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初六,大學城各學院放寒假,路口市場瞬間空了一大半,買東西的人急劇減少,賣東西的開始過年假。
這年頭,放假留校的人相對比較少,況且大學城這地,放假想找地方打工都沒處去。
想玩?隻能去工地上玩泥巴。
不,應該是玩凍土。
哪怕有想去工地上乾活的,工地因為西伯利亞寒流老過來串門,很多活也停了。
由於麻辣燙存貨和鹵肉全部清光,年前到年後長達一個多月的寒假,呂冬不可能再專門去進貨,臘月初五中午賣光最後一點存貨,呂冬就暫時撤出臨時市場。
兩項生意暫停,呂冬並沒有休息,還有一大串賺錢的活要去做。
他先去呂家食品公司辦公所在地,也就是呂家村村委,上報錢銳和秦雅兩邊預定總計350掛/桶鹵煮下水的事,讓公司派出專人去接洽。
呂振林為了提振士氣,調動人員積極性,推動年貨銷售,學習北邊化工廠的先進經驗,呂家村人不管在不在食品公司工作,隻要能推銷出一桶年貨下水,公司收到定金之後,就會發5塊錢提成!
放在幾年之後,5塊錢不算多,但這年頭,很多壯勞力出去打工,一天也就掙十幾二十塊錢。
也就是說,公司收到錢銳和秦雅那邊定金,呂冬還能有1750塊錢進賬。
時代變了,單純的精神激勵不可能長久,物質和精神共同發展才是長久之道。
村裡推銷出年貨下水最多的不是呂冬,而是呂振林。
青照北邊的樹脂廠,也就是前些年早早被私人收購的縣化工廠,是如今青照最大的私人企業,收購化工廠的幾個人,多年前就有了百萬身家,這兩年憑借私人企業的優勢,發展速度極快,推出的樹脂類產品,迅速衝上國內第一流,據說1998年利稅近億。
越好的企業福利待遇越高,尤其在就業觀念普遍沒有轉變過來的九十年代末,私人企業想要留住人不容易。
憑借呂建武給樹脂廠擔任法律顧問的關係,呂振林厚著臉皮上門推銷,收購樹脂廠的人最早也是大隊書記,本身也算認識。
呂振林前前後後跑了四趟,一舉拿下個500份的訂單。
這種買賣,打開第一年,往往就會有第二年。
比起南邊開礦的和縣裡搞第一高樓的,樹脂廠的這幾個,絕對算正經生意人。
呂冬推小嘉陵出大隊院子的時候,有人騎摩托車迎麵過來,是個熟人。
“泉叔。”呂冬主動打招呼。
穿著人造革皮襖的劉明泉停下車,笑著說道:“呂冬,這得有好幾個月沒見了,忙啥呢?”
呂冬說道:“瞎忙,做點小買賣。”
劉明泉仔細打量:“沒少下力?看你更壯實了。”
“沒文化,隻能乾點力氣活。”呂冬問道:“招娣快放假了吧?啥時候回來?”
他前段時間又跟劉招娣通過一次信,那時她學校還沒確定寒假時間。
劉明泉臉上沒了笑:“昨天打電話,說是已經放假了,找了個啥活,要在那打工掙錢,等小年才能回來。”他習慣性念叨:“一個劈叉妮子,放假不趕緊回家,在外麵狼竄,算咋回事?”
呂冬側麵幫著說好話:“她也是好心,打工掙錢能減輕家裡負擔。”
劉明泉說道:“要是她像你這樣,我就不管了。”
呂冬明白他意思,沒接話。
劉明泉看眼大隊院子裡麵,說道:“有空來家裡玩,我去找你三爺爺定點下水,今年你們村這下水比往年好吃多了,家裡親戚多,得多備點。”
像他這般年紀的,家裡都是兄弟姐妹一大幫,兩三個都屬於少的,過年來的和要走的親戚,不是一般多。
不少親戚多的人家,從初二走到初十,有時候一天走兩家,都走不完。
呂冬看時間,騎上小嘉陵,叫上剛放假回來的李文越,載著他一起去縣城西邊,今天中午要聚會。
趕到縣城西邊那家小飯店,他過來的最早,訂好最大的包間。
老板趕緊點上爐子,包間內還冷,倆人乾脆坐飯店門邊的椅子上等其他人過來。
李文越說道:“我過年就不給你們幫忙了,三爺爺跟我說,要我去食品公司幫著算賬。”
呂冬點頭:“行,食品公司正缺人。”
李文越勁頭也挺足:“想不到咱村也開公司了,聽說三爺爺聽了你的建議。”
“我就說了幾句話。”呂冬說的也是實情:“真正的工作,都是三爺爺帶人一起做的。”
倆人正說話,喬衛國到了,大冬天的騎個小嘉陵也不帶帽子不帶頭盔,就頂著個大光頭。
“你不冷?”李文越看了眼他頭頂。
喬衛國摸摸早就木了的頭皮笑:“開始冷,騎上一會就沒感覺了。”
呂冬說道:“你多注意,凍一次年年凍!頭皮起凍瘡咋辦?”
外麵又有摩托車響,有輛小木蘭車過來,停在飯店門口左邊,有人下來鎖車。
這人穿著黑色羽絨服,戴著紅色頭盔,下麵穿深藍色運動褲和白色運動鞋,因為本身就細高挑,哪怕大冬天穿得厚,也沒半點臃腫。
摘下頭盔,露出利落的短發、標致的臉龐和淺麥色的皮膚,正是宋娜。
“黑蛋!”李文越拉開門衝她招手:“進來暖和。”
房間內爐子燒的很旺,宋娜進門摘下手套,坐在呂冬旁邊的椅子上:“今天真冷。”
李文越文縐縐說道:“西伯利亞寒流從不遲到。”
呂冬拿個杯子,給她倒上一杯水,說道:“暖暖手。”
宋娜在手上嗬口氣,稍等杯子溫度上來,捧在手裡。
呂冬看了眼,這一個多月宋娜經常在市場上賣東西,雙手跟他一樣多了不少道口子。
格凍的人,也經不起室外的北風吹。
呂冬透過玻璃看了眼門外麵:“車子新買的?”
“不是。”宋娜簡單說道:“我姑家表妹的,今年剛買沒騎多長時間,就進衛橋廠子裡打工了,她每天三班倒,過年也不放假,以後趕集得跑遠路,年前我先騎騎。”
“看,那車帥!”李文越指著玻璃門外。
發動機轟鳴聲傳進來,一輛雅馬哈過來,杜小兵停下車,忙不迭跑進門,直奔屋中間的爐子,摘下頭盔隨手放個桌子上,不停說道:“冷!太冷了!快凍死我了!”
呂冬看一眼雅馬哈,說道:“也沒個擋風板。”
杜小兵苦著臉說道:“我找哥們借的,他今早上專門從泉南騎著給我送過來,也沒喊冷。”
呂冬看他一身耐克運動服:“你穿厚點!”
宋娜倒了一杯熱水遞給他:“先喝一口。”
杜小兵接下,說道:“看看你們這幫大老爺們,沒眼色……”
飯店門被人從外麵推開,進來一個穿著厚皮衣厚皮褲的人,皮衣皮褲年歲長又是人造革質地,上麵都爆皮了,露出下麵蚊帳布般的底子料。
“就你洋貨!”來人把汽車鑰匙揣進兜裡:“穿這麼少騎摩托,等年紀大了老年癡呆。”
杜小兵愣了下,想不明白挨凍和老年癡呆有啥關係。
宋娜趕緊倒一杯水,遞過去:“七叔,喝點熱的。”
呂建仁看她一眼:“小黑蛋,你咋不黑了?”
李文越和喬衛國也紛紛打招呼,杜小兵立即知道這人是誰,呂冬之前提過。
呂冬簡單的給七叔和杜小兵做了介紹。
呂建仁點上根煙,一點都不跟人客氣:“小兵張嘎,看你騎的車,也是個好玩的,你是冬子朋友,以後想學逮兔子撈魚抓鳥,豎網挖陷坑設卡子,來找我!免費!包教包會!你要想學造土槍造雷子炸魚玩,也沒問題。”
杜小兵沒見過這種人,有點愣神。
“包間在哪?”呂建仁當仁不讓:“咱開動?”
呂冬頭前領路去包間,杜小兵悄悄問道:“他吹牛?”
李文越說道:“老杜,七叔是好吹牛,剛沒吹牛。”
他又低聲說道:“前段時間,大學城派出所破了個人販子案,救回四個小孩,我聽冬子說,七叔去當的臥底,跟人販子接觸一段時間,人販子全都被七叔的本事折服,不但想斬雞頭燒黃紙,跟七叔拜把子,頭目還想把位置讓給七叔,叫七叔當老大!”
“真的?”杜小兵感覺不可思議。
宋娜接話道:“真的!七叔還獲得了見義勇為表彰!”
杜小兵是個有正義感的人,此時看向七叔,那背影,突然給他一種高山仰止的感覺。
四個人拿著東西往包間走,杜小兵和喬衛國落在後麵。
“衛國,你跟七叔熟不熟?”杜小兵問道。
“還行。”喬衛國說道:“我聽人說,呂冬的本事大部分都是七叔教的。”
杜小兵想到個一直想做卻沒做的事:“包括使蟲子?”
喬衛國摸摸光頭:“好像……是。”
杜小兵點了點頭,找個機會一定要好好討教一番,等明年弄些蟲子,將競爭對手殺個人仰馬翻!
想搶寧雪?先問問蟲子答不答應!
進包間,呂冬拿來菜單點菜,酒是沒有的,吃飽喝足下午還要去鞭炮廠進貨,呂建仁以前經常玩土煙花自製雷子,多少有點數,知道煙花爆竹出意外就沒小事,也沒吵吵著要酒喝。
其他人則是喝不喝酒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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