇。
這兩種選擇對蘇錦榮來說,都等於是蘇記將要保不住了。
蘇錦榮之前話裡的意思也很明白了,老街麵臨改造,蘇記可能要停業或者重新選址,這種情況下馮一帆要如何抉擇呢?
會繼續留下來,和蘇家父女倆一起重新開始呢?還是會選擇再次離開?去找一個更好的下家?
明白嶽父的意思,馮一帆回到床邊,和床上的嶽父對視。
馮一帆非常認真地說:“爸,我回來不是想要蘇記那塊老匾,也不是想要得到蘇記,我真的隻是想回家,能夠照顧您,照顧若曦,照顧若若。”
又是一段時間沉默,馮一帆和嶽父四目相對,毫不避諱嶽父的目光。
如果不是中風偏癱,可能蘇錦榮會有很多的話要質問女婿,隻是現在他說話確實很辛苦。所以他隻能用目光,儘量去審視對方,希望這次不會再看錯。
對望了許久,蘇錦榮收回了目光,彆過頭去說:“去,睡,吧。”
馮一帆明白,嶽父沒有完全信任自己,這也是可以理解,畢竟他才回來一天而已。
站起身來,馮一帆又一次給嶽父蓋好被子,輕聲說:“爸,晚安。”
在輕手輕腳走到門前,要踏出房門的時候,聽到身後床上嶽父非常努力地說:“不,不許,上,來。”
馮一帆在門口停了一下,轉身向床上的嶽父點了點頭,順手將房間裡的燈關上,走出了嶽父的房間,並且把房門給帶好。
走在蘇記小餐館二樓,腳下陳舊的木質地板總會發出“咯吱、咯吱”響動。
馮一帆隻能是儘量放輕步伐,一步一步很小心向樓梯口走過去。
在經過蘇若曦房間門前時,房間裡還亮著燈,隱約可以聽到裡麵母女的對話。
“媽媽,他真的是爸爸嗎?”
“嗯,是真的。”
“那以前他為什麼都不來看若若呢?”
“因為以前他在國外呀,學東西。”
“那他現在學好了嗎?”
“應該學好了吧,若若不是也吃了他做的菜嗎?若若覺得好吃嗎?”
說到這裡,房間裡沉默了一會。
馮一帆站在門外屏住呼吸,害怕自己引起裡麵母女注意,同時也是很忐忑,很期待,想要知道女兒對自己那些菜的評價。
等待了好一會,聽到房間裡小女孩軟糯的聲音,很輕地響起。
“媽媽,他做的菜很好吃呢,但是若若擔心說出來,會讓姥爺不高興,所以若若還是覺得,他做的沒有姥爺做的好吃呀。”
聽到女兒這樣的回答,讓站在門外的馮一帆嘴角迅速上揚,這一刻真的是心中很甜很美。
接著,房間裡女兒和媽媽又接著一問一答。
“媽媽,他以後不走了嗎?”
“這個媽媽也不知道,若若希望他留下來嗎?”
“若若想讓他留下來呀,這樣姥爺的餐館可以和今天一樣有人來吃呀,他也可以幫媽媽照顧姥爺,媽媽就不用很辛苦呢。”
“可是如果讓他留下來,那若若要叫他爸爸的。”
房間裡又一次安靜下來,似乎小女孩又開始做著一種抉擇,對於要叫馮一帆“爸爸”有些遲疑。
這讓馮一帆在門外更加緊張,真的很害怕女兒會拒絕,會不願意叫自己“爸爸”。
等待一段時間,終於房間裡女兒開口說:“如果他表現好,那若若可以叫他的,但是如果表現不好,那若若就不叫呀。”
女兒的這個回答,還是讓馮一帆比較滿意,至少他覺得自己以後表現會讓女兒滿意。還想要繼續聽下去,突然嶽父房間裡傳出了一陣咳嗽聲。
馮一帆不敢逗留,趕緊是貓著身子,踮起腳尖,快速跑到樓下去。
重新在小餐館裡打地鋪,馮一帆還真的是有一點點懷念這種感覺,像是又回到了十八歲那年,剛從鄉下出來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